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宗主。—頂—點—小說ww.{2}{3}{w}{x}]”
老人現身,周圍的弟子執事立刻俯身行禮;就算是金仙長老,也得微微側身,表示敬意,原道仙的面色微變,還是低下了頭顱。
“參見掌門師兄。”
來者,正是天禁林之主,當今神木宗的宗主朽木道人。
“嗯。”
朽木道人點了點頭,他白色的胡須在風中飄動,目光在李淳和昏迷不醒的董飛璇身上轉了轉,面色肅然。
他一向威嚴,不假辭色,寡言少語,甚至連露面都是極少,今日突然出現在此,那些執事、弟子們都在揣測著妖魔洞窟之中,是不是真出了什么大事。
朽木道人自己也很疑惑。
從當日李淳送牽羊子的遺體回神木宗,朽木道人就覺得有些心神不寧,這一陣都枯坐房中,卻無法踏入靜關,除不得心中煩惱,不由大奇。
金仙之屬,已經超越佛家阿羅漢,可稱無生死之大厄,無憂懼苦惱——雖然道家心法與佛家不同,但高了一個層次之后,心境自然要平靜許多。
可是一直靜不下來,朽木道人就猜有什么大事要發生。
今日宗門大比,他眼皮卻是直跳,就是剛才,只覺得腦中咔嗒一聲,仿佛什么東西斷裂的聲音,心中瞿然一醒。
——如果有什么事情要發生,那今日就是轉折點!
朽木道人心中一動,因此匆匆趕到宗門大比的現場,正好見到了這個場景。
——董飛璇雖然是神木宗這幾年中得意的弟子,但是作為宗主,朽木道人其實并不怎么在意,畢竟執掌一宗百年千年。而得意弟子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涌現,在天仙期就算驚才絕艷,到金仙期也會泯然眾人。
而烈焰老魔盡管厲害,他就更不在乎,畢竟這老怪物被困在烈焰魔池那么多年,料想也翻不出什么風浪。但是心中那種不安的情緒,卻始終沒有平復。
在見到李淳之后,這種情緒更是到達了。
“難道說…要應在這個少年身上?”
朽木道人瞇起眼睛,心中狐疑不定。
“就是你將牽羊長老的遺蛻送回本門,如今拜在百醉林百醒道人門下么?”
朽木道人開口,目光并沒有望向李淳,但卻是在向他開口發問。
李淳倒是愣了愣。
剛才他被原道仙蠻橫的推開,心中震怒,正要理論。沒想到突然未曾謀面的宗主來了,這也讓他因為簡伯沖等四人的死而憤怒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
但朽木道人的問題,卻是讓他愕然。
“弟子確實是拜在百醉林門下…”
但是他師父叫羅靜生啊。
“不錯。”
朽木道人點點頭,露出一絲干笑,“靜生是我的師弟,道號百醒。”
以往百醒道人也曾赫赫有名,但是隨著他妻子隕落,他有棄道之心。只用俗名,門中用百醒道人稱呼他的。已經沒有幾個。
“哦哦,”李淳連連點頭,“弟子正是羅師門下。”
他頓了頓,面色黯然。
“如今…羅師門下,只怕也只剩我和小師妹兩人了。”
簡伯沖四人都死在烈焰老魔手中,歸根結底。要歸咎到引出烈焰老魔的董飛璇身上。
李淳也知道對方未必是有意,所以并無深究之意,但原道仙死活不認的態度,卻讓他非常惱怒。
“我知道了。”
朽木道人面色一黯,微微搖頭。伸手一招,讓李淳走到面前,仔細打量著他的臉,伸手撫摩他的頭頂。
“百醉林一脈,是我神木宗七林之一,不可斷了傳承,如今諸大弟子逝去,你師父又是那個樣子——日后,要靠你支撐門戶了!”
他這番話倒是說得情真意切,李淳心中一動,眼眶不由微紅。
原道仙也看得目瞪口呆,他這位師兄素來寡情,對百醉林也從不曾另眼相看,什么時候見他對年輕弟子這么說話了?
“你去吧!公道自在人心!”
朽木道人輕輕一推,李淳只覺得如騰云駕霧一般,身子向后急退,耳邊卻是傳來朽木道人的低語,心中一驚。
宗主是用傳音的方式跟他說話,旁人都未曾聽到。
李淳微微點頭,在空中行了一禮,轉身就走。
——跟原道仙爭執毫無意義,確實還是得先考慮百醉林的傳承,宗主之言,似有深意,只是他一時還參悟不出。
等李淳走了,朽木道人這才用冷冷地目光掃了原道仙和董飛璇一眼,再未多說,轉身就走。
這位宗主素來威嚴,他在場之時,所有弟子連大氣都不敢喘,他這一走,方才覺得背上仿佛少了一座大山,一時間頓時喧嘩起來。
“呼——”
呼氣之聲,此起彼伏。
李淳走出大比的樹林,在外圍看熱鬧的吉祥正等在那里,見他出來,也不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吉祥雖然擠不進去,但是也已經聽到了洞窟之中的變故,聽說簡伯沖四人隕落,小女孩兒為之一哭。
“我們先去稟告師父吧。”
李淳嘆了口氣,原以為這三年與羅靜生都打不了什么交道——一般的道法劍術,由簡伯沖代傳即可,羅靜生成日酒醉昏睡,就算是金仙,也問不出什么名堂;沒想到以為安全的宗門大比出此變故,接下來的日子,他倒是成了百醉林的大弟子。
他搖了搖頭,緩緩地走到醉天懸木之前,心中有些忐忑躊躇,不知道該如何向羅靜生報告這個噩耗。
失去道侶之后,曾經的百醒道人已經成了悲戚的羅靜生,如今又失去最后的四位親傳弟子,不知道他是否能承受這樣的打擊。
“是淳兒和吉祥么?上來吧!”
羅靜生的聲音很平靜,出現在李淳的耳邊,但不知怎的,聞之有一種寂寥悲憫之意,讓人鼻酸。
這個師父…可能已經…猜到了。
李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拉著吉祥縱身而起,穩穩地落在醉天懸木最高的枝椏上,站在羅靜生所在殿閣的門口。
羅靜生到底是金仙,縱然現在有些糊涂,但是神通自足,如今悲慟大起,反而是清醒了些,面色雖然如紙一般蒼白,卻不似平日那般昏昏。
“進來。”
他找了招手,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百醉林如今這個模樣,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身為林主,不但沒有能將百醉林發揚光大,連最后四個親傳弟子都折了。
這叫他如何去見妻子之面于地下?
他咳嗽一聲,垂下了眼皮。
“他們四個,走得可痛苦?”
對于修道人來說,修行無止境,死亡未必是盡頭,或可轉世重生,或能落于別界,生死倒不能算是什么大事,只是離別遠隔,再無相見之日,也不可能再繼承百醉林衣缽,作為師父,悲痛欲絕,也為他們死時是否遭受痛苦而擔心。
“…烈焰老魔出手極快,除了大師兄被斬下頭顱,其余人…都去得很快。”
烈焰老魔的攻擊強橫而迅速,除了簡伯沖之外,另外幾個可能都未曾來得及感受到痛苦就已經死去。
羅靜生低頭,李淳只見他渾身的衣物都在顫抖,顯然在強行壓制自己的情緒。
堂堂金仙,失態到這個地步,固然是因為羅靜生是至情至性之人。
——同樣也是因為這消息的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