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壹秒記住筆下文學 穿著厚實的皮衣、頭戴海豹皮帽的廖逍遙又喜又憂地看著一大群剛剛下船的難民,這些難民人數大約在四五百人的樣子,衣衫襤褸、面有菜色,精神狀況看起來也很不好,剛剛從已確定今年就要退役的老爺船“加利西亞飛魚”號武裝運輸艦上下來。
他們從山東膠州要塞出發,老船長經驗豐富,總能在紊亂不清的近地洋流中找到利于航行的那一條,然后再利用從東南方斷斷續續吹來的海風(五月是南北風交替發威的季節),一路劈波斬浪,除途中在元山津停靠了一下補充物資、放風乘客外,便只是蒙頭趕路,終于在5月27日這一天駛抵了隸屬于黑水開拓隊轄下的廟街港。
按照約定,這一批四百多難民后面可能還有不少批將交由黑水開拓隊管轄,在當地落戶,以減輕山東那邊的壓力。要知道,在赤地千里、蝗災遍地的山東,即便你想要組織人手開荒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情,而且費效比極低,最終只是白白浪費了種子和氣力,因此將這些人向外轉移墾荒才是正理,黑水開拓隊從去年開始就陸陸續續接收了不少,而今年看起來似乎仍要繼續接收,也不知這山東的旱災到底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去年五千,今年搞不好又是萬把人過來,這山東怎么成這副樣子了?聽說山東西四府的蝗災倒是慢慢消停了,可登萊地區仍在發,這滿清朝廷狗運倒是不錯。”廖逍遙看著這幫災民,有些無奈地說道:“韓錢,你們臺灣銀行這些年在政府的扶助下掙了個盆滿缽滿,這個艱難時刻,你們可也不難退縮了。這樣吧,我知道你們剛從寧波運了一船棉衣過來售賣,先別賣了,拿來給這樣難民們穿上吧。這會天氣其實還是挺冷的,他們也未必適應這里的氣候,可別讓人凍出毛病來。嗯,就當是政府幫你們代理銷售給這些災民的吧,平價,別想著掙太多了,貨款等這些災民安置下來再慢慢用自己的勞動償還吧。”
韓錢聞言又是一陣郁悶,他們這些大區經理的收益其實都是和業績息息相關的,作為主管黑水大區的負責人,韓錢這幾年來可是被廖逍遙抓差干了不少事,花了不少錢。比如貨物被挪用給了新設的村落、鄉鎮,比如船只被征用,比如人被拉去幫忙干活,比如替政府支付一下爛賬等等,總之是一堆破事,讓人無奈得很。
尤其是在聽到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商人們說起的那邊的情況后,韓錢就更是羨慕了。合著同樣是這種大型貿易殖民企業,人家東印度公司怎么那么威風,咱們這臺灣銀行怎么就像是后娘養的,還整天得替后娘干臟活累活?每每想到這里,韓錢就不由得長吁短嘆。不過好在他也是大明出身,對于民不與官斗這句話有著極為深刻的認識,更何況臺灣銀行超過半數的股份控制在政府手里,他們本身與政府的關系也錯綜復雜,平時也承了不少政府的情(比如租用第三艦隊鄂霍次克海分艦隊的船只等等),因此注定是無法達到荷蘭東印度公司那般的自由地位了。
因此,這會韓錢聽到廖逍遙的吩咐后,立刻上前答應道:“請放心吧,廖司令,這批棉衣足足有兩千件,全存在廟街碼頭的貨棧內,還沒來得及分發至各處呢。鄙人這就去吩咐下面人將棉衣搬過來,放心,兩千件全部歸廖司令您支配了,這批災民用不完下批接著用,貨款的事也不急,等他們先安置下來再說,鄙公司還承受得住。”
“很好,臺灣銀行作為國家的企業、貿易先鋒、殖民利劍,就該有這樣的覺悟。韓經理,你很不錯,以后好好干,我會在你們邵副總面前提起這事的。”廖逍遙瞥了一眼韓錢,用不咸不淡的語氣稱贊了一下,然后又說道:“我聽說你們在黑水造船廠訂造的四艘72噸級小火輪去年封凍前已經到港了?嗯,接下來可能也要征用一下,用這些船運一些災民到西面烏第河一帶安置。”
話說現在黑水造船廠建造的船型真是越來越多了,這不,去年上半年的時候,72噸級內河/近海通用型小火輪的專利持有人工程技術研究院,已正式授權黑水造船廠建造這種非常好用的船只(當然包括蒸汽機、傳動設備、螺旋槳等在內的許多主要部件,仍需從本土采買),這意味著遠東三大藩鎮從此不用再千方百計地從本土采購淘汰下來的舊船,而是可以就近在黑水廠訂造新船了,這無疑是一大進步。
臺灣銀行去年年中聞知消息后,就籌集資金下單訂購了四艘這樣的船只,在阿穆爾河、恒袞河、烏蘇里江、結雅河一帶開展航運業務,收購當地的山野貨、砂金、高級毛皮、藥材、咸魚等商品,有時也會幫著運輸一些建材、糧食、燃料、被服、軍火等大宗貨物,打算徹底將這個遼闊土地上的商業開發起來。
只是如今他們看起來有些倒霉,這幾艘船去年阿穆爾河封凍前才拉了一些建材首航至廟街港,然后就一直停在干船塢內過冬。沒想到竟然讓廖逍遙廖司令給盯上了,這會被拿來征用運移民,他們也是無話可說,只能從命了!
而談到這個烏第河,那還從三年前廖逍遙上任后在這外東北跑馬圈地的事說起。在那個時候,東岸人雖然與俄羅斯簽訂過遠東地區的劃界協定,但條款內容相當模糊,很多地方壓根沒怎么規定,雙方互相之間的越界(其實很難說是否真的越界)之舉數不勝數。廖逍遙尋思之下,覺得要想真正徹底占牢這片土地,還是得有人在上面居住,并建立起有效的預警、防衛機制,而東岸人在移民方面的優勢自然不是俄羅斯人可比的,因此這便有了后來的跑馬圈地將烏第河—結雅河一線全部鯨吞的壯舉當然這也有圈住并慢慢消化當地數量不少的原住民的因素在內,要知道這些人可都是極好的兵員呢。
這次山東數十年難遇的大旱災,以及隨之并發而來的蝗災,登萊二府是沒法種糧食了,因此收攏而來的大量人口(目前已破二十五萬,這還是在清廷加強攔截的情況下得來的數字呢)只能就近分流到其他地方,比如寧波府、朝鮮租借地、黑水開拓隊轄區等等。
其中,寧波府由于近些年來人口與日俱增,且經濟作物播種面積日大,因此能夠安置的人口不太多了君不見上次安置淮安府移民時多安置到當地鹽場、建筑隊、伐木營地,時隔數年之后,寧波府的可耕地面積擴大得仍然有限,且多為新增人口抵消。因此,此番梁向儉好說歹說,南方開拓隊隊長江志清才勉強答應接收個七八萬災民安置拓荒,再多卻也是沒有了,因為就安置這七八萬人都得挖空心思開拓坡塘林地,難度可謂不小。
另外,濟州島上的山東新軍官兵及家屬撤走后,保守估計也騰出了兩萬人以上的安置容量,如果釜山、元山津等地再擠一擠、向外越界“借地”種田的話,還能再安置個兩三萬人,這加起來就超過四萬了,給登萊開拓隊解決了不小的麻煩。c≡c≡c≡閣c≡
最后便是廖逍遙所管理的黑水開拓隊轄區了。目前庫頁島南部有著面積不小的半熟地,都是以往居住在集體農莊內的淮安府移民留下的,且去年大泊、南庫二縣政府又組織人手對其整飭了一下清除撂荒后又稍稍長起來的雜草、灌木苗什么的基本今年又可以容納大批災民了,就連集體農莊的房屋都是現成了,只需稍稍打掃、修葺一番就能入住。
梁向儉之前曾在黑水地區為官多年,集體農莊和集體農場在當年便是他梁某人一力打造的,按照他的估算,只要大泊、南庫(另外黑水縣及阿穆爾河流域也有集體農莊,但規模遠不及庫頁島南部)兩縣的集體農莊沒有大面積荒廢這并不是杞人憂天,因為隨著當年頂峰時高達五十萬的淮安府移民陸續移走,田地沒有足夠的人來耕作,那么熟地慢慢變生,也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那么此番安置個數萬人當不成問題,當然這或許需要提前支付第一年的口糧,不然恐怕也是難以為繼的,畢竟當地人少,余糧有限,養不起太多人嘛。
而去掉這些地方后,山東這邊就只剩下七八萬人需要安置了。這么點人口數量,在登州府找一些蝗災不是那么嚴重、水利設施也還算可以的地方,慢慢折騰、慢慢熬吧,總是能收獲一些糧食的,雖然少了點,但總比沒有好,誰叫如今其他地方都安置不過來了呢?
“清廷這個腐朽朝廷,國內出了這么大的災害,賑濟卻如此不力。這樣的鳥朝廷,還要之何用?想必如今青州、濟南、東昌、兗州、河間諸府的清國百姓,都在傳頌咱們大東岸的仁義之名了吧?這個時候若是盡起大軍往擊之,當可收獲奇功!只可惜…”說到這里,廖逍遙也是搖頭笑了笑,不再深入談了,只聽他轉移話題道:“如今山東旱蝗連發,民不聊生,咱阿穆爾河流域也要接納萬余災民安置,這個任務,說起來可也是不輕哪。谷物、魚、肉可都要齊備了,不然養不活這么多嗷嗷待哺的災民。你們也別嘰嘰歪歪,當年你們中很多人蓬頭垢面,混得還不如他們呢,還不是靠別人救濟活過來的?如今將心比心,幫幫別人也是尋常,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這雖然是佛家的話,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另外,東北這么遼闊的土地,歷史上興起過渤海國、高句麗、遼、金等政權,但俱是胡人朝廷,漢家兒郎卻是甚少來到此間啊,尤其是這外東北的沃土。咱東岸國既是傳承自大宋,那么便有責任來此開疆拓土,為我國民爭取異日之生存空間。更何況,這里的競爭對手很少,力量也不強,充其量不過數千西伯利亞哥薩克而已,難道還擋不住嗎?”廖逍遙又意氣風發地說道,顯是身上的些許皇漢習氣發作:“所以,這一批移民主要往烏第河—結雅河一線安置,先把這條控制線給坐實了,擋住俄羅斯人的窺視,然后再慢慢消化這數十萬平方公里范圍內的土人,我估摸著沒有二十萬也有十萬以上,這要是消化了,對于我們本身的實力也是巨大的提升。所以,值此關鍵時刻,大家更要勠力同心,努力做事。這次山東發來大批災民,對于我們來說既是負擔,同時也是一筆財富,就看你如何看待了。挺不過去,自然萬事休提,挺過去了,那么我們勢力大增,此消彼長之下,俄羅斯人再也沒有任何與我們抗衡的可能,只能灰溜溜地將爪子收回去,這白山黑水間的大好所在,豈能便宜了粗鄙無文的老毛子?”
“廖司令高瞻遠矚,我等不及。”韓錢這廝第一個拍起了馬屁,然后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大家紛紛嚷嚷,咱阿穆爾河兩岸數萬百姓,哪能還養不起萬余災民呢?就算是真養不起,讓黑瞎子港那邊多發點海豹肉、鯨魚肉什么的過來,總也能支應一陣了;實在不行的話,就點起人馬去搶一把那些歸附于滿清博格德汗和沙皇的土人部落吧,多少也是點補充,不信干不過他們!
說到這里,大家的情緒漸漸也熱烈了起來,搶別人的東西,對于阿穆爾河流域的男兒來說,從來都是保留“娛樂項目”,一向是為人所“喜聞樂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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