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酒意,姜佑麗像倒豆子一樣,將心里的苦水一股腦的給倒了出來,雖然她的漢語說的磕磕絆絆的,期間還夾雜著不少朝鮮話,但大意都說明白了。
段曉萱和金夢怡聽過姜佑麗的遭遇,很難不為這個2o歲的姑娘感到心傷。自從14歲出了那場車禍后,姜佑麗已經熬過了六年非正常人的生活。
每天白天,她都要穿著大氅,躲避那些“好朋友”的騷擾,不管春秋冬夏。
到了晚上,她的噩夢就要降臨了,時不時的就會有“好朋友”來找她訴苦,這些“好朋友”并不是所有的都對她友好,也有很憤怒于死亡的,找她來撒氣。如今已經見識過不下5ooo個各種死因的“好朋友”來找她,姜佑麗被嚇的都有些麻木了,不過再近距離接觸到這些可怕的“朋友”,她仍會生出自心底的一種對于死亡的恐懼,因為出馬仙曾和她講過,她有可能會被這些“好朋友”帶走的,所以每次再和這些“好朋友”接觸時,她仍舊會提心吊膽。
在大概三年前,送走了一個特別瘋狂的“好朋友”后,姜佑麗幾乎崩潰掉,從那時開始,她每晚就都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了,根本睡不著覺,不得已,她只能用酒精來麻痹自己,靠酒精來睡覺,也養成了現在隨身帶酒每到晚上必喝酒的習慣。
姜佑麗平時也沒什么興趣愛好,也并不需要工作。她那個出馬仙的師父都已經安排好了她在福灣的生活。她如今在福灣住的比較偏僻無人的街區,就是那出馬仙給姜佑麗安排的。據說那間老屋下面埋著有一把高人留在人間的斷劍,有極強的鎮靈效果,可以震懾住那些想要帶走姜佑麗的鬼魂。所以姜佑麗晚上只要在那間老屋待著,就算比較安全,只要不遇上道行特別高的“好朋友”。
知道家里有斷劍鎮著,姜佑麗一般都不愛出家門,生怕白天也撞上“好兄弟”,偶爾出門,她也是出去打打工。掙點生活費。雖然出馬仙給她安排好了住處。但要吃飯生活她還要靠自己,那時從林吉來,她只帶了5ooo塊錢的生活費,這還是她向家里人告別時。她老媽和姐姐塞給她的。
5ooo塊錢在福灣這樣的大城市根本支撐不了多久。所以從15歲開始。姜佑麗就開始四處打工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她打的工一般都是短工,因為她和別人長時間接觸后,怕別人現她有問題。這算是她這幾年在福灣生活的一個主要生活來源了。
她還有另外一個比較重要的生活來源。就是靠那些“好朋友”的感恩饋贈,有不少“好朋友”來找她,其實都是想要完成一些活著時沒有完成的心愿的。這時候姜佑麗如果幫忙了,那些“好朋友”就會很感激姜佑麗,它們知道姜佑麗生活的很困難,便會指點姜佑麗去取它們存在陽間的一些私人財產,算是回饋。這種“好朋友”雖然不多,但每次都能給姜佑麗一份不小的驚喜,這也是姜佑麗干這個“鬼差事”唯一一點值得欣慰的地方了。
姜佑麗平時最大的消遣就是一個人窩在家里看電視劇,看到電視里那些人生活的多姿多彩,她總是非常羨慕,她也好希望能像電視里那些人那樣,生活的多姿多彩,而不是現在這樣,完全生活在一個黑暗的世界里。
所以那天小鄭在街上遇上她,連忽悠帶哄騙的給她帶到劇團后,姜佑麗心里是非常高興的,因為她覺得能演繹一段新的人生,特別的有趣,只是劇團讓她演個女鬼,這讓她挺郁悶的。不過只要不是她現在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狀態,她都覺得是個進步。而且平時總和那些鬼魂打交道,她也特別懂得該怎么去飾演一個普通人眼里的女鬼。因為其實普通人眼里的那些“好朋友”,和實際上她看到的,也差不了多少,不管什么死因,那些“好朋友”一旦進入鬼魂狀態后,都是大同小異的,只是樣貌和性格不同罷了。當然,特別戾的那種除外。
在劇團,段曉萱什么的跟她開玩笑,講她很陰郁真的像個鬼時,姜佑麗心里雖有落寞,但其實還是比較欣慰的,畢竟,這種玩笑也算是和她現實生活最貼近的一種玩笑了,帶給她的雖是苦笑,但至少也是笑了,所以她還蠻喜歡在劇團和其他人一起交流演戲的生活的。雖然她不怎么說話,但看著別人在她面前說話,有時候還能聊聊她,這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很欣慰的感覺了,這已經比在電視機前看那些和她一點干系都沒有的明星演戲有趣多了。
若不是那天傍晚小鄭闖進了她的生活,她肯定還會留在劇團繼續演女鬼的。但可惜小鄭已經見識過她的“威力”了,這讓她沒臉再待在劇團影響別人了,否則大家伙肯定會像怪物一樣看待她的,這樣的事她經歷過不少了,不想再經歷了,于是只能無奈的退出了劇團。
要說,那天小鄭跟著她回家,也是趕巧了。
那天小鄭跟到她家家門口時,太陽還沒落山呢,姜佑麗那時還穿著大氅,她以為應該能逃過那些“好朋友”的現,便硬著頭皮給死皮賴臉非要進她家做客的小鄭請進來了。
進屋后,姜佑麗也一直沒脫大氅,生怕出什么問題,她本來想請小鄭喝杯茶就給小鄭轟走的,那小鄭那廝臉皮實在太厚了,覺得姜佑麗靦靦腆腆很好說話,就一直賴著不走,結果賴到太陽下山后,就出現了后來的事,這讓姜佑麗很郁悶。
其實出事那之前的幾天,姜佑麗過的挺平靜的,很少有的連續將近一個星期的晚上都沒有“好朋友”找她。這在她的印象中,已經是五年來最長的平靜記錄了。當然也有可能有好朋友夜里來找她了。她喝醉了睡過去了沒被吵醒過來。但即使這樣,這也是她過的最平順的一個禮拜了。
沒想到,小鄭跟蹤她那天,就偏偏來了被別人殘殺割喉的三陪女,來找她去報生前的殺身之仇,去舉報那個殺手!
如果那天換個不是樣子那么恐怖的“好朋友”,而是個小朋友什么的,她可能就蒙騙過去了,讓小鄭覺察不出來什么。
但那三陪女的樣子實在太可怕了,身上都是血。脖子還裂著。別說是小鄭看到被嚇尿,就是她這個看過不少大場面的人嚇的都手心冒汗!因為那種慘死的“好朋友”身上戾氣是最重的,也是最有可能在無辜的她或者小鄭身上采取什么報復舉動的。當時她自己都被嚇的有點要鎮靜不了了。
好在那三陪女報仇心切,沒把戾氣撒在他們身上。它知道只有有求于姜佑麗才能舉報那個殺它的人。所以姜佑麗一吼它它就退出窗子了。在窗子外等著。
后來姜佑麗給小鄭處理走后,才回頭來找這個慘死的“好朋友”,幫它打匿名電話舉報了那個殘殺她的變態老板。
其實來找姜佑麗的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好朋友”。都是像三陪女這種身上有冤恨的不報冤就離不開人間的情況。也不知道它們是怎么找到姜佑麗的,是否它們也有一個冤魂圈,有傳說西柳南橫街的36號住著一個可以幫忙的小巫師。反正它們想要報冤的,都會來找姜佑麗,而且遠近都有。
姜佑麗度過的一個最遠的“好朋友”,竟是從長安千里迢迢的趕過來的,這讓姜佑麗自己都十分驚訝那些“好朋友”到底是怎么找到她的。
可惜,她只能看到這些“好朋友”,并在接觸這些“好朋友”的魂靈時,感受到它們身上的冤屈,但并不能直接和它們交談。而那些好朋友也沒有要用筆或其他方式告訴她,她為什么會被找到這件事,出馬仙也沒說過,只說她是殘命的命格,所以一直到現在,姜佑麗還很迷茫,自己為什么能看到那么多“好朋友”。
要知道,這些“好朋友”可不都是那三分之二的有求于她的類型,還有不少狠角色,故意來嚇唬她,不讓她幫忙度靈的;還有來騷擾她,掐她脖子什么的,釋放它們戾氣的;總之這五年熬下來,姜佑麗真是經歷太多恐怖的經歷了。現在不靠酒精的麻木,她根本就沒勇氣睡覺了。
段曉萱和金夢怡越聽越同情姜佑麗的遭遇,她們真是沒法想象這個朝鮮族女孩到底過的這算什么生活,這真是生不如死的感覺啊!
段曉萱強烈建議道:“小麗,我建議你還是再找些厲害的大師看看吧,不要總聽你之前那個大仙師父講的。就算你現在做的積功德的事,但你真的覺得值得嗎?而且,你一個小姑娘,一點道行都沒有,總和那些‘好朋友’打交道,這也太危險了啊!”
金夢怡也勸說:“是啊,小麗,我也覺得你應該放下那些思想包袱,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
姜佑麗苦笑著喝著酒,道:“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可能么?呵呵。”
“怎么不可能?我也出過類似的事,但都被真正的大師給化解了,我想你要找到真正的大師了,肯定也能化解掉現在的狀況的。”金夢怡有過類似的親身經歷,這時她便把自己曾經在香江生的事情,簡要的同姜佑麗講了,以此來鼓勵姜佑麗對未來重燃希望。
姜佑麗卻是現在如今這種苦境中太長時間了,聽了金夢怡的事情,她仍覺得很麻木,甚至,她都覺得自己可能有點習慣這種毛骨悚然的生活了,已經被酒精控制了,就像吸毒者沒法戒掉毒癮那樣,她現在好像也沒有那種絕地反擊想要完全改變的欲望了。
段曉萱和金夢怡雖然和姜佑麗不算深交,但兩個女生都有點熱心腸,看著這樣一個孤單的被家人拋棄了小姑娘一個人陷在苦海里無法掙脫,她們都挺不落忍的。
段曉萱道:“阿怡,要不你試著聯系一下香江的那個羅大師吧。請羅大師過來幫小麗看看。”
金夢怡點頭道:“嗯,我試試吧,我沒有那羅大師的聯系方式,但我有我學長的,他堂哥是香江本地人,或許能聯系到那位大師。”
段曉萱對姜佑麗道:“香江那邊的陰陽風水師,道行高的,都很厲害的,如果他們能來,肯定能幫到你。”
姜佑麗依舊苦笑。不抱什么希望。道:“你們還是,別折騰了。我還是聽我師父的吧,不治了。這個本來也不是病,是我的命。”
越聽姜佑麗說這話。段曉萱越是心疼。道:“就算是命。你也要反抗一下啊!人命由己不由天!”
看著段曉萱攥著胖拳義憤填膺的樣子,姜佑麗苦澀的笑了,她心里想。如果段曉萱經歷過她經歷的事情,一定不會再講這種話了。
金夢怡突然想到什么,問段曉萱:“對了曉萱,我記得之前你說,林總也認識這方面很厲害的朋友,他能不能幫到小麗啊?”
段曉萱皺眉道:“林總?這個,我不知道哎。我不太敢和他說這事。要是說,也只能讓小老板說。”
金夢怡又問:“那你認識的那個算命特別準的女大師呢?她是媽祖弟子的轉世,有沒有幫到小麗的可能?”
段曉萱搖胖手,道:“那個夠嗆,人家只算命,連看病都不看的,肯定解決不了這種事的。”
金夢怡道:“那還是林總那朋友厲害些。”
段曉萱合計著道:“要不咱們和小老板說說這事,看看小老板會不會幫忙?”
金夢怡點頭道:“嗯,我覺得小老板肯定會幫忙的。我覺得小老板對這種事挺感興趣的,你沒看他昨天聽咱倆說了這事之后,特別想多了解一些么。”
金夢怡講到這一頓,她突然想到,她們差點忘了問正事!她之前和杜星河提姜佑麗,其實就是希望看看姜佑麗有沒有通靈的能力,能幫徐諾找到父親。現在姜佑麗既然承認了,她確實有些“與眾不同”,那她能不能幫忙找到徐諾的父親呢?
金夢怡轉看向暗自嘆氣的姜佑麗,問說:“小麗,我問你個事。”
姜佑麗抬起略顯朦朧的醉眼,問金夢怡:“什么事?”
金夢怡道:“你沒有那種特殊能力,可以幫忙找到逝去的靈魂?”
姜佑麗中文并不是特別好,再加上喝了點酒,腦袋瓜有點暈,她沒搞明白金夢怡講的是什么意思,皺眉道:“都是逝去的那些‘好朋友’來找我。”
金夢怡再問:“那你有沒有試過主動的去找它們呢?”
姜佑麗聽得哭笑不得,說:“我為什么要去找它們?我躲它們還來不及呢…”
金夢怡一聽這話,心想完了,看樣子姜佑麗是沒這種能力。
段曉萱鬧明白金夢怡為什么這么問了,她又補充了一下,道:“小麗,是這樣,我們有個朋友,她父親失蹤了,很可能是不在了,但我們不知道她父親在哪。你剛才說有的‘好朋友’走的比較意外,不愿意走,它們會想辦法通知家人它們在哪。而這個辦法就是來找你,讓你通知它們的家人…”
“對對,有很多這樣的‘朋友’,來找我。”姜佑麗朝段曉萱點了點頭,表示她明白段曉萱的意思了,在那些主動來找她的亡靈中,不少是因為意外離開的,它們的家人還不知道,所以它們很為家人著急,會盤旋在原地不離開。如果它們得知了她有能力和它們溝通,而且還不像那些道士似的抓它們,它們就會來找姜佑麗讓其幫忙向其家人轉達一下信息。段曉萱現在講的就是這個事。
段曉萱看姜佑麗有這種能力,連忙道:“我那姐妹的父親很可能就是這種情況,走的比較意外,突然就沒了,一點音訊都沒有。這樣的情況,你能幫忙找到嗎?”
姜佑麗想了想,道:“如果你朋友的父親真是這種情況的話,那他應該會去在你朋友家附近周旋,如果我去到她家的話,或許能看到他。”
段曉萱和金夢怡聞言都是一喜!異口同聲道:“太好了!”若不是姜佑麗體質比較特殊,她倆非得激動的去抱這個可愛的朝鮮姑娘不可!
姜佑麗見段曉萱和金夢怡都太過激動了,好像她已經幫到她們忙了似的,心里不由有點虛,因為主動去找那些亡靈朋友的事,她從來就沒辦過,根本不知道能不能辦到。她只是設想了一下而已。
段曉萱突然想到什么,又趕緊問姜佑麗:“我那姐妹的父親走的時間比較長了,這種情況你還能找到嗎?”
姜佑麗趁機道:“我不知道,我沒做過這樣的事。我只是假設,如果她父親的靈魂還在她家的話,我有一點點的可能可以找到。”
段曉萱喜道:“那就行!太好了!只要有一分希望,我們就要去努力!”
姜佑麗皺眉道:“這分希望,很渺茫的,我想我有可能會讓你失望,有可能幫不上忙。”
段曉萱忙道:“不會不會,你只要愿意幫忙,我們就感激死你了!對吧,阿怡?”
金夢怡也連忙附和:“對對。”對于徐諾,她沒太大感覺,畢竟,徐諾和她不算閨蜜。但她覺得這是杜星河交代的事,如果她們能幫上杜星河這個忙,那好處就大大的了!
姜佑麗被兩人說的,想不幫忙都不行了,她猶豫著道:“那我試試看吧。”
段曉萱高興道:“太好了!真的謝謝你!我替我朋友謝謝你了!”
姜佑麗有些承接不起的搖搖頭,道:“不要謝我,我不一定幫的上忙的。還有一件事你們要確定,你朋友的父親確定是已經離開人世了?你剛剛說你朋友的父親是突然失蹤了,或許,他沒有出意外,而是故意離開他的家庭了呢?”
金夢怡也看向了段曉萱,道:“是哦,你確定徐諾的父親已經不在了?”
姜佑麗聽到金夢怡說徐諾,眉目不由朝金夢怡看了一眼,心里想說,金夢怡講的這個徐諾,不會是唱《小小鳥》那個徐諾吧?她平時雖然娛樂活動不多,但其實她還蠻喜歡聽歌唱歌的。
當然了,她唱歌都是一個人喝多了在家里瞎吼,來泄壓力。至于聽歌,她聽的還挺廣泛的,只要是好聽的歌,她都喜歡聽。
有時候喝多了還睡不著覺,她會往耳朵里塞耳機聽收音機的歌曲,以此來屏蔽掉外面有可能出現的“好朋友”的聲音。
徐諾的《小小鳥》姜佑麗之前在夜間電臺的節目里聽過,而且聽過好幾遍,她覺得這歌好聽,也勵志的,特別鼓舞她,她特別喜歡。為此,她還專門用老舊的錄音機從電臺里錄下過徐諾這《小小鳥》,平時沒事時會放著聽聽。
雖然在這年頭,聽磁帶的人很少了,但姜佑麗生活的比較拮據,她實在不舍得花幾百塊錢去買cd隨身聽。就算買了,她也沒錢買cd唱片,所以她一直用老一代的收錄音機來聽歌,用空磁帶錄電臺播放的那些她喜歡聽的歌,這樣可以給她節約不少錢。
現在聽金夢怡講徐諾,再聯想到段曉萱似乎是在唱片公司工作的,姜佑麗心中不由一動,如果她們說的徐諾是那個唱《小小鳥》的徐諾,就太好了,那樣她可以和自己心中的一位偶像歌手接觸,這對她平淡灰暗的人生來說,還算是段蠻有意思的經歷。
段曉萱這邊聽到金夢怡的疑問,講說:“我九成九確定徐諾父親離世了,這是大師算過的。小麗,這次你一定要幫我們個忙,試著幫我朋友找一下她父親,好吧?”
姜佑麗點點頭,道:“嗯,我努力試試吧。當然這前提是,她父親的靈魂還在她家,如果不在了,那我肯定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