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家族糾紛,身在其中的人就沒有獲利者。
一個大家族中好一些的人際關系都如同刺猬取暖一樣,相互忍讓,相互遷就,最后找到一個最合適的距離。如果刺猬群里出現了一頭豬,那么這頭豬必然會被刺猬的尖刺刺的鮮血淋漓。
郭如海是不是郭家族群里一頭豬蘇軾不知道,但是這個時候,郭如海扮演的就是那頭豬的角色,因為不堪忍受家族的凌虐,才憤而投降大宋,這樣的理由非常的合適。
郭恒川希望自己的長子快點自殺,這本身就是一個悖論,人自從生下來之后,就處處以保住老命為第一追求,在保住老命的前提下,才會衍生出享受,痛苦,各種感官上的刺激行為。
假如那張人皮底下的人真的是郭如海,不知道他聽到自己的老父親哀求自己去死是一個什么感覺,人皮底下的淫賊不知道被郭恒川的這番話刺激到了什么痛處。
竟然慷慨激昂的朝郭如海的父親吼道:“從小,從小你就說我是長子,是長子就要處處以家族為念,這些年我聽了你的話,也確實是這樣的做的。
事到臨頭,我得到了什么?連兒子都不是自己的,父親,這些年我生死鏖戰就是為了家族,您為何不聽聽宋人的條件,他們不一定要殺一本讀小說 我,只要您答應他們的條件,我就能回去,而不是死掉,父親啊,難道您真的愿意看見我死在您的面前?”
郭恒川老淚縱橫。顫抖著手指著郭如海道:“這些事你為何不對我說?這是家門的不幸,只要你說出來,我定然會為你討還一個公道。”
郭如海盤腿坐在黃土上瞅著自己的父親心平氣和的道:“算了,父親,這件事您能怎么辦?殺了二弟?我早就想過殺掉二弟,事到臨頭卻下不去手,估計您也一樣。說到底不過是一個婦人而已,我不要了也就是了,二弟喜歡,我讓給他就是了。
我剛才忽然想通了。我可以自己活著。我可以自己生兒育女,我可以自己建立我想要的家族。父親,我知道,要您過來很艱難。所以從今往后。你過你們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你事遼主,我侍奉宋皇,我們各為其主。各自征戰,上了戰場請您休怪兒子絕情!”
郭恒川怒道:“你難道真的要拋棄生你養你的家族不成?”
郭如海幽幽的道:“我回去有什么用?您喜歡的,您偏向的都是老二,既然不受待見,我就不回去了,您多多保重吧!”
郭恒川咬著牙一字一句的道:“如果我處罰了如山,你怎么做?”
郭如海大笑道:“您不必殺他,我只想死在老二的手里,我如今活著和死了沒有區別,如果能死在老二的手里那自然是極好的,我只想看看老二是如何殺死他的親哥哥的,父親,想要我死,讓老二來吧,讓他親手來殺我吧,我必定束手等死。”
郭恒川深深的看了一眼郭如海淡淡的道:“既然你已經不打算作孝子賢孫,那就去死吧,既然你希望死在老二的手里,我這就帶老二出來。”
郭如海阻止了騙子等人的鼓噪,冷靜的回答道:“我就坐在這里等,在宋軍中,我是自由的。”
說完話就閉上眼睛,仍舊盤腿坐在黃土上,似乎已經認命。
郭恒川下了一道命令之后,立刻就有快馬去遼軍大營呼喚郭如山到來,同時,郭氏家族的家將,也開始在這道干溝上用繩子編織軟梯,準備等郭如山到來之后用這個繩梯爬上對岸殺死自己的親哥哥。
蘇軾抬頭瞅瞅天上的老鷹,推推勃勃,小聲的問道:“勃勃你能確定郭恒川的軍隊不會突然出現在咱們的身后?”
勃勃鄙視的瞅了一眼蘇軾道:“老鼠跑到咱們的身后我都會知道。”
老虎小聲的道:“總覺得不對勁,郭恒川這樣的老賊不會這樣輕易上當的,騙子他們的騙局我覺得出了問題。不行,我們還是派出斥候去打探一下比較好。”
蘇軾不顧勃勃發脾氣點點頭道:“小心無大錯!”
騙子走到郭如海的身邊坐下之后小聲道:“第一步已經走完了,郭恒川殺你之心已經堅如磐石,如今要看的就是他如何做了,你不死,他沒有辦法向遼人交代,殺你,是他現在的第一要務,只有你死了,他才能在遼軍中挺直腰桿。
接下來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殺掉郭如山,只有把這只老狗逼瘋,我們才有占便宜的機會,不過我們不知道郭恒川接下來會有什么樣的安排,你機靈著點,莫要真的被人家給弄死了,皮匠會幫你對付郭如山,如果能夠拿到郭如山的人皮,大帥就會在軍中組建郭家軍,讓你們專門去對付遼國的京城軍。
記住了,當務之急是弄到郭如山,而不是弄死郭恒川,成敗在此一舉,小心點。”
淫賊嘆息一聲道:“其實郭如海的遭遇和我差不多,我也是被家族拋棄的人,剛才說的話有些重,會不會露出破綻?”
騙子笑道:“比我們預先演示的要好很多,你憤怒一些才是對的。我研究了郭如海全部的口供,也搜集了郭如海全部的經歷,還從神武城繳獲了郭如海的全部信箋,并且從俘虜嘴里知道了一些郭家的傳聞,這才制定了這個連環騙局,郭恒川和郭如海已經十幾年沒有在一起相處了,郭如海常年駐守在外,郭恒川對自己大兒子的印象必定還留在十幾年前,就算是出現一些破綻也不要緊。”
龍陽生嬌笑道:“郭如山真的搞了自己的嫂嫂?”
騙子嘿嘿笑道:“我是從郭如海的官牒經歷推算出這種可能的,遼國清寧二年五月,郭如海就任上京道瀚海林牙,總共三年整,上京道太遠,這三年中他沒有任何回到家的機會,清寧五年四月他才回到了西京大同府擔任軍本林牙。官牒上說的很清楚,他是直接調任,也就是在這一年的九月,他老婆給他生了一個兒子,我當時也想不明白,五個月生出一個兒子來,郭如海難道就不懷疑?
后來聽俘虜們說郭如海和他弟弟郭如山的關系很糟糕,能讓郭如海把那個孽種當成自己兒子養的最大原因,只可能有一個原因,這孩子應該是郭家的種,當我從皮匠那里得知郭如海胯下的那玩意其實就是一個擺設之后,我要是再不明白那就太蠢了。”
“可是他長了一臉的大胡子!”龍陽生追問不舍。
“郭如海不是太監,只是那玩意沒了用處而已。”
“閉嘴,好好地待著,這時候該是痛苦地時候,不是說笑話的時候,壞了大計老子剝了你們的皮。”王皮匠的一番話,讓這三個人徹底的閉上了嘴。
太陽漸漸地落了下去,天空呈現一種詭異的玫瑰色,蘇軾臉上的陰云也越來越重,眼見六只老鷹已經飛回了雁門關,轉頭問老虎:“咱們的斥候放出去了多遠?有沒有回報?”
老虎瞅瞅四周疑惑的道:“放出去了二十里,再近的話,就要靠近遼軍大營了,遼軍對那里守衛的很嚴,我們的人進不去。”
“回雁門關,郭恒川發現了老鷹的秘密,已經在找人斷我們的后路了。必須立刻撤回,我敢肯定,遼人的大軍就在二十里之內,快馬疾馳用不了一炷香的時間。“蘇軾霍然起身道。
“這里的猴戲怎么辦?萬一郭恒川派他兒子過來,我們走了,豈不是功虧一簣?”
蘇軾不耐煩的道:“快走,郭恒川沒有那么蠢,他殺自己的兒子郭如海,派誰來殺都是一樣的,他已經肯定郭如海不會束手就死的,一定會用武力來達到目的,我們的人數太少了。”
老虎不再堅持,唿哨一聲就集合了隊伍,準備離開,干溝對面忽然火光大作,只見郭恒川站在火把下面,陰森森的道:“如海我兒,你的一切都是你爹爹教的,你好謀無斷的毛病到現在都改不了,既然你不愿意死,不如就讓老父送你一程!”
趴伏在地上傾聽的豹子猛地跳起來道:“西南方,三千騎,鐵甲!”
與此同時,七八個少年軍游騎急急地趕過來大呼道:“敵襲!三千鐵甲!東南方!”
老虎抽出長刀笑道:“六千敵軍而已,我們有一千弟兄,每人殺六個就成!”
蘇軾怒道:“大帥從不允許你們和敵軍硬拼,咱們還要留種子呢,快跑!沒聽人家打算合圍我們!”
豹子笑道:“跑得掉就跑,跑不掉就干死他們!”
眾人聽后大笑,跳上戰馬,一窩蜂的就向雁門關跑,郭恒川的大笑聲不斷地從身后傳來,聽得出來,這家伙真的很想殺死自己的兒子。
亂糟糟的陣型在奔跑中不斷地調整,跑出百丈之后就已經變成了沖陣時標準使用的鋒矢陣,老虎手里的斬馬刀在月光下反映出清冷的光輝,照在他猙獰的臉上,讓整個夜空似乎都充滿了血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