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涼如水。
一輪皎月懸掛天空,柔和銀白色的月光,確實如水一樣的涼,只是為這漆黑的夜色中,灑亮了一片光亮。
在秦棣前往京城的路上,在他耀武揚威,在三大勢力和凡家眼皮子底下,囂張跋扈地風威了一把后,才緩緩向昆市行駛去的時候。在秦嶺,在那座跨越了時間與無盡歲月的磅礴古城中,一棟建筑,矗立了數千年之久,時間和歲月沒能讓它腐朽,它依然故我,雄偉壯麗。
這就是秦家權力的核心地帶,秦家族長修行和處理大事的地方。
此刻,偌大的一座大殿里,秦黃高臥方上,渾身繚繞著淡淡的神霞,目光柔和而平靜地看著傲立在方下的一個年輕人。
他和秦棣擁有一樣的身材,粗獷,高大,虎背熊腰,不過他繼承了他母親百分之三十的容貌,可比秦棣要俊秀得多,也多了幾分英氣,卻少了幾分威武,可他身渾上下,若有若無的散發出一股龐大的氣勢,彌漫出一縷一縷的道紋。
這不是神威,這是一種睥睨天下的自信,也是一種自負。
猶如他身上披著的金甲一樣,鋒芒畢露,銳氣凌人,只是簡簡單單往哪里一站,就有種蔑視天下、欲臨天的氣質。而他的目光中,毫不加掩飾的露出野心的光芒,盯著秦黃坐下的那把九龍戰椅,愈加的熾熱起來。
因為這把椅子,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如是皇位龍椅。
而他,就是秦凌,秦家近千年來的第一天驕。是秦家最耀眼的一顆寶石,也是壓得五大世家年青一輩抬不起頭的強勢人物。
秦凌的行事做風,不劍走偏鋒,更不詭異,但卻比之趙孤九、蒙敵、李詩琪這些所謂的毒蝎子、狠角色、殺伐果斷、能力斐然的人比起來。他更加的可怕,做人做事,從來都是趕盡殺絕,對自己對敵人,不留余地,更不留后路。在這一點上。兩個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是如此的相似,同樣的不缺手段,不缺心機,不缺狡詐,甚至兩人真氣中散發出來的道紋。都是如此的相近。
只是秦凌相比起秦棣來,他更加的強大。
他比秦棣大了整整三歲半,他從小擁有取之不盡,用之不完的資源,修煉的是最上層的功法,最厲害的寶術,最強大的神通。
他一樣征戰過昆侖殺戮場。一樣一人一矛,殺得當時那批天驕們血流成河,一樣一出世,就如慧星般崛起,光芒蓋過所有人。
只是近些年來,他韜光養晦,潛心修煉,不張揚,不跋扈,數年如一日的在秦家祖地跟隨幾大老祖修煉。所以在風光上,不及秦昊,論名聲,也不及趙唯一等人,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小覷他。尤其是五大世家的年輕俊杰。
今天,這個被秦家雪藏了整整七年之久的第一天驕,走出祖地,站在大殿,巋然不動的望著秦黃。
終于,在上上下下把秦凌看了一遍后,秦黃不在沉默,也沒給他太大的壓力,輕輕開口道:“凌兒,知道我為什么提前讓你出關嗎?”
“知道,是因為秦棣。”秦凌用沉而穩的聲音回答道,字字勢如千鈞,十份有力地道:“他最近風頭太勁,殺李家的人,敗趙家蒙家的人,甚至十三叔的死,或多或少跟他有關系!族長放我出來,是要我將他擊斃?還是殺一殺他的銳氣?”
秦黃微微一笑,露出一個很耐人尋味的笑容,緩緩搖頭道:“不,這是其次。放你出來,最主要的原因是京城那枚‘龍’,該回歸秦家了!這一次,礙于我和王戟的誓約,包括李家、趙家在內,都不會派出強者親自出手,只會讓年輕一輩的人去磨礪一番,我要你去京城,從紫禁城之巔,將那條‘龍’拿回來。”
說到這里,秦黃頓了一下,然后淡淡瞥了這個孫子一眼,咬字很重地道:“另外,我需要你向我、向整個秦家證明一件事,你,和秦棣,誰才是我們秦家的真龍。”
秦凌雙道如神電的目光,更加的凌厲起來,他盯著秦黃,等著他下文。
秦黃雙眸,一樣鋒利,如同從窗外灑進來的月光一樣,冰涼不帶一絲感情:“凌兒,在你出生的時候,天有異象,秦家祖堂始祖顯靈,為此驚動了閉死關的老祖宗,出閉親自給你洗禮,并證明了一件事,你就是始祖預言的真命之人。”
“不過!”突然,秦黃語氣一轉,望著傲然而立的孫子,冷冷地道:“在秦棣出身的時候,一樣有異象,天降祥瑞,始祖再次顯靈,所以,你知道這代表著什么嗎?”
秦凌迎著祖父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秦棣也有可能是秦家真命之人。”
“是的…可能?只是存在這個可能?所以他被老祖宗否定了。”秦黃語氣不帶一絲感情,宛如對一個下屬說話,在發號施令,而不是在跟一個親孫子交談,他的目光中,始自始終也沒有露出哪怕一丁點的慈祥,而是一種敲打,繼續說道:“可是,老祖宗年邁了,尤其是最近幾十年,他時而清醒,時而盡干一些…嗯,糊涂之事。再加上當年,王戟攻破秦城,秦棣近一年來,在不斷的崛起,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時間,幾乎已經追趕上了你們這一批人…所以,族中的高層,尤其是幾大太上長老,十幾位老祖,他們心里已開始懷疑老祖宗當年是不是看走眼了!”
說著,秦黃微微一笑,看了秦凌一眼,才道:“或許,秦棣也有可能是真命之人。”
秦凌哦了一聲,灑然一笑,繼續沉默。不過那種不屑之意,暴露無遺。
秦黃不是瞎子,當然看得見,也不點破,繼續道:“當年,我,你父親,秦家的高層,幾乎毫無保留的站在你們母子這一邊,甚至干了一些不光彩的事情,冒著與王家撕破臉,對他們母子痛下殺手,完全是因為老祖說過,你,是始祖的接班人,是天命所歸,有真龍之相,說簡單點,你是始祖親點的秦家族長,可讓秦家在大劫開啟后,再次走向輝煌。”
秦凌神色平靜地繼續沉默,很顯然這樣的話,他不止聽過一次,也是他身上一道光環,是他自信的源泉,不過這一次當他聽到這個幾乎被說爛的話時,古怪的是,他平靜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凝重。
秦黃的話讓他有了一絲壓力。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當眼前這位祖爺親自跟他說這番話時,這代表著他已經起了凝心,起碼不會像從前一樣,孤注一擲,將所有的籌碼壓在他身上。
更重要的是,他從祖父這番話里,聽說了不止是他懷疑,秦家大半高層,已經動搖了。
心智如他這樣敏捷的人,忽然想到了一個關鍵,他身子微微顫動了一下,然后一雙眼睛犀利起來,抬起頭直視秦黃的目光,問道:“這也是為什么,當年你們沒有殺他的原因。”
“是的。”在這一點上,秦黃毫不隱瞞:“哪怕他被否定,但我說過…可能,一切皆有可能,我們秦家輸不起,也賭不起。”
“你要我做什么?”秦凌面色一下陰沉,緊緊握著拳頭,望著上面的主宰。
“很簡單,證明你自己。”秦黃輕輕地道,不過…這一刻,這位秦家的族長,黑色的眸子里閃動著深邃的目光,如果與他同一境界的人在這里,甚至可以發現,這位主宰了整個修煉界整整一百二十年的王者,手指在輕輕的顫抖。
在這一件事情上,他一樣輸不起…可能?如果?假如?事情真像他懷疑的那樣,秦家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挽回一切。
所以,他語氣十分的凝重道:“只有證明了你自己,你才得到整個家族的支持,此次京城之行,你的任務不僅僅是帶回那條‘龍’,如果有機會的話,最好帶回一顆人頭。一個死的人,就會失去所有的價值,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秦凌充滿著自信地道,兩個字,斬釘截鐵,不容置凝。
“很好!”秦黃微微一笑,繼續道:“在這一點上,我相信李家的那位天才,可成為你的助力。但是,絕不會有老一輩的人插手進來。而且我保證,在你跟他在證明自己的時候,天下間所有的化神境界,都不會參手,是勝是敗,全憑你們自己。”
“我懂。”秦凌點頭。
最后,秦黃似乎害怕他沒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更害怕他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一臉嚴肅地道:“如果你敗了,你知道會是什么結果嗎?”
“死。”秦凌輕輕吐出一個字。
“不,比這還嚴重。”
秦凌眉頭一皺,秦黃石破天驚地道:“當年他們母子的下場,就是你們母子的榜樣,甚至比這更可怕,起碼你父親也得跟著下去。”說到這里,他深邃的目光,凝視在秦凌的臉上,道:“所以,你根本輸不起。”
秦凌臉色在片刻的凝固后,一口道:“我是不會輸,必一戰而勝。”
“希望吧!”秦黃淡淡說了一句,揮揮手,下一刻,他整個人,瞬間從九龍戰椅上消失不見。
偌大一個大座,沉默無聲,只是氣氛,卻比剛才凝重多了。
夜涼如水,月涼如水。
這一日,秦凌出山。
是崛起,踏著對方的尸骨而上,還是墊底,成為對方的墊腳石,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