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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戶城,明子現在被人們稱作橫濱女御,似是水戶藩的人們最先這么稱呼的。所謂女御,是日本天皇妃子的稱號,橫濱則是明子本人的封地。所以她還有一個綽號:女大名。
實際上這也是事實,她就是10萬石家格的橫濱德川家當主。雖然家督之位早晚要讓給她的兒子或養子繼承,但是現在她仍然是橫濱藩主,也是日本唯一的女大名。
可是明子并沒有治理一個藩的政治才能。她也知道自己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和財富,完全因為兩個男人,一個是在幾年前納自己為妾的大明天子朱濟世;而另一個就是自己的生父,水戶德川家的前任家督德川齊昭。
在趕往水戶藩邸的路上,明子眼前老是復現出這兩個男人的影子。日本的女子從小被教導在出嫁后要絕對服從丈夫,明子出身家法森嚴的水戶德川家,這樣的觀念自然早就深入骨髓。如果朱濟世要她切腹,她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做。可是父親德川齊昭在她的心目當中,同樣是一尊不可侵犯的神祗。
“如果于琴之方產下男孩,夫君一定會支持他當未來的公方大人。可是父親卻一心想讓慶喜繼承德川宗家…”明子心想。她并不蠢笨,當然能猜到朱濟世的心思,讓自己的女婿成為德川家督可是干涉日本政治的最佳機會。而父親德川齊昭肯定會反對一個在中國皇帝身邊長大的孩子成為德川家督的,哪怕中國皇帝是他的女婿也不行。她不由自言自語道:“公方大人愛子心切,父親大人又一心要守護日本。”
就在德川明子胡思亂想時,轎子已經出了櫻田門,來到水戶藩邸門口。明子眼前忽然又浮現出自己被朱濟世挑選的那一幕。說來,這也是明子的父親德川齊昭的一步妙棋,當時的朱濟世還不是大明天子呢…
“貴妃大人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打斷了明子的思緒。轎子已經放平在了地上,明子在侍女的攙扶下從狹小的轎子里面鉆了出來。父親德川齊昭和兄長德川慶喜的身姿映入明子眼簾。
“父親大人…”明子恭謹的鞠躬行禮。德川齊昭沒有出聲,視線落在已經出落成了少婦的女兒臉上。女兒臉上溢滿了幸福的神采。看來朱濟世待她很不錯。齊昭點點頭:“請進吧。”
水戶藩邸是200年的老房子,是水戶德川家初代德川賴房所建,因為德川家康的遺命,水戶德川家歷代當主。將世世代代為德川幕府“副將軍”。所以水戶藩邸是江戶城下規模最大最豪華的藩邸之一,明子就出生、成長在這里。不過再回水戶藩邸,她卻覺得這里又小又簡陋,和自己在應天居住的紫禁城根本無法相比。
不,不僅是水戶藩邸不能和紫禁城相比,就是日本也沒有辦法和大明相比。明子的心里這樣想著。冇 明子的母親早就已經不在世間了,所以現在和她一起說話的只有德川齊昭和德川慶喜。德川齊昭的子女很多,慶喜是七子,明子是六女。兩人的年紀相仿,關系也比較親密。不過幾年后再見,德川慶喜似乎已經長成了個沉默的男子,除了禮節性的問候,就跪坐在父親身邊,一言不發。
“這次我會和你一起去中國。”
一番寒暄之后。德川齊昭轉入了正題:“作為護送淑宮殿下降嫁的大臣。”
他還是用了“降嫁”一詞。德川明子心想:“大概他對淑宮殿下成為大明皇帝妃子的事情不大滿意吧?”
德川齊昭又道:“另外,我還會作為德川幕府駐應天的大使。”
“那么說女兒可以常常見到父親了?”明子興奮地問道。
“唔,應該可以時常見面吧。”齊昭面無表情地說。他不希望當這個大使,因為當了大使就要長駐應天府,無法再參與幕政了。
“明子,今天公方大人和你說了什么要緊的事情嗎?”
“公方大人準備為淑子殿下挑選陪嫁的侍妾。”
“哦,公方大人真是想的周到啊。”
“另外。公方大人想讓于琴之方去應天待產…”
“啊?”齊昭吃了一驚,盯著女兒。
“如果于琴之方生了兒子,公方大人想讓我做養母。”
“這…公方大人真是執著啊!”齊昭連連搖頭,他當然知道德川家慶的想法,家慶一心要把德川宗家家督的位子留給自己的后代。
“這個世上,又有幾個當父母的不愛自己的孩子呢?如果公方大人真的能有一個健康的兒子。我想讓這個孩子當依蘭的夫婿。”
德川齊昭沉默半晌,才道:“這個…以后再說吧。明子,越南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知道大明為什么要聯合法蘭西侵略越南?”
“是為了土地,越南北方有肥沃的土地。”
“大明的土地還不夠多嗎?”
“大明有四萬萬人。耕地卻只有10億到12億畝,其中大部分都算不上肥沃,糧食供應并不算寬裕,許多農民都沒有自己的土地…”
“大明的糧食還不多?那日本豈不是餓死鬼了?”齊昭打斷了女兒,“大約2700萬人只有2500萬石的產量,人均不到一石米,不也好好的嗎?”
“日本這樣能叫好好的?”
“可是,總不能因為糧食供應并不算寬裕就去侵略鄰國,而且還聯合白鬼攻打東亞黃種之國。”
明子沉默。
“現在東亞諸國,以大明最強,日本次之,大明和日本難道不應該成為東亞諸國的守護者嗎?大明若要和俄羅斯開戰,奪取西伯利亞之地也就罷了,怎么能攻打越南呢?”
“我想大明和日本應該成為東亞被白鬼奴役民族的拯救者,如果我們兩國也和白鬼一樣去奴役那些弱小國家,那就要亂套了。”
明子不語,只是呆呆盯著父親。
旁邊的德川慶喜此時開口道:“現在有人認為日本應該追隨大明對外開拓,只有這樣才能讓國內泛濫成災的武士找到出路。”
“這樣不好嗎?那么多武士難道不需要土地安置嗎?現在大明軍中的普通一兵都能得到70到80石知行地,每年還有三十六塊銀元的俸祿,相當于十幾石白米,他們的生活怕是連日本普通的旗本都比不上。”
德川齊昭嘆了一聲:“明子,你有這樣的想法不奇怪,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現在大明可以攻打擁有肥沃土地的越南,將來也能對同樣占有了沃土的日本動武。如果日本窩在幾個貧瘠的島嶼上,大明自然看不上眼,如果日本追隨大明東征西討,分得了大片沃土呢?”
明子愣愣的沒有回答。德川齊昭又自顧自的往下說:“如果大明高舉拯救東亞黃種國家的義旗,日本自然可以放心追隨。可是現在的大明根本不顧道義,眼中只有土地和財富…日本如果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成為大明的一條惡犬,那么將來必要兔死犬烹的一日!”
齊昭一口氣說完,德川明子的臉上泛出了苦笑的表情,她覺得父親是在杞人憂天,或許是讀多了儒家經典才有這樣荒唐的想法吧?
“父親大人,您的話女兒一句都不相信,皇帝陛下對日本非常友好的,否則他也不會引納冇女兒和淑宮殿下了,也不會讓那么多日本武家的女子成為宮廷女官。”
齊昭眉梢緊蹙,他似乎也不是完全確信自己的預言,但是這樣的可能性的確是存在的。所以日本不能沒有防備大明的心思,更不能讓大明的實力滲透到日本的方方面面,甚至滲透到江戶城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