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9 安排
長江號艦尾爆炸的同一時間，動力艙中一直沒有進展的任偉突然發現磁能引擎產生了一股若有似無的吸力，頓時大喜過望：“艦橋，動力恢復！”
“謝天謝地！”蔣雪恨不能親任偉兩口，立即著手控制戰艦。
戰艦的下降速度突然減慢，看到這一幕的人還以為是出一幻覺，可拖在艦尾的倔獸尸體原本與戰艦平齊，眨眼間便落在戰艦下方。
控制住戰艦的蔣雪激動得淚流滿面，然而僅僅幾秒鐘的時間，沉重的倔獸便拖著戰艦再次下墜。
任偉面前的磁能引擎崩出一片片飛揚的火花，他立即喊道：“艦橋，引擎超載，重復，引擎超載！”
蔣雪拼了命地試圖控制戰艦的高度，根本沒有能力回答，然而沉重的倔獸根本不是長江號的引擎能夠拖動，戰艦尾下頭上，打著旋墜向地面。
所有看到這一切的人無不目瞪口呆，倔獸死都死了，居然還能再坑長江號一把，簡直令人悲憤得無以復加。
戰艦拖住了倔獸，原本跟在戰艦上方的碎片登時越過戰艦和倔獸，幾秒鐘后，無數碎片在地面上砸出了一片又一片彌漫的煙塵，場面堪比地毯式火力覆蓋。
隨后，巨大的倔獸重重地撞在地上，轟然爆震中塵土飛揚，將隨后墜下的長江號掩入飛塵之中。
待煙塵散去，地面多了一座數公里高的肉山，十四公里長的長江號屁股朝下，倒插在肉山正中，乍一看倒像是長江號將倔獸活活地釘死在地面上。
巨大的沖擊力夷平了地面的一座小山。
如果不是倔獸拖累了戰艦，長江號完全有機會平安地降落國；如果不是倔獸巨大的身體緩沖了戰艦的沖擊力，長江號必然四分五裂，甚至引起艦載武器的殉爆。
天空仍然不斷有碎片落下，將倔獸和戰艦所在的位置完全覆蓋，幾架徘徊的救生艇根本不敢靠近。而且燃料即將耗盡使得他們不得不無奈地遠遠飛離戰艦。
救生艇不是作戰飛行器，其使用目的是將人送出即將沉沒的戰艦，戰爭中的救生艇通常不會成為敵人的目標。
假若救生艇的速度夠快夠猛，則很可能被敵人當做目標擊落。
因而雖然救生艇可以飛，但是艇上攜帶的燃料并不多，在宇宙中倒是能夠利用慣性長時間飛行，可是進了大氣層。那一點燃料很快就會耗盡。
不是設計缺陷，也不是制造上的問題。而是在宇宙中，失去了戰艦寸步難行。如果友軍在失事戰艦附近，救生艇足以將戰士們送進友艦；如果沒有友軍的救援…小型飛行器不可能擁有長時間超光速飛行的能力，飛得再快能飛過大型戰艦么？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戰艦墜落的位置恰好位于兩山之間，附近多山，找不到合適的降落地點，徘徊的救生艇唯有漸漸飛遠。
一塊巨大的裝甲碎片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高高聳立的戰艦側舷，直指蒼穹的長江號終于不甘不愿地傾倒。
蔣雪被撞擊時的沖擊震得暈死過去，戰艦倒下的劇烈震動又將她驚醒過來。
堪比七八級地震的強烈震動令她驚恐萬狀地抱緊了控制臺。直到一切平靜下來，蔣雪終于混身癱軟地松開麻木的胳膊，躺倒在地上，無神的眼睛借著應急燈的微弱光芒瞪著頭頂，她平躺的身體忽然觸電般一抖。再抖，最后全身抽動著放聲大笑，狀若瘋癲。
直到一口氣耗盡，口水嗆得她咳嗽連連，才停止了狂笑，接著便是嗚嗚地一陣悲傷的哭泣。
劫后余生大喜大悲，她有無數個應該笑的理由，同樣也有落淚的權力。
很快，發泄完心中情緒的蔣雪抹干了淚水，臉上重新現出堅毅的表情。
戰艦保住了，雖然現在的長江號是個千瘡百孔的篩子，可畢竟是一艘強大的戰艦機器。在這個陌生的星球上，除了戰艦，沒有任何地方能讓她感到一絲安全。
哪怕只是殘骸。
脫離鉆探艇的葉飛立即啟動裝甲上的推進器，滿功率全力輸出，下墜速度驟降。
葉飛來不及背上降落傘，干脆一把拉開傘包，白色的降落傘張開，單手緊緊抓住傘包的葉飛吊在降落傘下，像一朵成熟的超大號的蒲公英種子，隨風緩緩飄下。
葉飛的正下方是一片面積頗大的湖水，鉆探艇冒著黑煙直線下墜，一頭扎進湖邊的淺水砸出了一片激揚的水花。
激飛的水霧撲滅了鉆探艇中的火焰，居然運氣爆棚到沒有爆炸！
葉飛不知道自己飄到了什么地方，隱隱地看到遠方的地平線上煙塵飛揚，估計是戰艦墜落的位置，他立即記住了方向。
望著煙塵飛起的方向，葉飛凄然苦笑。
本想將倔獸拋給外骨人，沒想到最后的結果是戰艦被倔獸擊沉，這下好，禍水東引變成了引火燒身。
降落傘隨風飄蕩，悠然飄離湖面正上方，滿心苦澀的葉飛暫時拋開心中的情緒，相準了湖邊一座小小的石山，松手放開降落傘繩，直接從十多米高的空中墜下，重重地砸在石山之上。
繃緊的降落傘驟然松弛，像一朵悠然的水母般飄飛轉折，傘繩勾住五十米外一顆大樹的樹冠上，碩大的降落傘將大樹的上半身罩了個嚴嚴實實。
沉重的裝甲砸碎了落腳處的石層，而葉飛卻在緩沖裝置的保護下毫發無傷。
成功降落的葉飛心中半分喜悅都欠奉，一圈無形的電磁波以裝甲為中心擴散，附近的地形立即顯示在裝甲雷達上，百米之內，沒發現高度超過兩米的直立目標。
“呼叫艦橋，聽到請回答，呼叫艦橋，聽到請回答，我是一號，聽到請回答！”無線電里沒有任何回答，葉飛如墜深淵。
他不敢想像現在的戰艦是什么模樣。同樣擔心蔣雪的安危，不知道她是否趕在戰艦墜毀前脫離險境…
不管怎么樣，必須到墜毀的現場看一看，活見人死見尸，否則他無法面對自己的良心。
想起家中的妻兒，葉飛勇氣倍增，操起狙擊步槍。將沖鋒槍放到最順手的位置，熟悉的感覺再次回到身上。他大步走向湖邊淺水中的鉆探艇：“我是一號，不管誰在這個頻道，立即向我報告！”
“通訊維護組組長夏姚報告！”無線電里立即打破沉默。
葉飛腳步一頓：“你那兒有多少人？”
“一架救生艇，四十二人，正在分配武器，但是武器數量不足。”
救生艇上并非沒有武器，但只有用于防衛的輕武器和配套的輕甲，每架救生艇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套。
救生艇里人塞得太多，按標準配備的輕甲和武器怎么可能夠用？
好在戰艦受損前一直處于戰斗狀態。所有人都按規定穿著壓力服，暫時不必擔心這里的大氣成分有問題。
“固守待援，等待命令。”葉飛連自己在哪兒都搞不清，當然不可能下達有建設性的命令。好在救生艇艦上備有三十人一個星期的給養，短時間內不至于出問題。
“是！”無所適從的夏姚仿佛找回了主心骨。
“還有沒有？”葉飛又問。
“報告。管損組組長姜曉龍報告，我身邊有二十四人，正在分配武器。”
“原地待命！”
“是！”
報告聲此起彼伏，幸存戰士的總人數很快突破了一千人。
“報告，我是付宏業，救生艇位于赤道上空，未進入大氣層。除了你和蔣雪，所有艦橋軍官都在我這里…一號，蔣雪和你在一起嗎？”付宏業猶豫了一下，禁不住內心的憂慮，忍不住開口問道。
離開艦橋時太混亂，付宏業壓根兒沒注意到蔣雪不在人群里，等大家坐滿救生艇飛離戰艦，松了口氣的付宏業才發現艇中根本沒有蔣雪的影子。
他又著急又上火，可救生艇無法飛回戰艦，無線電又沒有回音，付宏業登時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他剩下的唯一希望就是蔣雪和葉飛一起脫離了戰艦。
葉飛沉默著沒說話，付宏業急了：“一號，你怎么不說話？你說話呀…”
葉飛幽然長嘆：“大副，蔣雪她自愿留在艦上…”
“什么？”付宏業一下子紅了眼，“姓葉的，你怎么能把她扔下不管，你，你，你…”
他的嘴唇劇烈地顫抖，滿臉通紅憋得說不出話來。
“聽我說完！”葉飛厲聲道，“她要恢復戰艦的控制！戰艦那么大，如果直接撞到地面，整個行星都得完蛋，難道你沒發現撞擊的力量很小嗎？我相信她成功了，更相信她還活著！沒有蔣雪的努力，這顆行星必將毀滅！我們大家的命都是她救的，包括我在內！付宏業，你和蔣雪之間到底怎么回事我不管，但是麻煩你搞清楚現在是什么時候，搞清楚你該做什么，而不是質問你的上級！”
“我…”付宏業頓時語塞。
聽完葉飛一席話，再對比墜毀的戰艦圖像，他確信葉飛說的不是假話，可是控制住了戰艦，和蔣雪是否生還根本沒有必然的聯系，一時之間，一向冷靜的付宏業居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沒等到付宏業的回答，葉飛當機立斷：“我宣布正式解除付宏業的大副職務，直到他恢復正常為止。剪刀，你暫代大副職責。”
“是！”剪刀的回答干脆利落。
“你不能！”付宏業大驚失色。
“我能！”葉飛毫不猶豫，“我需要一個冷靜的副手，而不是個被感情沖昏頭腦的笨蛋。剪刀，看好他。”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現在上千人等著他指揮著脫離險境，沒時間跟付宏業泡蘑菇。
墜落的長江號雖然沒有爆炸，但所有的系統均已癱瘓，位于戰艦深處的蔣雪根本收不到外界的通訊，不然她早就和外面聯系上了。
“還有誰沒報告？”將付宏業拋在腦后的葉飛再次問道。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葉飛耳畔響起，沖散了他的怒火：“黑熊報告，一大隊齊裝滿員，目前位于一百八十公里高空！”
話音未落，又一個熟悉的聲音插入：“猴子報告。三大隊齊裝滿員，目前位于一大隊右側！”
“軍刀報告，二大隊完好無缺，位于一大隊左側。”
“太好了！”葉飛喜不自勝，“外骨雜種怎么沒找你們的麻煩？”
“頭兒，你也太不地道了，就那么希望外骨雜種找我們的麻煩？”黑熊故意混淆視聽。
“少廢話。別占用頻道，回答問題。”葉飛斥道。
“我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外骨雜種把我們當成了戰艦碎片吧？”軍刀不確定地說。
從戰艦受到撞擊再到墜入大氣層，一路上從長江號上分解脫離的裝甲碎片和亂七八糟的東西應有盡有，登陸艇不過五十多米長，還比不上一顆固定裝甲的卡榫大，倔獸撞擊產生的大塊碎片有的是，九艘登陸艇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不僅僅是突擊隊，陸續又有七八架救生艇向葉飛報告，他們同樣沒有進入巨人星，而是在行星外空飄浮。
除了撞擊時當場陣亡的官兵之外，絕大多數人成功脫離戰艦。總人數超過兩千，損失遠比葉飛預想的要少得多。
實力統計告一段落，葉飛的心情仍然沉重，但已經比剛降落那會兒強了百倍，他沉聲道：“軍刀。交給你個重要的任務。”
“頭兒，你說。”軍刀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也學會了黑熊那幫老兄弟的習慣。
葉飛根本沒注意軍刀稱呼上的改變，吩咐道：“馬上掃描這顆行星，確定子午線，劃分經緯度，確立行星坐標系。”三個大隊長中軍刀的學歷最高，動腦子的任務交給他準沒錯。
進入陌生行星，如何定位是個令人撓頭的大麻煩。
不解決坐標定位的問題，就無法確定友軍的方位，進一步的行動根本無法展開…總不能呆在原地坐以待斃吧！
別管外骨人還是本地土著，數量都不是葉飛這點人馬可比。外骨雜種不是好相與的，本地土著說不定也有興趣欺負欺負外來者。
人類的武器雖強，可強大的火力建立在完善的后勤補給之上。失去戰艦，這兩千多號人就成了無根的浮萍。
救生艇上的武器彈藥有限，又沒有重武器，不可能支持長時間的戰斗。
都說辦法總比困難多，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葉飛一想到眼下面臨的問題就一個頭八個大。
“是！”軍刀馬上接受任務，可很快又問，“頭兒，本初子午線定在什么地方合適？”
本初子午線即零度經線，與緯線不同，赤道是緯線的自然起始點，而經線沒有自然的起始位置。
地球的本初子午線位于英國格林尼治天文臺。1884年之前許多國家都有各自的本初線，給航海和測量帶來諸多不便，于是各國于1884年在華盛頓國際會議上確定了統一的本初子午線。
之所以采用英國的標準，是因為當年日不落帝國是全球唯一的超級大國！
盡管日不落帝國早已沒落，但子午線標準卻一直保留至今。
葉飛聽到這個問題就是一愣，想了想說：“就用這顆行星最高峰的峰頂做起始點吧。”這是人類第一次為地外宜居行星劃分經緯線。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陰。
葉飛怎么也沒想到，他無意間的一句話，居然開創了人類為陌生行星確定本初子午線的先例，在此之后，成為人類為新行星劃分經緯度的慣例！
連帶著，失事的長江號和負責劃分經緯線的軍刀，也永遠地書寫在人類的星際開拓史之中。
“明白，馬上開始測算。”軍刀立即著手建立坐標系，不一會兒，行星掃描圖上便覆蓋上無形的坐標線。
葉飛也沒閑著，他趟水走到鉆探艇變形的艙門邊，狠狠地扯掉艙門。
艇內已經灌滿了湖水，離艦之前扔入艇中的子彈箱已然破損，散開的彈匣泡在清澈的湖水中清晰可見。
好在沒殉爆！
葉飛將變形的子彈箱捏回原樣，撈起彈匣，一個個裝回箱子里，之后勉強扣好箱蓋，拎著兩箱子彈回到岸邊。
在這個鬼地方，多帶點子彈不是壞事。
“報告，頭兒，坐標劃分完畢！”
“很好，馬上把戰艦墜毀的位置發給所有單位，”葉飛在公共頻道下令，“所有人帶好武器給養，全體向戰艦坐標集結。另外，將外骨人和原生巨人的城市也標記上，各單位能躲則躲，盡量避免交火。黑熊，軍刀，猴子！”
“到！”三人異口同聲。
“注意各單位動向，隨時準備空降支援遇險單位。”
“是！”
“黑熊，登陸艇上有衛星嗎？”
“報告，只有一顆。”黑熊說。
“送出去，看看能不能送到同步軌道。”
“軍刀？”
“沒有。”
“猴子？”
“也沒有。”
葉飛心往下沉：“留下一艘登陸艇暫時充當衛星…剪刀！”
“到！”
“降落吧，降到戰艦那兒，給我點好消息。”
“是！”剪刀瞅了瞅呆呆愣坐的付宏業，低聲回道。
“好了，所有人立即執行命令，需要支援的直接呼叫突擊隊，別想著給老子省子彈！”
“是！”眾人轟然應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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