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勛提前幾十上百年“發明”出了馬鐙,卻沒發揮什么作用,原本騎馬F,加上蹬還是F…不過逐漸的,他發現也并不值得為此而懊惱。
因為那票公子哥兒的騎術也就那么回事兒,撐死了不過E而已。話說那時代中原馬匹不多,而且大多品種不佳,加上沒有馬鐙,士大夫平常乘車的幾率比騎馬的幾率要高上好幾十倍。一般也就出去打個獵啊,跑跑短途啊什么的會想到騎馬,所以除非需要上陣的武將,騎術普遍不行。
相比之下,下人們的馬術倒大多能上D甚至是C了,他們奔前跑后,偵察、開路,或者給主子遞手巾、送水袋,那胯下坐騎才叫真跑起來了。而是勛、是峻他們這些公子哥兒,也就勉強維持在七八邁的時速而已。
臨近中午的時候,終于找到了一片寬闊的草地,兩邊是大路,另兩面是稀疏的林子,據事先來踩過盤子的奴仆稟報,這林子里有不少小動物,什么兔子啊、刺猬啊、鵪鶉、山雞之類。眾公子先下得馬來席地而坐,吃了點兒干糧,曬了會兒太陽,吹了陣子牛皮,然后就派下人們策馬入林,去把小動物給爺轟出來。
公子們散開來站著,各執弓箭——就沒一個打算上馬玩兒騎射的,是勛這才一顆石頭放落肚中。時候不大,果然就從林中躥出來一只灰撲撲的野兔,才熬完冬,瘦骨嶙峋的,眼瞧著就根本沒幾兩肉。是峻呼嘯一聲,眾人紛紛拉弓放箭,“噗啦啦”地在兔子身邊兒就下了一陣箭雨。
只見那兔子略歪一歪頭,瞟他們一眼,然后“勝似閑庭信步”地就遛跶遠了——是勛總覺得這小東西的眼神里充滿了鄙夷…
以他的弓術來論,不到三十步的距離,目標雖小,連射三箭也肯定有中的了。究竟要不要把真本事暴露出來呢?他多少有點兒拿不定主意。
正在猶豫,衡量得失,就見林子里“嗒嗒嗒”又奔出來一只鵪鶉。這玩意兒的速度比兔子還慢,若再放跑了實在有傷天理啊!于是在眾公子又一輪疾射威嚇以后,是勛實在是忍不住了,瞄準了狠狠一箭射去,正中鵪鶉的肚子。
眾人一陣歡呼,是峻就打算搶過去把鵪鶉撿起來,忽聽林中一聲慘叫,象是某個奴仆發出來的聲音。
眾人一愣,心說難道這林子里有什么大動物不成么?是狼還是狐貍?沒人敢猜老虎,那東西超出了他們的心理承受范圍。
可是循聲望去,隨即就見到幾個身影“刷刷刷”地躥了出來,個個衣衫襤褸,卻都頭裹著土黃色的包巾。這一驚可非同小可,是峻首先大呼:“是黃巾賊!”
這時代籠統來說,帽子可以分為三類:一是弁,也就是皮帽;二是冠,是竹編或者以竹絲為骨蒙布制成的硬帽子;三是名為幘的軟帽子。理論上不管哪種帽子,都只有士人能戴,平民百姓是沒有這個資格的(當兵的偶爾也能戴幘),老百姓想保護腦袋,防寒防凍,那就只有用布包頭。
老百姓用來包頭的布,當然是五花八門,有麻布有葛布,顏色也各種都有——但一般情況下,因為印染水平較低,所以黑色、灰色的織品比較廉價,臨時征召的農民兵大多頭裹黑布,就是“蒼頭”這個名詞的由來。這時代能裹得起黃色頭巾的老百姓,不可能太多,除非…那是為了某種專門目的,統一定制下發的。
那就是黃巾賊!是號稱“大賢良師”的張角的門徒,一心想顛覆漢政權,取而代之的造反武裝。黃巾起義鬧得最兇的時候,漢朝十三州,有八個州全都遍地黃頭巾,動輒數十上百萬人。雖然還不到一年的時間,黃巾主力就被官兵剿滅了,但余黨仍然遍布各方,尤以青、徐、兗、豫四州為最多。
青州黃巾主力原本就在東萊、北海一帶活動,據說最盛的時候多達三十萬人,后來朝廷委派孔融擔任北海相,孔融到任后置城邑、修鄉校、撫流民,雖然一度被黃巾帥張繞所敗,但終于還是跟東萊太守蔡諷合力,把黃巾給逼出了境。此后青州黃巾東奔齊國,轉濟南、平原,然后兜個圈又入兗州泰山郡,進逼徐州瑯邪國,勢力越發膨脹,大有卷土重來之勢。
可是是勛他們出來的時候,還聽說黃巾主力在瑯邪中部的東莞、莒縣一帶轉磨哪,距離營陵有三百多里地,這怎么突然就繞到營陵北邊兒來了?
眾人一驚之下,再打量這些從林子里躥出來的黃巾賊,只見也不過五個人而已,個個面黃肌瘦的,兩個挺著粗劣的木槍,兩個手執生銹的環刀,一人持弓,可是背著的箭壺里只有三支箭。本方要是聚齊了,得有二十多號人,以眾迎寡,貌似并不象剛才擔心的那么危險嘛。
同行的王忠王子純,乃是高密縣令王修的兒子,年方一十八歲,卻是一眾公子哥兒當中騎術最好,射術也瞧著最好的一個,最先定下心神。他先高叫一聲,招呼還在林中的奴仆們全都出來,然后關照大家:“先上馬。”那意思,就算打不過咱可還跑得過啊,我就不信這票黃巾賊用兩條腿能追上咱們四條腿的。
于是眾人紛紛上了馬。是勛有馬鐙,是峻他們大多在鞍下也系了方便上下的繩編腳踏,只有那郡督郵王某的兄弟王勝王子陵,總覺得踩著家奴的肩膀上馬才有范兒,結果這時候身邊沒有家奴,他趴著馬背撲騰了好一陣子,還得靠是勛扯了一把,才勉強得上,結果伸手一摸沒摸到韁繩,抬頭一瞧是馬屁股——還騎倒了。
就這么會兒的功夫,那五個黃巾賊呼嘯一聲,直直地就朝他們沖了過來。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執弓的黃巾賊竟然一邊跑著,一邊就張弓搭箭,“嗖”的一聲便射出了一發。
一個公子哥兒應聲落馬,死活不知。
這一下大家伙兒全慌了神,有幾個催馬就逃啊。包括是勛在內,剩下幾個沒逃的也各自把弓給舉起來了,“嘩啦啦”箭如雨下,其中只有是勛一箭射中了那名黃巾賊的肩膀,但可惜箭力已衰,對方只是微微一顫,隨即拔了箭再度沖上。
是勛目測,剛才這段距離得有近四十步,以自己的弓力,能正經射中目標就是菩薩保佑了,還想傷人,難哪。
正琢磨著,就見那黃巾賊竟然把才剛射中自己的那支箭搭上了弦,瞄著是勛就是一箭射來。是勛當時是嚇得魂飛天外,趕緊雙腿一磕馬腹,胯下坐騎朝前方直躥出去,那箭擦著他耳邊就飛過去了,唬得他一身的透汗。
他心里害怕,手里可沒閑著,轉身便是一箭——只可惜還沒掌握到騎馬射箭的竅門兒,這一箭飄飄悠悠、飄飄悠悠的,也不知道飛到哪個時空去了。
轉瞬間,那四個執近戰兵器的黃巾賊就到了面前,“噗”的一聲,一名公子哥兒就被捅了個透心涼。剩下的再不敢放對,紛紛催馬,四散奔逃。
在這第二撥逃跑的人當中,是勛的坐騎最先跑起來,他大著膽子,一邊用大腿夾住馬腹,一邊雙腳踏蹬,讓屁股脫離馬鞍,暫時性地挺腰直立了起來。這種姿勢雖然維持不了太長時間,但已經足夠他扭轉身來,朝身后再射出一箭了。這一箭堪堪中的,插入了一名舞刀的黃巾賊大腿,那人“啊呀”一聲,單膝跪倒。
就這么一回頭的功夫,是勛眼神瞟到,一團黃影如同閃電一般倏忽而來,手起一矛,搶先落跑的一名公子哥兒便栽倒在了馬下。接著“撲通”一聲,又有人落馬——并沒有受傷,根本是被嚇掉下來的。
是勛不管不顧的策馬狂奔。可是他騎術實在糟糕,一方面怕馬跑快了自己會被顛下來,另方面也壓根兒不知道該怎么鞭策才能讓坐騎加速,結果才跑出去不到半里地,就聽得身后又有馬蹄聲疾響,并且逐漸靠近。
是勛長吸一口氣,故伎重施,站起身來,轉身便是一箭。這一回頭,他終于瞧清楚了,來的是一匹黃驃馬,馬上騎士身穿黃衫,頭裹黃巾——所以瞧著就是一團黃——手中挺著一支真真正正的騎兵用馬槊。這一箭過去,只見那騎士空出左手來,略略一揚,竟然輕輕巧巧地就給接住了。
我靠蟊賊收了某家的法寶!是勛驚得肝膽俱裂,轉回頭來是伏鞍狂…慢奔。正跑著呢,就聽身后風聲響起,本能的覺得一股勁風直朝后腦射來。他心中大叫一聲:“我命休矣!”干脆脫了蹬,一個側翻就滾落馬下——還好,因為馬速不夠快,他又及時抱住了腦袋,所以沒怎么受傷,“英俊的相貌得以保全”。
再抬起頭,就見面前亮盈盈、冷森森的怒大一個槊頭,槊頭后面是槊桿,槊桿后面便是那黃衣騎士了。耳聽得那騎士長嘯一聲,呼叫同伴:“留下幾個活的,綁回去我爹好問他們話!”
咦,這聲音好尖細啊,難不成竟然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