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焉知燕雀不化鴻鵠?
看到蔡家幫率先完工，也有人琢磨道：“難道是破罐子破摔，索性放棄了？”
“不至于…”旁人搖頭道：“大家只是交流而已，勝負并不是關鍵。一般情況下，就算想不到什么好方案，也會按照常規的法度修建屋形。”
“是啊，大家各門各派，各有傳承，就算是尋常的房屋，也可以添加一些特別的內容進去，不至于丟了臉面。”又有人贊同道：“但是中途放棄，那就是連臉面都不要了。蔡門在南方也是赫赫有名的大派，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就是，就是。”旁人深以為然：“要么像蒯家幫一樣，有事干脆不來。既然來了，那么肯定要進行到底，哪有放棄的道理。”
“這樣說來，他們真完工了？”
“好快啊。”
“偷工減料了，還是胸有成竹？”
一時之間，各種猜測紛紛揚揚，非常的不平靜。
見此情形，蔡金斗很得意：“爺爺，看到了沒有，他們怕了。”
“別胡說，哪個會怕？”蔡建中搖頭道：“你也別得意，要不是方師傅指點，我們估計還在忙活呢。”
方元微微一笑，也不準備接這個話頭，他環視一眼，腳步忽然一定，順勢指著一棟房屋，頗感興趣道：“蔡師傅你看，那宅子挺別致的。”
蔡建中瞥了一眼，立時笑道：“還是方師傅眼力高明，一眼就鎖定了這些門派之中最有實力的流派之一。”
“哦。那是什么派來著？”方元好奇道，畢竟門派太多了，他不可能一一記得。
“他們是方寸山的人。”蔡金斗心直口快。不等蔡建中解釋，就直接說道：“這門派最擅長小園小景的建筑，在方寸之間營造出很寬敞空間立體感。”
“他們門派的宗旨就是曲徑通幽，是從蘇州園林藝術傳承發展形成，亭臺樓閣，小橋流水人家，那是他們的拿手絕活。”蔡金斗小聲道：“上次交流會。比的就是在河上筑橋，大家嘴上不說，但是都知道拿第一的就是他們。”
“方寸山…”方元一怔之后。忍不住贊道：“好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名稱啊。”
“哈哈，那是后取的名。”蔡建中輕笑道：“原先他們和我們一樣，那是以姓氏為派名，后來有一代外姓祖師實力超強。連本姓人都服他。甘愿擁戴他坐上門派掌門人之位。”
“那個外姓祖師上臺之后，也打破陳規，大力提攜其他外姓學徒的實力，弄得那個門派接下來的兩三任掌門人，都是外姓人。這樣一來，再以本姓為派名，就有些不合適了。”
“所以經過一番激烈的商討之后，在第三個外姓祖師手中。門派名稱就正式更易，變成了現在的方寸山。畢竟那個時候。西游記小說已經出來了，紅遍大江南北，古代的手藝人也沒有多少學問，覺得這名稱好，就索性拿來用了，反正沒人向他們討要版權費…”
蔡建中一邊解釋，一邊引著方元向那棟房屋走去。還沒有走近，他就揚聲笑道：“汪老弟，準備收工了吧？”
方寸山現代掌門人姓汪，是個頭發花白，六十歲左右的老人。這個時候他正指揮一幫徒弟忙活，看到蔡建中帶人過來了，隨口吩咐了幾句，就迎了上來。
“蔡老哥，我們可比不上你手腳快，還在收尾。”老人笑道：“蔡老哥，你們的速度怎么這樣快呀？”
“趕工呀。”蔡建中沒說實話，笑瞇瞇道：“一刻鐘都沒有歇息，爭分奪秒的，累垮了不少人，才算是完成了任務。”
“哦。”老人點頭，眼中卻浮現少許懷疑之色。
畢竟交流會又不是比賽，時間很有彈性的，只要在日落前完工就行。大家都是建筑行業里的老手了，只要確定了方案，基本上可以捏拿準時間，不存在提前或拖延的情況。
所以對于蔡建中趕工的說法，老人自然不會相信。
當然，這只是托詞，蔡建中也不需要對方相信，同時岔開了話題，笑道：“汪老弟，你們這宅子已經完成大半了，不介意我這些徒弟觀摩學習一番吧？”
“請便。”汪老人也很爽快，笑著說道：“還請蔡老哥多多指點，加以斧正。”
其實在各門派建筑宅子的時候，也不禁別人參觀的，只不過大家也有默契，不會在別人忙碌的時候去打擾人家。現在已經在收尾了，就沒有這樣的顧慮了。
在汪老人的允許下，方元等人也依次走到了宅中，仔細的打量起來。
宅子自然也只是框架而已，就好像人的軀體，只剩下骨架，沒有血肉的填充，看起來自然不怎么美觀。不過就是這樣的框架，才是支撐一棟宅屋的根基。宅子最終形態是什么模樣，有什么樣的效果，就是由這些框架決定的。
也就是說，經驗豐富的營造師，從框架上就可以“闡述”自己對于題目的理解。當然，別人也能從框架上看出端倪來。
反正方元打量之后，臉上也多了幾分嘆服之意：“果然不愧方寸山之名，把小巧玲瓏四字精髓發揮到了極致。”
這是事實，眼前宅子也是由破屋改造而成，破屋大概上百平方的面積而已。但是經過汪老人與徒弟們改造之后，立即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先普普通通的民宅，一下子就變成了四合院子。不僅房子變多了，空間立體感也更加強化，前庭后院，飾以假山小橋，要是再挖個小池子，就相當于富貴人家的園林豪宅。
透過現象看到本質，從這些框架上，方元已經把宅子的完全形態腦補出來了，自然是由衷的贊嘆不已。
就在這時，蔡金斗卻有不同的意思：“宅子是不錯，但是好像離題了。”
“哪里離題？”方元反問道。
“題目是大鵬展翅恨天低，宅中的布局肯定要突顯出鵬程萬里這個意象。”蔡金斗示意道：“可是細看這宅子，我卻找不到半點與鵬相關的東西。”
蔡金斗也沒有掩飾自己的聲音，所以方寸山的人也聽見了這番話。但是出奇的是，方寸山的門人卻沒有生氣，反而露出幾分驕傲的笑意。
此時，方元環視一眼，然后笑道：“金斗，你這話不要說得太滿，人家可沒離題。”
“難道我說的不對？”蔡金斗皺眉道：“這框架布局已經定下來了，他們還能怎么改？”
“不需要改呀，人家已經扣題了。”方元搖頭道：“而且意象深遠，很契合題目。蔡師傅說得很對，方寸山真不愧是最有實力的門派之一。”
“不是吧，我怎么沒看出來。”蔡金斗又驚又疑：“哪里扣題了？”
不僅是蔡金半迷惑不解，一些方寸山的門徒也以異樣的目光看向方元，不知道他是真看出來了，還是猜的。
“金斗，你不要被眼花繚亂的宅內框架布局給迷惑了。”方元微笑提點道：“其實只要歸類起來，宅子是按照五個部分來劃分的，恰好對照五行。”
“五行？”蔡金斗又是一驚，旁邊方寸山的門徒也是目光閃爍不定。
“是啊，金木水火土，五行排列，歸于一宅。”方元點頭道：“西墻為金，東梁為木，北橋有水，南灶有火，土在中間，涇渭分明，十分齊全。”
蔡金斗飛快打量，錯愕道：“還真是啊…不過，這五行，又與鵬有什么關聯？”
“難道你沒聽說過嗎？”方元笑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五臟就是五行，這宅子自然就是雀形屋。麻雀再小，也能展翅高飛，忽有一天大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只要有心，焉知燕雀不能化為鴻鵠？”
“啊…”聽到了這話，旁人十分吃驚。
當然，吃驚的原因也各不相同。蔡家幫等人吃驚，那是由于沒有想到，小小的宅子之中竟然還隱藏有這樣的玄機。而方寸山門徒吃驚，則是沒有想到，方元居然能夠看透宅中隱藏的玄機。
要知道宅中的布局，那可是汪老人與幾個高徒，經過一番冥思苦想之后，才靈光一閃，妙手偶得之，不具備復制性。
可以說，這宅子是唯一的，其他地方沒有的，但是方元才打量片刻，就隨口點破了宅中的全部秘密，這自然讓他們很震驚。
方元本人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依舊感嘆道：“這構造布局太好了，可惜時間和材料有限，沒能在屋頂上做文章。不然的話，直接在頂上安一對翅膀，就更加形象了。”
霎時，方寸山的門徒表情古怪，下意識地看了汪老人一眼。貌似這話，不久前汪老人也惋惜嘆了一次。難道說方元是千里眼順風耳，監聽探視到了？
“…都愣著干嘛，趕緊干活。”
好半響，汪老人斥喝一聲，把呆住的門徒喚醒，然后轉頭看向蔡建中，驚疑道：“蔡老哥，他是你哪位高徒？以前好像從來見過呀。”
“錯了，那可不是我徒弟。”蔡建中笑道：“如果我有這樣的徒弟，估計做夢也要笑醒。”
“不是你徒弟？”汪老人眼中精光一閃：“那他又是哪位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