“夠了!雙髻嶺的黑風盜并沒有那么多。只要我們齊心協力,一起沖過去。就算是黑風盜換了一條道伏擊,也沒什么可怕的,一樣可以碾壓他們!——走,現在就出去!”
為首的白衣青年指著右邊沒有被黑風盜伏擊過的另一條道路,振奮道。
他此時威望漸升,又是從黑風盜中殺出來的,說出來的話很有份量。等到他指出右邊的道路時,眾人都紛紛贊同。
“好!出發!”
“出發!”
“大家這么多人,還怕什么黑風盜!”
這個時候,即便有異議,想要“報仇”的聲音也被壓了下去。
說到底,對于大部分的人來說,目的并不是來剿滅什么黑風盜,而是去參加朝廷的科舉。如果能毫發無傷的通過“雙髻嶺”,沒有人能反對。
畢竟,真要和黑風盜對上了,即便能憑借人數優勢殺光他們,恐怕也有不少的損傷。——沒有人希望死的是自己,這是人之常情。
楊紀冷眼旁觀,既不反對,也不支持。不過,目光驚鴻一瞥,無意中掃過那名“劫后余生”的白衣青年手腕時,心中猛然一震!
“等一等!”
楊紀舉起一只手臂,突然道。
他之前緘默不語,這一突然開口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連那名白衣青年也一起看了過來。
“怎么了?”
白衣青年眉頭不悅的皺了皺,策馬走上前來。
“哼!沒什么!”
楊紀驅動跨下黑虎,緩緩走上前來。在猛獸的氣息下,除了寥寥幾個人外,其他人的坐騎紛紛向后退去。
“我的意見可能和你有些不一樣。我覺得這條路才是最好的!”
楊紀把手一指,直指著另一個岔道道。
“你瘋了!”
看清楚楊紀指的方向,白衣青年一臉震驚的神色,其他人也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你是想去送死嗎?”
沒有人想到,楊紀選擇的居然是那條被黑風盜伏擊的岔路。
“我的意見和你不同。既然有人逃出來了,那么他們肯定已經知道,轉移到另外一條道路。黑風盜的頭領又是聰明人,這才是正確的做法。”
楊紀淡淡道:
“而且,你差點死在黑風盜手下,難道就不想報仇嗎?”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
楊紀之前一直沉默,眾人幾乎都已經忽略掉了他。誰也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插嘴,而且顯得這么強勢。
一句話“你難道不想報仇”顯然卡住了白衣青年的死穴,他的臉都黑了。
“你真是瘋了!”
白衣青年以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楊紀:
“你自己想死,不要把別人也拖進去。你傻當別人也傻嗎?那里這么多綠林守著,傻子才會過去。”
“呵,選擇這條路未必危險,選擇那條路也未必安全。我言盡于此,信不信由你們。——愿意來的就來吧,一切自己選擇。”
楊紀掃了一眼四周,淡然道。
眾人紛紛搖頭,明知道前面有危險還沖過去,顯然不是正常人會做的。但是楊紀的話并非全然沒有效果,至少就有幾名年輕人在思索過后,走到了楊紀身邊。
“你們這些家伙,不要后悔!”
白衣青年掃了那幾人一眼,冷冷道。說著一揮手,帶著眾人進了岔道。
“我叫韓賓。”
在眾人魚貫進入岔道的時候,一名黑色布衣的少年走到了楊紀旁邊,他年紀不大,身體削瘦,柔柔弱弱,并不是很強壯,但卻給人一種有自己想法的第一印象:
“能請問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嗎?”
“如果我愿意,自然會告訴你。”
楊紀說著目光一轉,望向其他幾人:
“你們可想好了。跟我進入這里,可并不定就是對的。——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岔道口,除了叫韓賓的少年外,另外還有三個人。其中還有一對年輕男女,看起來像是姐弟一樣。
二十多個人里面,有四個人愿意跟著楊紀,已經是相當不錯了。楊紀本來估計有一兩個就算不錯了。
“嘿嘿,你也別想多了。我們只是覺得你不傻,不至于明知道危險還送上去。”
一名同樣跨著猛獸,皮膚黝黑的年輕人道。
楊紀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他恐怕也有武道境的修為,這種人都有自己的判斷,肯定也是發現了什么,并不見得就一定是隨了自己。
“駕!”
楊紀也不多說,一拍跨下黑虎,立即奔入了另一條岔道。身后,四人互相看了看,也跟著進去。
道路彎彎曲曲,兩側大樹林立,山石嶙峋,暗影處處,看起來猙獰崔嵬,就算是藏了一支軍隊在里面,也不可能提前發現,確實是個綠林設伏的好地方。
盡管選擇了這條道路,但眾人還是免不了一陣緊張,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四周,似乎黑風盜隨時都會從這些樹林后面沖出來一樣。只有楊紀相對比較平靜,神情淡定。
時間慢慢過去,越靠近山道深處,眾人越是緊張,就連那名臉色黝黑的年輕人也是一樣。
“奇怪!”
幾人之中,名叫韓賓的少年突然忍不住道:
“這里面被黑風盜殺了好幾撥人,他們清理的未免也太干凈了吧。居然看不到一點痕跡。”
一路過來,除了馬蹄揚起的粉塵,其他其什么也看不到。連一丁點血痕都看不到,更別說是廝殺的痕跡和尸體了。
這些東西原本再怎么清理,也不可能沒有一丁點痕跡留下的。但是事實確實是什么都沒有,道路干凈的不可思議。
“沒什么好奇怪。”
楊紀輕描淡寫道:“因為這條路根本就不是黑風盜殺人的道路。那個人也不是從這里逃出來的,——另外一條才是!”
“什么!!”
此言一出,石破天驚,眾人紛紛駭然失色,就連那名臉色黝黑的年輕人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他雖然感覺有種不妥,所以才會跟著楊紀一起進入這條道路,但根本沒有想過,真正“出事”的道路,居然不是這一條。
“你什么意思?難道那幾個人在說謊?”
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女跨坐白馬,神情激動道。她反應很快,立即從楊紀的話里聽出了潛臺詞,頓時臉色都蒼白了不少。
“那幾個人難道不是和我們一樣去參加武科學的?”
韓賓也反應過來,驚呼道。
大家所有的信息,都是從那幾個渾身沾血,死里逃生的“學子”嘴里得來的。大家年紀差不多,又都是去參加武科學的,彼此之間根本沒有說謊的必要,所以從一開始大家根本就沒有人去懷疑他們的身份。
如果楊紀說的是真的,那么唯一的解釋——這些人根本就不是去參加武科學的。
“如果不是有把握,你不可能明知道這條路有危險,還選擇這里的。——你到底是發現了什么?”
另一名“學子”激動道。
“這些人手指修長,但是虎口的位置卻有厚厚的繭子,這是綠林中人長期練習長刀留下的。”
楊紀淡淡道: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那幾個人根本不是被黑風盜伏擊,他們就是黑風盜。而他們身上的血也不是他們的,而是其他進入那條道的人。至于他們身上的傷…那就更簡單,是被其他準備參加武科舉的人,臨死反擊砍傷的。”
有資格去參加“武科舉”的,基本沒有弱者。就算是黑風盜,要想殺掉他們,也不可能不付出一點代價。
“咝!”
一片倒抽涼氣的聲音,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楊紀。雖然知道楊紀可能發現了什么,卻沒想到他的發現如此“驚人”。
相比于眾人朦朦朧朧的直覺,楊紀的判斷顯然比眾人來得更加的敏銳和可怕。
“你這個混蛋!你明明的發現了問題,剛剛為什么不說?!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跟著那些黑風盜進去了?”
在短暫的震驚后,五人中唯一的少女突然怒罵起來,激動的渾身發抖。
女人都是感性的,她這趟只是追隨兄長一起前往平川城的,跟隨楊紀并不是她做出了什么選擇,而是單純的順從自己的兄長,卻沒有想到,這里面有這么大的危險。
“小妹,夠了!”
皮膚黝黑的年輕人厲聲道:“那些人是自己愿意跟隨他們的,怪得了別人嗎?”
話是這么說,但是幾個人看向楊紀的目光都紛紛透著質責的味道,就連最開始跟隨的“韓賓”也是一樣。
在武科舉中大家是競爭者不假,但還沒有人能做到“草菅人命”的地步。
“不用這么看著我。我已經警告過他們了,是他們自己不聽,太過自負了。”
楊紀掃了幾人一眼,對眾人質問的目光孰視無睹,相對于他過去八年在宗族里受到冷眼,這種程度的目光太過無足輕重了。
“…而且,就算我當場說出來,你們以為會有人會相信嗎?到時候那些黑風盜反戈一擊,你們以為到時候有人會幫我說話嗎?”
楊紀冷冷道。
他從小在宗族長大,受盡欺壓,連族中子弟都信不過,又如何去相信這些只有一面之緣的人。更何況,他已經提醒過他們了,已經仁至義盡了。
但這些人自己選擇相信那些人,生還是死,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冤不得別人。
眾人聞言默然不語。
的確,捫心自問,在剛剛那種情況,就算楊紀說出來,也不見得有多少人相信他。就連他們自己,也并不全是因為相信楊紀才跟著他進來的,又何況是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