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高位者,非常注重面子。通常,他們還特別怕死。
諸如曹操就在舞劍吟詩后惱羞成怒刺死了指摘的臣子,卻又裝醉,更在第二日厚葬并撫慰該臣子的嫡子。而后來曹操在華佗來治病的時候,打死都不信把腦袋砍開醫治的說法,愣是將神醫下獄。
玄武皇就是類似的典型代表。
他信任琴殿主嗎?
信任,但還遠不到能將性命放心交給對方操控的程度。
心脈乃是一個人身體大穴,如何好置于一個玄月階高手的手中?旦夕之間便有性命之憂。
不過自己的心乏之癥也頗為惱人。
“朕還有大志欲舒,期盼天下歸一!”這是玄武皇在靜夜獨處中,暗自握緊拳頭說的話。
玄武皇作為一個有為君主,是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恢復健康的。
自從上次被蕭若瑤鬧騰得發了病,玄武皇就病乏累贅上身。每次勞心一多,玄武皇就覺得頭昏眼花、渾身乏力。這就是心乏癥的典型癥狀。
這幾日皇宮中扣住了多位太醫和武都知名醫者,比如與吳喆合作孤兒救治計劃的唐國手就在其中。諸多醫道高明的太醫都沒能回家,專心在宮內為玄武皇診斷病癥試圖治療。
心肌缺血分很多類型。玄武皇的這種本身體力強勁,心肌癥狀如果有足以表現出來的情況,便已經很嚴重了。而這個時代對于心乏之癥的救治雖然有本事,但中藥類的藥石治療心肌缺血講究調養,不是可以旦夕之間或者數日內就能救治的。
一眾醫者急得滿地亂轉也無濟于事,急于治病的玄武皇甚至將他們留在宮中不放。
還好也無人提出異議,而且諜報頭目安排人找借口知會了他們的家人,暫時并沒有出什么事情。只是家人不可能不擔驚受怕,卻不敢對外人說。
所以玄武皇對于醫界的手段基本失望,正好琴殿主主動來提出心乏之癥能夠救治,令玄武皇非常高興。
可是,作為一個上位者,他還是擔心琴殿主坑自己。他主要不是擔心琴殿主會害自己,而是擔心她治療出岔子。
玄武皇不敢出任何岔子,他身邊的一眾重臣,也不敢讓皇上冒險。
吳喆刻意準備的婦人就成了很好的煉金石。
當治療結束后,元療殿的內線放出了消息。玄武皇早就安排好的一眾諜報人員和侍衛就立刻讓婦人的家人去接婦人,同時接來了諸多的醫者,進行了特別的[會診]。
“好了,真的好了。”
“神奇啊,老夫還為這婦人診斷過心乏之癥,想不到今日竟然在幾個時辰里便被治好了。”
“元療殿果然名不虛傳,原來她們一直低調與我們對立。唉,真是慚愧。”
一眾醫者感慨著。
又有蝎老等玄武皇信得過的高手用玄氣診斷,確認了婦人的心脈一切恢復回歸正常。
“哎呀,怎么這么多人。”婦人也很快清醒了,倒是被周圍一群大夫嚇了一跳。
沒人有空解釋,直接把她送了回去。她不值錢了,大家都知道試驗成功了就好。
諸位醫者感慨著,卻又不敢輕易離去。
諜報頭目和彭大總管連跑帶顛地去向玄武皇稟告。玄武皇沉吟了一下:“喚蝎老來。小彭子,你去內庫中取兩顆九運還清丹來。”
彭大總管在玄武皇面前始終是被稱為小彭子的。
“是——”彭大總管應著,心中卻是大為驚訝。
九運還清丹,乃是第一流的讓玄氣或元氣修煉者恢復氣力的丹藥。別說武國內庫中所藏極少,即便是三圣宗的三位圣者也所持不多。
諜報頭目也知道其中道理,但兩人都是心思敏捷之輩,很快想到了玄武皇調用丹藥的用處:給琴殿主和周芷若恢復元氣。
有了那位婦人作為前車之鑒,好處是可以肯定元療術可以治療心乏之癥,這是武國的大幸事。但有個不好的結果就是琴殿主和周芷若必然已經元氣大傷,短時間內恐怕難以恢復。
有了這九運還清丹,一切都好說了。琴殿主和周芷若必然能在極短的時間里恢復元氣,就可以為玄武皇開展治療。
彭大總管取了丹藥回來后,呈給玄武皇,還不忘拍馬屁道:“周芷若仿佛是天降祥瑞在咱大武國。不說她就是與齊國蕭若瑤能唱對臺戲的天才,單是協助琴殿主為皇上您治療心乏之癥,便已經是難得之才。”
“朕運幸甚。”玄武皇得意道。
“皇上說的不對。”彭大總管一臉嚴肅道:“這次有琴殿主和周姑娘一起為皇上治療,實乃武國幸甚,萬民幸甚,天下幸甚。”
“哈哈哈——”玄武皇大笑。
彭大總管如此說,明顯是暗指天下會有一位英明的君王實現霸業。而這位君王所在國家毫無疑問就是三國中最強大的武國了。
諜報頭目也陪著歡快大笑。
玄武皇這幾日生病以來的陰晦似乎煙消云散。
倒是玄武皇一邊笑著,一邊感覺心口處又是一陣乏力,令自己整個人都萎靡起來。
他強撐著身體在皇位上坐著,直到蝎老來了,吩咐道:“你將此兩顆九運還清丹送與琴殿主和她徒兒周芷若。這兩人因為治療婦人的心乏之癥,元氣損耗必然巨大。你以個人名義送給他們兩人,莫要關聯朕的心意。”
“是。”蝎老也不多問,接過彭大總管奉上的玉瓶,領旨意而去。
玄武皇這才起身,慢慢踱回自己的寢殿休息。
彭大總管和諜報頭目各自心中一陣哀嘆:玄武皇老了…
四十余歲雖然是所謂的正值壯年,但年輕時的多年征戰已經虧掉了太多身體底子。即便是玄氣修為不低,玄武皇也在心乏之癥發作后迅速衰老。往日里他根本不會這么快就回去休息。
兩人趕忙伺候著玄武皇躺下。
玄武皇在榻上,突然想起一事:“將《三國演義》取來,喚周才人讀給我聽。”
周才人是玄武皇后宮中聲音最動聽的一名女子。
彭大總管立刻去照辦。
不多時,周才人來為皇上念誦《三國演義》。
玄武皇聽著書中內容,一種感慨在心頭升起。
自己會成為曹操嗎?壯志未酬身便死,將統一的大業留給了后代?
不,我已經即將登基為皇,而且現在已經是皇帝稱謂了。玄武皇斷然否決了自己一點不安穩的心思,強迫自己重新回到那位霸業為主的帝王心思中。
吳喆絕對想不到,自己隨手寫下的《三國演義》小說竟然令玄武皇萌生過大江東去的悲愴感,乃至于有看破紅塵霸業而隱退之念。
再說蝎老出了玄武皇皇宮,一路上不禁開心得都要笑出來。
這可是好差事啊,自己不用支出便去送如此厚禮。這丹藥乃是九運還清丹,即便是自己身為圣者的老公都沒有吃過幾顆。這么送過去,琴殿主和那小美妞兒還不樂得鼻子冒泡?
哎呀,一想到那個小丫頭,就覺得真是兒媳婦的最佳人選。蝎老琢磨著借這次機會再與周芷若多多聯系一下,創造她和自己烙兒的發展機會。
蝎老是完全顧不得自己烙兒到底是否合適周芷若,她只想著周芷若能幫忙改造家里人后代相貌。
一路上,蝎老覺得會是一帆風順地取得琴殿主和周芷若的感激。可是沒有想到的是,琴殿主貌似不太接受自己的“好意”啊。
“蝎老切莫要將如此珍貴的東西浪費在我這里。”琴殿主眼神沒有半點貪婪的成分,將蝎老遞過來的玉瓶小心翼翼地推了回去。
“哎?我可是忍痛送給你的。”蝎老不解。
“所以我就更不能收了,這種珍品丹藥,可不能隨便浪費。”琴殿主那叫一個實在。即便沒有剛才吳喆的指點,她也想的是蝎老的老公乃是三圣之一,要與齊國宗主對抗,不能隨便浪費寶貴丹藥。
她哪里想得到,吳喆早就將這個過程推測了出來。她的那點小九九,簡直成了禿子頭上的蒼蠅明擺著了。
“你就收著吧,這是當姐姐的一點心意。”蝎老一個勁兒地想當好人。
琴殿主卻一個勁兒地當老實人:“不成不成,萬萬不能收。”
兩人你推我推,吳喆在旁暗自笑破肚皮。
“師父,我看蝎老身上還有不少好東西,咱們就收了別的吧。”吳喆嘻嘻笑著過來,也沒等蝎老反應過來,小手刷地就往她腰囊上摸。
“碰不得!”蝎老畢竟修為精深,立刻攔住了吳喆的手:“這里有機關,小心將你的小嫩手腐蝕了去。”
“啊!”吳喆故作嚇一跳的樣子。
蝎老解除了腰間的小機關,摘下了腰囊故作大方道:“芷若你這丫頭忒也討人喜歡,讓咱看著就知道是一家人似的。你且想要些啥,我還都肯給你。”
“蝎老這里都有什么啊?”吳喆笑嘻嘻地問,探頭探腦往腰囊里面瞧。
“芷若,莫要忘形。”琴殿主在旁訓斥一句。
吳喆縮回了腦袋,實際在一瞬之間已經看到了不少東西。
蝎老身上的機關,其實在這番試探間已經基本沒有什么秘密了。
蝎老乃是三圣宗第一用毒高手,身上機關也是不少。
不久前蝎老與茯苓長老動手,暴露了一些秘密。吳喆已經在茯苓長老知道了她不少的情況,只是對于貼身的一些機關設置不太清楚。
吳喆聽了琴殿主的呵斥,行為收斂,只是微笑著看蝎老。
蝎老被她的目光看的有的發毛,暗叫這丫頭怎么好像能看穿我心思似的?
她試探著問:“你看中我腰囊中的打黃石?”
打黃石是一種類似于飛蝗石的暗器,只不過喂了毒藥或迷藥,即便是擦過人的臉頰也可以令人中毒或昏迷。
吳喆笑而不語。
“要么你看中了這個…”蝎老以為她不喜歡,便不斷地從腰囊中拿出各式護身寶物。
吳喆目光一一猶如拍照留樣似的記在心里,不時還問上幾句。
蝎老如實相告,卻不知道竟然泄了自己所掌握的暗器的底細。
假以時日,她再與吳喆或茯苓長老動手,必然是處于絕對下風了。高手過招只差一線,自己的暗器底子被人掌握,就有可能被一招受制。
琴殿主在旁道:“芷若,你雖然沒有動手,但太多嘴了。”
她如此責怪吳喆,吳喆也就不好繼續看下去了。反而是蝎老主動地搶上前道:“我這囊內還有紫黃玉…”
她介紹個不停,吳喆心中暗叫不愧是三圣宗的長老,居然有這么多暗器。
蝎老是月階圣者,更精擅毒劑和小巧暗器機關。這么一展示,便讓吳喆對之前看的她的典籍更加深入領悟。
無數個斷續著的毒劑使用方法,還有書籍中記錄的不少心得體會,開始在吳喆的腦海中串聯起來。
蝎老見吳喆被琴殿主訓斥開,也就收好腰囊回到琴殿主身邊又送丹藥:“妹妹啊,姐姐這兩顆丹藥乃是一份心意,你可不要推辭了。”
“兩國戰事隨時可能爆發,前日不是還有齊國高手來襲嗎?這些丹藥還是留給更需要它的武者吧。”琴殿主推辭不收。
兩人又是謙讓不停,吳喆干脆道:“師父,徒兒斗膽有話想說。”
琴殿主道:“你這丫頭,又要多什么嘴?”
“嘿嘿,師父啊,蝎老這送丹藥來乃是為了完成一項任務,咱們總不能讓人家完不成任務吧?”吳喆話中有話地說道。
蝎老心中一跳,這丫頭怎么知道的?
琴殿主眉頭一皺。
吳喆繼續道:“要不這樣吧。蝎老你將丹藥留下,我們再勉為其難地收下你一點別的禮物,比如你腰囊里面的幾件暗器什么的,或者丹藥也行啊。”
“什么?”蝎老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我給你送東西,你還要讓我搭上點東西?”
“沒什么。”吳喆一臉理所應當:“我們幫你完成任務,總不能白幫忙吧?”
蝎老咧嘴語噎。
壞了,這丫頭怕是知道玄武皇讓我送藥來的。
“這個腰囊我就收下了。”吳喆笑著去接蝎老的腰囊。
“放肆!”琴殿主一聲呵斥。
蝎老沒有反應過來,琴殿主卻先喝止吳喆的行動了。
吳喆連忙老實地束手站立。
“劣徒管教不嚴,讓蝎老您笑話了。”琴殿主起身賠禮。
蝎老連忙回道:“哪里哪里,令高徒生就七竅玲瓏心,或是有些頑皮與我打趣,不礙事不礙事。”
話語中那么說,心里卻罵道:這個死丫頭,竟然想占老娘的便宜?看著這兒媳婦要是進得門來,說不定要連吃帶挖地將老娘我盤剝干凈,說不定被踩在腳下呢。
蝎老想到這里,心中對將周芷若當兒媳婦的念頭大大淡化了,不再糾纏兒女之事,將丹藥硬塞給琴殿主便告辭往外跑。
“這…”琴殿主大是為難地收下了丹藥玉瓶,還追出去:“蝎老,莫要將這么珍貴的東西浪費啊…”
“你就當幫我一個忙啦!”蝎老狼狽而逃,心中還罵周芷若真是個狐貍精,怎么什么事情都瞞不過她。
蝎老逃亡一般地去了,還留下了給她一個面子的口實,琴殿主就更加愕然了。
她轉向吳喆:“頑徒,你做的好事!”
吳喆連忙福禮請罪:“師父,那蝎老想讓我們領她的送丹人情,看在她辛苦跑來的份上也還罷了。但她還想在那獨孤烙的私人事情上占我名份上的便宜,這可忍不得了。不三言兩語擠兌她無地自容,如何顯得我們元療殿不好惹?”
琴殿主聽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卻發現無言以對。
吳喆這么一說,她也聽明白了。
是呀,徒兒現在是元療殿的坐殿大師姐。蝎老總是口中要將她拉入兒女情長的瓜葛,豈不是對元療殿大大不敬?
這要是傳了出去,說獨孤烙與周芷若有什么,那么元療殿上下幾百口子豈不是要被旁人笑話?
琴殿主畢竟是個心軟的人,而且對徒兒相當溺愛,越想越是有道理。不過在大義禮節上仍然訓斥道:“芷若,不管如何,蝎老畢竟是長輩。你下次萬不可再對她無禮了。”
“多謝師父寬宏大量。”吳喆歡喜地謝罪,嘻嘻笑著跑到琴殿主身后給她捶背:“師父,您快將這丹藥服下,補充體內的元氣虧耗。”
“這兩顆丹藥何等珍貴,莫要浪費才是。”琴殿主搖頭:“而且你突破月階在即,還是留給你關鍵時刻補充元氣一鼓作氣突破境界才好。”
吳喆心下感動,連忙道:“師父,這丹藥乃是玄武皇送來給您補充的,他可是等著您給他治病呢。若是不服用,豈不是耽誤了皇上的治療?”
“啊,原來是皇上送來的?”琴殿主在吳喆的提示下,似有所悟。
“玄武皇之前就擔心咱們能否治愈心乏之癥,所以…”吳喆又說了一下自己的估計。
這么一解釋,琴殿主很快明白了:“原來如此,皇上也真是…”
責怪皇上的話語,她不好出口,卻也在心下覺得一向給人印象英明的皇上,似乎也有一些過于…猜忌?你正在閱讀,如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