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心的話,也有人明白幾分。+◆+◆,
孔張罷手不爭,恐怕也是不想張道心為難。畢竟作為南方風水師的龍頭老大,張道心的一舉一動,肯定不能隨心所欲,而需要經過深思熟慮。
孔張與張道心有親緣關系,這是不爭的事實。如果張道心直接把垣牌給孔張,肯定有人說他徇私,屁股不正,不給南方同道面子。
不過如果直接把垣牌給方元,又有失公允,起碼對孔張來說,一樣不公平。這也是為什么張道心在壽宴上,大做文章的原因了。
兩難之間,孔張直接退讓一步,也算是一個化解的辦法。所以張道心才說,孔張有孝心,是個好孩子。
張道心老懷大慰,也就更加熱情的招呼大家。
少了明爭暗斗,眾人自然敞開心扉,盡情的吃喝玩樂,談笑風生。特別是摸索明白風水局的底細之后,更是自取自飲池中美酒,酒酣耳熱,樂不思蜀。
這些人高興是高興了,方元卻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宴席結束,也有幾分心神恍惚,不在狀態。
“方元,方元…”
一連被人叫了幾聲之后,他才驚醒似的抬頭:“啊?”
此時,壽宴已經終了,一幫人在院落之中活動,觀賞假山奇石的景致。張道心讓張道一接待客人,自己卻走到方元旁邊,微笑招手道:“你跟我來…”
“哦?”方元環視一眼,發現眾人看似在觀賞景致,實際上一直在留意這邊的動靜。當下二話不說,就跟著張道心走了。
離開院落。走過了一個拱門,就是一棟清靜的小樓。
張道心引著方元走到小樓之中。入門就是一個小客廳。其間布置簡約,桌椅擦拭得十分干凈整潔,還有泡好的熱茶。
張道心倒了兩杯茶,示意道:“這是老茶葉,能解酒,來一杯?”
方元從善如流,舉杯輕抿一口,只覺得茶水苦澀,讓他眉頭不由得鎖了起來。不過在苦澀之間。又有幾分甘甜滋味,不至于難以下咽。
“怎么樣?”張道心笑道:“這茶不錯吧?”
“不錯…”方元違心道,把杯子悄悄放了下來。
“這茶呀,好比人生。苦多甜少,初嘗覺得難喝,咽不下去。但是喝久了…估計還是有同樣的感覺,苦啊。”張道心笑了笑,輕嘆道:“不過人生本該如此,無論怎么抱怨。也改變不了這樣的事實。聰明人就懂得去適應它,發掘其中的好處。”
“比如說這茶,苦是苦了,卻有消食健脾。解酒提神的作用。長期堅持飲用,還有許許多多的益處。所以大家肯定不會因噎廢食,因為味道苦澀而嫌棄它。”
張道心微笑道:“方元。你覺得是吧?”
“自然。”方元毫不猶豫點頭,隨即有些遲疑。不明白張道心怎么突然有興致與自己探討起人生哲學來了?
“你認同就好。”張道心愉悅道:“所以呀,有些人與事。你不用想太多了。一覺醒來,太陽照常升起,日子還得繼續過。你追根究底的,也沒啥意思,對不對…”
“對…才怪。”方元翻起了白眼。
此時,方元也終于明白,自己的心思,已經讓張道心看透了。剛才自己神思恍惚,心不在焉的,那些風水師恐怕會覺得他在想孔張的事情。
只有張道心眼睛毒辣,看穿他的本意,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啊。
“我說老爺子…”方元不高興道:“當初在福泉,你可是答應我,要是我順利解決了桑家的事情,我有什么問題,你都一一解答的。誰知道,等我搞定事情了,找上門去的時候,你卻溜了…”
對于方元來說,垣牌之爭,遠不如他心中的謎團重要。所以他剛才想的就是這事,而不是什么勝負之分。
“不是溜,是有急事,先走一步。我不是給你留下便條了么,都寫著呢。”張道心糾正起來,不承認自己的不厚道。
“是,有便條,所以我來了。”方元點頭道:“那你現在,是不是該履行諾言了?”
“咳咳…”張道心顧左右而言他:“方元呀,你以前應該沒有來過龍虎山吧,要不要出去走走,看看各種的名勝古跡?”
“免了,沒心情。”方元皺眉道:“老爺子,你好歹是德高望重的南圣,一言九鼎,一諾千金,這應該是您的本分。難道說,您還想出爾反爾,背信棄諾不成?”
“你別亂說…”張道心連忙擺手道:“傳出去不好聽,我還要臉呢。”
“那您老實告訴我。”方元表情沉凝,多了幾分嚴肅:“那個蕭神仙…和我到底是什么關系?”
“哈…”張道心笑了:“誰不知道,他是你授業恩師啊,你是他的傳人。”
“我解釋過了,那是誤會。”方元苦惱道:“但是卻沒人信。”
“因為這是事實。”張道心淡笑道:“方元,你不用爭辯了,眾所周知,你就是他的傳人,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不需要否認。”
“怎么可能…”方元聲音一虛:“我都沒有見過他…”
“真的沒有見過嗎?”張道心意味深長道:“你確定?”
方元頓時沒了聲息,沉默片刻之后,他才重新開口道:“我母親姓肖,小月肖。蕭神仙的蕭,那是草肅蕭。兩個字,同音不同字啊。”
“你真是這樣想的么?”張道心呵呵一笑,然后話峰一轉:“那就對了,既然你心里都有了答案,還問我做什么?”
方元忍不住瞪眼,如果目光能夠殺人,張道心肯定讓他給滅殺千百遍了。
張道心裝做沒看見。然后語重心長道:“方元,這時候了。你怎么還有空關注這些亂七八糟的瑣碎事情?要知道孔張來勢洶洶,席卷北地。眼看就要到南方來了?”
“放眼天下,能夠抵擋他的,只剩下你一人了。作為南方系的一員,大家對你寄予厚望,你千萬不要讓大家失望啊。”
張道心拍了拍方元的肩膀,握拳鼓勁道:“努力吧,把孔張踩在腳下,你就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人了。”
如果是初出茅廬的楞頭青,聽到了這一番激勵。肯定是熱血沸騰,斗志昂揚。但是方元聽了,卻忍不住翻白眼。什么天下第一人,糊弄誰呢?
且不說垣牌之爭,老一輩風水師幾乎不見蹤跡,而且有海外背景的風水師,更是沒有絲毫的動靜。甚至于,一些普通的風水師,更加不清楚有垣牌這回事。
也就是說。這一件事情,只在一定的范圍流傳,有著很明顯的限定。就算角逐出最后的獲勝者,肯定遠遠談不上什么天下第一人。
張道心也知道。方元不好糊弄,當下又更正道:“好吧,是年輕一輩的天下第一人。三十歲以下。或者四十歲以下,肯定沒人能和你們比肩…”
方元嘴一撇:“老爺子。你也不用蒙我。什么天下第一人,分明是天下第一苦力才對。”
“什么苦力?”張道心有些不解。
“輸了還好。要是贏了,就相當于接了一件苦差事。可以料想,接下來的幾年時間里,絕對是沒有半點空閑,累死累活。”方元搖頭道:“說不定有些成果了,還要面臨各種挑刺,吃力不討好,不勝其煩…”
“哎呀,你這孩子。”張道心啼笑皆非:“這可是天大的榮耀啊,多少人擠破腦袋,也想盡一分力,沾一沾光。怎么在你眼中,反而成為了天大的麻煩。”
“這是事實嘛。”方元眼睛一眨,忽然道:“要不然這樣,我們來賭一把。要是我僥幸贏了孔張,您給我一句實話,怎么樣?”
“這個…”張道心一臉沉吟之色。
“再不然…”方元輕聲道:“就反過來,我輸了,您告訴我實話?”
張道心一怔,旋即勃然大怒,吹胡子瞪眼道:“混賬小子,你當我是什么人了?賭就賭,我還怕你不成?”
“君子一言…”方元喜形于色,急忙伸出了手掌。
“啪!”
張道心手掌拍了過去,哼聲道:“快馬一鞭。”
“好,就這么說定了。”方元心滿意足,然后起身道:“那我走了。”
“呃?”張道心愣住了:“去哪?”
“肯定是回家呀。”方元坦然道:“您那曾外孫子,手底下可是有好幾把刷子,我不回去準備準備,怕是干不過他。”
“哦…”張道心點了點頭,看著方元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么,急聲道:“你知不知道時間…”
“知道,端午嘛。”方元拐出了門口,聲音才傳了進去:“我心里有譜。”
“…這小子。”張道心笑了一笑,舉杯喝了口苦茶,眼神有幾分悠遠迷離:“這性子…真像啊。”
片刻之后,張道一走了進來,驚詫道:“老祖宗,方元回去了?”
“嗯。”張道心放下了杯子,起身笑道:“他回去準備了,我們也該動起來了。”
“動什么?”張道一問道,很迷惑。
“動員…”張道心走到門口,抬頭望著火紅明媚的太陽,心情十分舒暢,口中卻在發號施令:“傳我手令,召集各宗各門各派各路人馬,于端午之日北赴京師,共襄盛舉!”
“啊?”張道一又驚又喜:“老祖宗,你下定決心了?”
“想通了。”張道心回頭一笑:“老孔想南征,難道就不允許我北伐?再說了,沉寂了幾十年,也該活動活動筋骨了,免得大家都忘了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