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更猛烈些吧!
南京皇城,內閣府會議室。
才從瑪麗亞堡回來的左宗棠對羅澤南、常大淳、劉蓉,還有剛剛當選立憲議會議員的東林黨總干事許庚身等人道:“皇上又要大撒銀錢修鐵路、辦實業了…光復13年前追加2億,光復13年到17年要投15億。真是好大手筆,我朝廷一年的年入才3個億啊!諸位有什么想法嗎?”
許庚身現在是東林三君子之首,之前他還在浙江當過縣令,知道皇室財團和興業財團在江南的勢力有多大。對于這種“與民爭利”的皇商,他現在自然是不能顯露出什么好感的,更何況這兩個財團的高管和工程師有一多半是濟世青年黨的黨員。他冷著聲第一個說道:“相爺,在經濟一事上,咱們必須要和青年黨爭個高下,否則我東林早晚要被他們逐出朝堂的。”
左宗棠又看看另外三個湘湖大佬。羅澤南點點頭道:“是要爭,不是為了黨派,而是為了天下!青年黨的人最強的其實不是黨爭而是經濟,現在不怕他們上街鬧事,也不怕他們在議會里面和我們做對,就怕皇上看中他們的經濟之才。”
常大淳也捋著胡子點頭,說起東林黨和青年黨之爭,他的立場其實是有些的。他畢竟是個糟老頭子,還能在臺上幾日?子孫的前途才是他最關心的。而他的幾個孫子。不是在和太子當同學。就是在濟世大學里面念書。其實也是,而且還是皇上的小舅子,將來沒準就和潘祖蔭一樣,成了青年黨的領袖那潘祖蔭是什么人啊?還不是江南名門尋塢潘家的子孫?他爺爺潘世恩在的時候可是江南士林領袖。
這濟世青年黨和士林高層其實不是什么死敵,而是他們的子孫!現在士林大佬們的子孫,誰不是學兼中西?連左宗棠的兒子左孝威現在也在皇城公學念書,學的也是“中學為本,西學為主”。還和太子殿下交上了朋友。將來不是大臣就是大將!
只有一幫家里沒有幾畝地的窮酸書生才會把濟世青年黨當成不共戴天的仇人…就是眼前這位許庚身也不是什么書呆子,對天文、算術、地理都有研究,還能說一點英語和法語。而且他叔叔許乃普(嘉慶二十五年進士,前清大臣)現在還聯絡一批浙江名紳在籌辦錢塘大學,一切課程設置,都是抄濟世大學的!連教授都是從濟世大學挖來的。
想到這里,常老爺子呵呵一笑,搖頭道:“經濟之才又非西洋所獨有,我中華也有經世濟用之學,就算有什么地方不如他們西學的。我們也可以博眾家之長的。老夫總以為,這學問是不分中西的。”
“賅翁所言極是。”許庚身連忙附和,“我東林先賢就說過士農工商皆為本業,如今天下太平,我等于青年黨之爭就重在經濟之術。如果棄之不問,將來的朝堂必定沒有我等立足之地。”
“可是這經濟該如何爭奪呢?如今皇室財團和興業財團都是他們的地盤,產業促進總會又被鄭王和劉慕文把持,我們如何鉆進去?”
吏部尚書劉蓉卻連連搖頭,現在大明政壇上可不止濟世青年黨和東林黨兩個勢力,鄭洪、劉鵬領導的保皇會可還在呢!雖然勢力日蹙,但是產業促進會這塊也不是隨隨便便會喪失的。他們的背后,畢竟還有一群拿槍桿子的武夫。
許庚身笑道:“我們為什么要去奪產業促進總會的權?產業促進總會是個麻煩的地方,不僅要規劃產業,還得想辦法怎么搞錢。沒有在商場里面摸爬滾打過多年可干不了這份差事。所以,晚生的想法是在花錢的事情上和青年黨一爭高下!”
左宗棠一捋胡須,臉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星叔,你有什么想法就盡管說吧。”
許庚身拱手道:“既然我東林的口號是‘王不與民爭利’,那么朝廷和官方就不應該直接經營工商,而且下官覺得,朝廷官員大多不通工商之事,強要經營必然會損失公帑,到時候就是青年黨攻擊我們的把柄。但是官府不經營工商,不等于不能經營城市。”
左宗棠下意識地問:“經營城市?星叔你的意思…”
許庚身呵呵笑道:“官府經營城市的事情在上海、應天和廣州等地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上海府原先的知府,現在的應天府尹盛旭人就是其中的高手,馬路拓寬,城市擴建,上水下水管路鋪設,整個上海市一年到頭就沒有停工的時候。而且…這么多工程從來不費朝廷一文,也不向民間征稅派捐。”
“那他哪里來的錢?”劉蓉感興趣地問。他才到南京不久,對東南的事情了解不多。
“土地買賣!”許庚身有些得意地道,“這位盛旭人在上海有個綽號,叫‘盛修城’,不知道兩位相爺和賅翁、霞翁可曾聽過?”
“盛修城”的名號誰不知道?這位盛康自從7年前當上上海縣令時起,這上海就成了個不斷擴建的大工地,整整7年沒有停過工,城市的規模擴張了十倍都不止。而且沒有花費官府一個銅板,而且還大大的富裕,給繼任的潘祖蔭留下一大筆城市建設經費(不計入朝廷稅收的),而這所有的資金都是搗騰土地得來的其實這一套也不是盛康發明的,在他接管上海全縣行政之前,洋人管轄的上海租界就這么干過。在香港和天津,英國人同樣用經營城市推升土地價格的辦法獲取城市建設經費。
這個套路,東南一帶的地方官都是知道的,而且也都想效仿,不過真的學得像模像樣的卻不大多。畢竟目前的工商才起步,絕大部分地方的土地都沒有多大升值空間。
“上海的興盛之快,繁華之速,恐怕是別處學不來的吧?”左宗棠皺眉應道。
許庚身搖頭:“未必不能學。上海之所以可以發展,無非是因為交通便利以致物流暢通,占的是一份地利。而如今,我大明正在大建鐵路。截止去年年底,已經投入運營的鐵路已經超過了10000里,在未來的三四年間,每年都將有數千里的鐵路投入運營,到光復12年,我大明的鐵路就將超過30000里!途徑的城鎮數以百計,商貨流通,人員往返,真不知道有多少城鎮將因之而起啊!”
左宗棠捋著胡須沉默起來。現在大明的黨爭和以往不同,并不是比告狀比后臺比文章誰寫的好甚至不是比陰謀詭計,而是比做事情!朱皇帝之所以扶植濟世青年黨,還不是覺得那些濟世同學已經在工商界、法律界嶄露頭角,顯示出了很強的辦事能力?或者還有一點對朝堂臣子不會做事情的不滿吧?大明的朝廷命官有40萬!可是在辦事情上面,真的能和1萬濟世同學相比?如果真的讓他們放開手腳去修城,最后會不會弄出一堆爛帳和豆腐渣工程啊?
看到左宗棠沉默不語,許庚身又是一拱手,“相爺,盛旭人也是讀圣賢書出身的!”他頓了頓,又道,“這事情要去做才有可能成功,才有可能積累經驗,以后的事情才會越做越好。而且這天下是朱家的,最想做好事情的一定是皇上。如果咱們想要做事情,想要發展地方,皇上一定是支持的,而且不但支持,還會想辦法讓皇室財團和興業財團幫咱們的忙。如果這兩家財團中的濟世同學設法阻擾,皇上也一定會明查秋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