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你當我是什么了?!在上面裝睡的邋遢老頭恨得牙根兒癢癢。
這位仗劍宗的宗主,非常清楚自己幾個過命交情的兄弟,比如白長老、大長老、茯苓長老,都是些什么尿性…沒錯,就該如此形容。
老有少心,越老越小孩,這種形容在他們身上非常合適。
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們的公開身份是絕對高崇的長老乃至于大宗宗主的地位。可是私下里呢,絕對會毫不客氣地彼此踹一腳、坑一下,以對方出丑為樂。
這回已過來的兩批人,一位五星玄氣高手,第二批是十二位最多二三星玄氣的夜行人,邋遢老頭就非常清楚九成九是幾位兄弟的坑害。
不過,這次想要測驗的這個丫頭,潛星弟子蕭若瑤,居然提出要與夜行人和平共處?
哼,鬼精靈的小丫頭,沒良心!沒人品!居然算計到了我的頭上了?
甚至于,要將自己當做商品一樣,先歸你這邊用,然后再歸我這邊用。然后大家都完成任務,彼此樂呵呵…
對于吊在上面的老頭來說,這位少女提出的這個買賣,絕對是超級無節操的絕對創意!
堂堂宗主居然被人當做獲得利益的籌碼,交換來交換去,誰能爽啊?
熏死你們熏死你們 邋遢老頭恨恨地左右扭了扭身體,試圖將自身經過茯苓長老加工過的氣味發散下去。
可惜這氣味可不是遂人意的,高高掛在梁上的他自然沒有得逞。
發泄歸發泄,就算邋遢老頭作為旁觀者,都要認為吳喆對夜行人首領的建議,真是非常有道理和可行性。
邋遢老頭作為宗主,大局觀何曾比別人弱?
他易位判斷。若自己是夜行人,也會覺得少女的提議真是雙贏的一種捷徑啊。而且是最安全、最劃算的方式!
探頭偷偷看看下面,近二十個人的圍觀中,吳喆正用言語誘惑著夜行人的頭領。
吳喆與這位頭領坐在火堆旁,周圍站著宗智聯等人,外圍一大圈是被幫著的夜行人。再外面是站崗的兩位鏢師以及尚感有點心驚的馬車夫。
“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杰,趨利避害為生者本性。”吳喆拿著一根木棍撥弄著火堆,也不看夜行人頭領,只是不急不躁地緩緩勸著:“十幾個兄弟出來陪你在刀口上打拼,聽你的號令,自然是信得過你,把命交給你了。可每一個人,誰不拖家帶口?誰不是爹生媽養的?若因為頭領的一時硬氣。卻把兄弟們送到了閻王爺那里,對得起諸位兄弟過命的信任嗎?”
十幾個夜行人默然不語,心中都在思量。
篝火之光映照下,少女白皙的膚色染上了一層暈紅,青絲藍袖香肩娥軟,再加上綿綿細語緩緩道來,雖然明知道她是個說客,但卻帶給人一種可人親切的感覺。
“你們若死了。再好也就是孤老有養幼子有帶的撫恤。但對親人們來說,自己的丈夫或孩子。又或是父親,再也回不了家了…”吳喆說這句后,半閉著眼睛,將手中的木棍在磚石地面上微微敲著,以一種古令樂府的節奏打起了拍子。
“長夜漫漫,薄露寒寒。何人待兮。為我持簾。何人候兮,為我燃盞。何人憂兮,為我留餐…歸路遙兮,遠燈隱盼。觸扉扣環,固為所愿。愧兮悔兮。命無續延…”
少女宛若輕吟的樂府詞,在靜夜中幽幽唱著。
出門在外,家有一盞燭火常明,為歸客燃起心中暖燈。誰都希望自己的親人早歸,扯著門簾日日空等,卻不見親人歸影。而異鄉客自己,悔恨當初失誤,無法再敲響家中門扉、再扣動熟悉的門環。因為命已不在了…
少女宛如琴弦撥動的聲音,在微風中悄然訴說。
哀情幽幽,悔意綿綿…
妖孽啊!吊籃上的邋遢老頭一拍腦袋,都不用扒著吊籃看下去了。
這丫頭簡直就是心魔,如此利用人心,怎么會不成功?
老頭猜都猜得到結果,夜行人還有什么選擇?肯定會答應了。
而且他敢不答應?只怕就等于自己推在了不講親情、不講兄弟感受的地位上。指不定,連他的手下都要單獨投降了。
果然,這位夜行人首領沉吟許久,環顧自己的眾位兄弟,終于點頭道:“好,一言為定!哪怕可能對雇主的原始意愿有所違背,但并沒有破壞他的雇傭要求。我愿意合作,雙贏!”
“果斷!頭領當真果斷!如此,我們便立場轉換,成了盟友了。請諸位好漢松綁吧。”吳喆點頭示意,讓宗智聯等人給那些夜行人松綁。
宗智聯深深瞧了她一眼,確認她的意思沒錯。他注意到吳喆的手就放在頭發旁邊,隨時都會進行卷發梢的動作。
嗯,就是說可以隨時放出[三步蹣跚香]。有這種劇烈運動就會喪失玄氣的迷藥作保障,就可以放心了。
宗智聯這才動手與扈云傷一起,解開一眾被綁的夜行人的繩索。
四位鏢師不知內情,眼睛死盯著這群夜行人,生怕他們突然大反抗。
這可是冒著風險的啊,萬一他們有什么暗語,突然暴起傷人的話,搞不好要吃大虧。
還算有信諾,諸位夜行人少數一兩個有點不服氣,松綁后哼哼唧唧的,但沒有當場翻臉。
這點小抵觸肯定有的,吳喆并不放在心上。
“敢問頭領如何稱呼?”吳喆拱手問。
“在下李如剛,姑娘如此年輕,便叫我老李吧。”李頭領拱手回答。
說著,這位李頭領站起來,向自己的十幾位手下拱了拱手:“諸位兄弟,我帶各位出來,就是刀口上討口飯吃。今日栽了道,本以為并無僥幸,但幸好這位姑娘為人善良,竟給我們這樣的機會。想必大家剛在也都聽明白了。這條雙贏的路,于情于理有些相悖。竟然是我們與任務對手合作,幾十年來都沒有過這般的。”
“是啊,哥,咱都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事情啊。”夜行人中有一位是他弟弟,此時插言叫道。
“但這方法的確也說得通,與任務內容并不相抵觸。”李頭領果決地向手下們拱手承諾道:“這件事,是我一人答應的,與各位無關。若是有了什么岔子,便由我李如剛一人承擔,絕不連累諸位兄弟。”
這種話一說,手下們頓時不好意思了。夠漢子啊,相當于犧牲自己的口碑名譽救下了十一位手下,甚至回了組織還可能受處罰。
剛才心中還有點不樂意的少數幾個手下,本就擔心如此與對手合作會壞了名聲。現在聽他如此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會牽連手下的名譽,也就不好多說什么了。
這份交易協議其實是很荒唐的,但偏偏達成了。
如此雙贏意愿達成,是因為占了很多先天有利因素。
一是白長老為人甚正,拜托的武館也不是純黑道的,并非講究劫財見血的那種。
二是白長老出銀兩下任務的時候,便聲明好不要傷了人。哪怕是搶人的對手護衛,也不許出現大損失。所以從一開始派出的人選中,武館當家就挑的比較和氣的武者。
三是形勢逼人。都被抓了一長串了,若不這樣做,任務直接失敗。雙倍賠訂銀不說,對方要宰了你都沒啥好辯駁的。
最后,一旦交易成功,命保住是一定的。甚至若事情并不被雇主介意,就有機會連訂銀都不用賠付,反而能賺到任務完成的全額銀兩。
這些條件,若在平時都不具備。這種古怪的雙贏協議自然絕不可能達成了。
但在諸多巧合的因素下,這種情況就偏偏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十幾位夜行人松綁后,筋脈活動一番,便有點尷尬地傻站在那里。
雙方其實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是具體商量一下怎么實施,還是夜行人退出去?
或者是…都在彼此的監視下休息睡覺?
不夠信任啊,誰敢休息睡覺?萬一對方突然反水呢?
可讓任何一方退開,都同樣有點不放心。
倒是宗智聯將扇子骨在手中一敲,笑道:“若瑤,不如你就繼續說書吧。剛才聽過后心里想得很。”
這是個好主意,吳喆對他挑了個大拇指。
“說書?”李頭領聽著都新鮮。這里哪有說書先生?
看這位富貴公子說話的方向,他是讓剛才的當家少女說書?
這時,吳喆爽快道:“好,如果大家都睡不著的話,我就講講。”
天龍八部?聽起來很威風的名字。
一眾沒聽過的夜行人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家都覺得奇怪。
什么意思?這丫頭能說什么書?
雖然她好像是對手的主心骨,可太年輕了吧?說書的都是老先生,別說性別不對,年齡也不對啊!
說書這一行,沒有豐富的社會經驗,難以講出味道來。
“難道這個年輕姑娘真的會說書?”夜行人中有的低聲道。
“哼,她才多大?莫說會說書,但凡能把個故事說的有頭有尾了,就算不錯。”
“指不定啊,人不可貌相。”
“這話平日里對,但這丫頭才多大?過不了十五歲!該管我叫姨丈都不冤的小丫頭!若能說的好聽了,我就是叫她一聲姑奶奶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