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草廟村慘案
青云山麓腳下，離大城“河陽”還有五十里地的西北方，有個小村落叫“草廟村”。這里住著四十多戶人家，民風淳樸，村中百姓多以上山打柴交于青云門換些銀兩生活。平日里村民常見青云弟子高來高去，有誅般神奇，對青云門是崇拜不已，以為得道仙家，而青云門一向照顧周遭百姓，對這里的村民也頗為不錯。
這一日，天空陰沉沉的，烏云低垂，讓人有股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草廟村外，一群孩童正在玩耍。
“臭小子，你往哪兒跑？”一個十歲左右，眉目清秀的小孩子，領著四、五個男女孩童，追著前方另一個小孩。前頭那小孩比他小了兩歲，個子也矮些，此刻臉上滿是笑容，拼力向前跑去，間中還回頭做了個鬼臉。
“張小凡，有種你就站住！”后頭那小孩高聲叫道。
前頭那叫張小凡的孩子“呸”了一聲，邊跑邊道：“林驚羽，你當我白癡啊！”說著反而跑得更快了。
一路追跑，這些小孩逐漸跑近了村子東頭的那間破舊草廟。從外看去，這座小草廟破舊不堪，也不知經歷了多少人世風雨。
張小凡第一個沖了進去，不料一不留神，居然被門板拌了一下，眼看著就要摔在地上，但這時一只手卻伸了過來，將他扶起。
“小凡，小心一點！”
張小凡一抬頭，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富家公子，脖子上掛著一顆明珠，唇紅齒白，風駿不已。小小年紀就已有幾分傾世的風度。
“莫聞哥！”
張小凡吐了吐舌頭，面對著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卻是有些拘謹。
和一起玩到大的幾位小伙伴不同，這個叫莫聞的少年卻不是在村子里長大的，而是兩年前和父母一道搬來這草廟村的。其出身據說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武林世家，一是厭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殺殺，想找個地方避世，二是聽說青云山有仙人，想要碰碰仙緣。只是可惜來山下的青云弟子大多是些小字輩的，更多的卻是雜役一流。哪能做主收人，因此一直都未曾能拜入青云門下，莫家家主也是執拗，見草廟村風景不錯，索性就建了一個宅子，就此隱居在這里。
莫家家世富裕。為人也樂善好施，因此與草廟村原有的居民相處的倒也融洽，頗有威望。
莫聞是莫家的公子哥，長相氣度自然與張小凡這種貧苦人家不同，再加上從小習武，曾當著那些小孩子的面一掌劈折了一顆小樹，因此附近的小孩子都對他敬畏異常。一來二去，反倒沒什么人去找他玩了。
而這時林驚羽幾人也沖了進來，為首的林驚羽一把抓住了張小凡，笑道：“被我抓住了，這下你沒話說了罷？”
張小凡怪眼一翻，道：“不算不算，我正在和莫聞哥說話呢，怎么能算？”
林驚羽瞥了莫聞一眼，先是一縮脖子，但然后卻撇了撇嘴道：“我不管。說好了抓住就認輸的，你服不服？”
張小凡理也不理，卻是拿眼睛看著莫聞，看樣子是想讓他說幾句公道話。
莫聞風姿與這些孩童不同，自然就有人敬有人嫉。這林驚羽就是其中看不順眼他的人之一，倒也談不上什么陰暗的想法，只是孩子心性而已，看見比自己生活好的人，總是有些羨慕而已，張小凡不看莫聞還好，一看反倒讓他有些下不來臺了。
林驚羽氣從心頭起，一手扼住張小凡的脖子，怒道：“服不服？”
林驚羽力大，張小凡氣管被他扼住，呼吸逐漸困難，慢慢的臉也開始漲紅，但他小小年紀，性子竟是極犟，硬是一聲不吭。
兩人都十分執拗，死咬著牙不肯讓步，眼見一場大禍就要發生，旁邊小孩子都嚇得跑了出去，草廟里只剩下了莫聞一個外人在。
眼中微微有一絲光澤閃過，莫聞伸手就要將兩人拉開，但卻有一人更快，只聽一聲佛號，有人道：“阿彌佗佛，快快住手。”
然后一只干瘦手掌，橫空而出，伸出二指，在林驚羽雙手上彈了一彈。林驚羽如遭電擊，全身大震，雙手自然而然地松開了。
張小凡大口喘氣，顯是憋得狠了。他二人怔在當地，回過神來，想起了剛才情景，對看一眼，彼此都有些后怕。
然后卻聽莫聞忽然開口問道：“多謝大師出手相救，不知大師從何處來？”
林驚羽和張小凡順著他眼光看去，只見在這廟中，正站著一個年老和尚，臉上皺紋橫生，一身破舊袈裟，全身上下臟兮兮的。只有手中持著一串碧玉念珠，竟是晶瑩剔透，耀人眼目，發出淡淡青光。奇怪的是，在十幾顆大小一致，光潔剔透的青玉念珠中，偏偏還夾雜著一顆非玉非石、顏色深紫、暗淡無光的圓珠。
那老僧不答，只用目光在這三個小孩身上細細看了看，忍不住便多看了莫聞幾眼，心道：“好資質，只是眉宇間怎么有股煞氣在？區區一個孩童，觀他出身，也不像是家中遭了劫難，哪來的戾氣？”
然后又看了林驚羽一眼，“不錯，雖然趕不上前者，但資質也算是不俗了！”
三人中卻是對張小凡關注最少。
老僧話不多，又是陌生人，張小凡、林驚羽到底是小孩子，和他聊了幾句，什么也沒問出來，就跑回家去了，倒是莫聞留了下來，和老僧攀談了起來，倒也沒說什么正事，只是隨口問了一些趣聞而已。
老僧倒是對莫聞的身世來歷旁敲側擊一番，都被莫聞搪塞了過去，然后就如一般孩童一樣，纏著那老僧不放，總要他說些稀奇之事，一時間倒是讓這老僧忘記探查他眉宇間戾氣之事。
轉眼間天色已暗。
一聲雷鳴，風卷殘云，天邊黑云翻滾。
莫聞不知察覺到了什么，忽然話音一頓，看了一眼廟外的天色，對著老僧就是一拱手，“大師，天色已經不早了，不如到在下家中休息如何？”
老僧微微一笑，剛想說些什么，卻是輕咦了一聲，豁然起身，朝廟外撲去。
“小施主且慢，廟外似有邪魔出現，老僧去去就回，切不可出廟！”
然后就聽外面一陣電閃雷鳴，狂風大作，隱約間有佛號、鬼怪哭泣之聲，更兼有霹靂從空中劈下。
安靜地坐在草廟之中，莫聞的嘴角卻是露出了一絲微笑。
最后就聽一聲炸響，白光金芒，絢麗無匹，遠勝過天上太陽。整座草廟，忽然間四分五裂，莫聞整個人被一陣大風吹了出去，一頭撞在了柱子上，再也不動。
一會兒之后，那老僧緩緩走了過來，步履蹣跚，肋下夾著張小凡和林驚羽走了過來，伸手探向了莫聞的鼻息，見還有呼吸，脈象也穩，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后將兩個小孩放了下來，低頭朝著自己胸前看去，那焦臭僧衣，依稀可以看見，一股黑氣已在胸口漸漸合圍，只剩下心口一處小小地方，未被侵襲。
苦笑著從懷中取出一個藥丸服下，老僧卻已是精疲力盡，一下子坐倒在地，不停喘息。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謅狗！”
不知何故，這一句道家名言，帶了幾分凄厲激憤，從那老僧口中，緩緩念了出來。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此人又神色激動地大笑了起來，眼中出現了一股狂熱。
他的目光看向了三個孩子，先是對莫聞伸出手來，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中途又停了下來，最后卻是將張小凡喚醒了起來，兩人不知說了些什么，然后老僧將一枚珠子交給了張小凡，又出其不意地一掌將張小凡拍暈。
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老僧的眉頭微微皺緊，渾身上下卻是戾氣大盛，一股淡淡的黑氣繚繞在眉宇之間，宛如惡鬼一般，看了張小凡一眼，卻是大步離去。
只不過老僧未曾留意到，在他走后不久，三人間又有一人坐起身來，卻是莫聞。
聽著從草廟村方向隱隱傳來的哭喊聲，莫聞眨了眨眼睛，掃了張小凡手中的那顆珠子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卻又是躺下身來。
冰涼的地面、淡淡的卻在莫聞鼻中清晰不已的血腥味，他翻了個身，嘴中微微嘀咕道：“明天就能進青云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