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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遼東軍襲斷了后路、抄掠了糧道的消息,正是典韋遣人快馬傳報給是勛的,是勛對此的第一反應就是:“他們是怎么過來的?我的水師呢?我的艦隊呢?!”
然而他并沒有懷疑衛徇擅離職守。相比這年月的其他士大夫而言,是勛對商賈是報有一定好感的,但也正因如此,他便很少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那些商人――只是這回衛循等人的節操實在是突破下限了,完全出乎是勛的意料之外。
是勛只以為是大海茫茫,自家的雇傭艦隊和遼東的運兵船隊偶爾錯過罷了。終究這年月的船只體型普遍都小,又是中式的平底船,吃水很淺,從而可停靠、登陸的地點就很多――還沒啥重裝備,士兵就算泅水也能上岸了。因而想要徹底封鎖那段漫長的海岸線,難度還是相當大的。
不過敵軍既已登岸,那即便艦隊再搜尋回來,進而把敵方的運兵船全數擊沉,也終究于事無補了。為今之計,還是要趕緊擊潰身后之敵,重新打通遼西走廊為好。
實話說,幽州軍這些日子的糧秣壓力確實挺大,韓耀的“堅壁清野”之策多少也產生了一些效果――以他的智商,就根本不可能拿出完全對是勛有利無害,而又能徹底瞞騙過遼東群臣的策略來。
古時候因為道路狀況和交通工具的低劣,千里運糧以資前線,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雖有諸葛亮預先謀劃、是峻于后支應,終究不可能毫無缺口,而這些缺口的填補。就必須要因糧于敵了。這也是這年月軍隊紀律不可能太好的重要原因之一,內線作戰還則罷了,一旦外線作戰,就不可能毫無搶掠。即便是勛因為仍存留著前一世的部分道德準則,對幽州軍的約束較嚴。不讓他們撒開歡兒地去搶掠百姓財物,但有規劃地搜搶存糧,畢竟還是避免不了的。
然而就在相關問題上,是勛又犯了一個大錯誤,那就是撒開了遼東屬國烏丸部的籠頭,預先派遣閻柔去游說蘇仆延相助。一方面調來了數百烏丸精騎,協同作戰,另方面也使蘇仆延率軍先發,去打擊遼東勢力。問題那蘇仆延確實是個老滑頭,他基本上只在遼東屬國境內轉悠。所到之處搶掠一空,至于遼水以東,僅派了幾支小隊從海口附近泅渡,去安市、汶縣境內武裝游行了一回而已。蘇仆延的意思,你們要打隨便打,我可趁亂漁利,至于以我為前鋒去跟遼東主力磕架――傻瓜才會從命呢!
所以是勛在渡過大凌河以后,基本上就無法搜集散谷啦。全得靠后方轉運。他在大遼水西岸停留了數日,積聚了糧草,然后渡過河去。卻又面臨著遼東方“堅壁清野”、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惡計。偌大的遼隧城及其郊野,竟然連百石糧食都搜集不到,這時候后方運路再一斷絕,幽州軍斷糧之日,眼見得為時不遠啊!
諸葛亮就來稟報,說后方糧草若再不能運上來。僅軍中之糧,最多也就維持十天而已。是勛大驚。匆忙召聚部屬商議對策。
首先,大軍暫停。不再往襄平挺進,而暫且后退回遼隧――這是眾人的共識;其次,派遣兵馬前去疏通糧道,亦為必應之策。但問題敵軍的數量究竟有多少?得派多少人去,才能保證短期內即獲全勝?
這年月偵察水平非常低下,全得靠眼睛瞧,而且也沒有望遠鏡,想要判斷一支兵馬的準確數量是樁非常困難的事情。除非對方把兵馬全都拉在平原上,列陣排開,那么有經驗的兵將一眼望過去,即可估摸個八九不離十。而倘若對方憑堅而守,或者分路而進,想要準確估算,就相對為難了――這也正是遼東軍吃不準幽州軍的真正數量,結果被韓耀一句“不下十萬”就給蒙騙了的緣由所在。
劉煦所部不過千余人,但是占據了幽州軍的一處堠堡,并且分部出來當道設寨,幽州軍的哨探遠遠望見以后,疾馳而歸陽樂向典韋稟報。既然是第一份情報,尚未經過反復偵察、計算,那么水分自然也就比較大啦。典韋向是勛的傳報是:敵軍在千人以上,或可近乎五千,未明也。
本著料敵從寬的原則,假設敵軍確有五千上下,并且皆為精銳,那么僅派一支別軍前往征討,恐怕很難在短期內竟其全功。故而部分幕僚表示,應該全軍轉向,退返遼西,或者最不濟也該把主力退至昌黎,斯可保萬全也。否則后方無法盡快打通糧道,前方的遼東軍主力再趁虛殺來,那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是勛亦覺得此言有理,然而一旦全軍退返,即便能夠很快重新打通運路,一來一回也得耽擱半個多月的時間,這期間所消耗的糧草,所耗損的兵力和士氣,將使得幽州軍很難卷土重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直接打通后路,順便打道回府。這使他心有不甘,萬分地不情愿。
諸葛亮及時站出來為是勛解圍,分析說:“吾料敵必不足五千也,且非精銳。因何而知之?遼東勝兵不過四萬,銳卒十之一也,若盡起之以抄掠我后,則當面之敵乃不足慮――公孫氏安敢為此?”
公孫家的地盤不小,但短期內能夠集結起來的兵馬數量有限――況且柳毅在樂浪,還未必愿意趕回來救援――咱們往多里說,也就四萬人馬吧,超過一半只是戰斗力有限的輔兵,剩下那兩萬,真正精銳也不過四五千罷了,他們真敢全都拿出來抄咱的后路?就不怕襄平空虛,被咱們趁機直搗腹心嗎?
郭淮贊同諸葛亮的見解,但同時認為己方除非拿出近半數的兵馬來,才有希望在短時間內打通運路。而且大軍若不后退,一旦戰事不能如愿,稍有拖延,軍中糧盡,那可如何是好?
閻柔沉吟少頃,突然提出:“何不北上玄菟?”
玄菟郡位于遼東郡正北方,原本疆域很廣,戶口也繁,不在遼東之下,后因屢次受到鮮卑、高句麗、夫余等外族侵擾,土地日蹙,人口也直線下降,最終變成了遼東的附屬。不過根據桓帝朝的統計,戶僅一千五百,人口亦尚有四萬之多――估計很多都是奴婢和附庸,故此達到了四十人/每戶的恐怖數字――遼東的堅壁清野之計是面對當面之敵的,未必就能一直實施到玄菟去,所以閻柔說了,咱們可以嘗試著溯大遼水而上,去玄菟郡內搜糧啊。
是勛一琢磨,此計亦有理也。首先,遼東和玄菟西部是相連通的平原地形,沒有險關要塞,在遼東軍退守首山和襄平的時候,幽州軍幾可在這平原上縱橫無阻。其次,日后司馬懿不就是繞過遼隧,經北方而指襄平的嗎?雖然史書上沒有記載具體行軍路線,但估計就應該在遼東、玄菟兩郡的邊界線上,甚至更往北通過了玄菟境域――也說明這條路可以走啊。
既然不甘心后撤,那么也便只有聽取閻柔的建議啦。
于是是勛便留郭淮鎮守遼隧,自己親率主力,沿著大遼水東岸而北,直指玄菟郡遼陽縣。遼陽這時候也已經收到了堅壁清野的命令,但縣令自以為幽州軍尚遠,更不可能開到自己這兒來,故此一直拖延,這回驟聞敵訊,驚得棄城而走。于是是勛輕易地便攻取了遼陽城,然后進城一瞧――這地方真窮啊,盡搜府庫,并周邊散民之食,也不過夠麾下大軍多吃兩三天而已。不行,我還得繼續往北去!
暫且放下是勛率軍殺入玄菟不提,且說平郭長劉煦所部千余人,在襲擊了幽州軍一處堠堡以后,很快便陸續截獲了兩支從肥如方向前來的運輸隊,不但補充了所需糧秣,還繳獲了不少武器裝備,士氣也因此而大振。只可惜所部半數都是原本平郭縣和下屬各鄉的役兵而已,紀律性太差,忙著搶掠物資,未能將押糧隊全殲,跑回去十數人,匆忙一站接一站向后方告警,此后便再沒有運糧隊再主動撞上來了。
既然無法繼續守株待兔,便有部屬提出,不如我等繼續向東或者向西,去攻打幽州軍別的堠堡,以爭取更大的勝利,奪取更多的物資吧。好在劉煦為人謹慎,還沒有被輕易得來的勝利沖昏頭腦,當下呵斥眾人,說你們還指望咱們這支偏師徹底掌控遼西走廊嗎?別做夢了呀!最多五天,陽樂或者肥如便會派來討伐的兵馬,倘若人少,咱們憑著堡寨而守,還能支撐一段時間,倘若人多,直接上船返回遼東去算了。
于是分派兵馬,當道掘壕,并且砍伐周邊樹木,建起鹿砦。相信只要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即便幽州軍全師而返,也能夠憑寨防住對方數輪進攻,甚至予敵以極大殺傷的。那么自己就此而解了遼東之危,恩主陽儀必定大加賞賜,自己邁向遼東上層的通道也便可就此打開了。
只可惜塹壕才成,營寨未全,僅僅三日以后,便有哨探來報,說有敵來襲。劉煦匆忙登上堠頂,手搭涼篷而望――時正辰末,太陽才從東方升起不久,耀眼的光芒閃爍下,只見東北方向數百騎蜂擁而至。劉煦不禁咂舌道:“來得好快,此必陽樂留守兵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