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滅教的動作非常快。
歐陽斐的原則素來是不做好準備就不動手,他在清靈館閣是提親來的,只帶了幾個不懂武功道法的普通人,所以當機立斷地退走,而轉頭就招呼了數百教眾,把清靈館閣團團地圍了起來。
歐陽穴的獵人小隊全滅,包圖和楊方子都死了,只剩下幸存的黃之遠和烈拔兩人,他們都指認,殺死小公子的兇手,正是李淳。
——歐陽斐也沒想到李淳竟然這么大膽,在殺了歐陽穴以后,還敢在他的面前耀武揚威。
所以,他又想多了。
“這小子不是愣頭青,絕沒這么大的膽子,那江大元雖然實力不弱,但也遠遠不足以做他的靠山,所以…他背后一定還有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沒有猜錯,但他對李淳的性格還是把握不準,要是李淳真宰了歐陽穴,他也絕不至于那么囂張——這不是腦殘反派才會干的事么?
李淳是壓根兒沒想到小公子真的死了,而且黃之遠還把黑鍋硬生生地扣在了他的頭上。
偏偏事情如此巧合,也不由得歐陽斐不多想——要是不多想,也許他早就帶人鏟平了清靈館閣,一網打盡斬盡殺絕,但現在,他卻認定了一定是天滅教仇人的陰謀。
否則的話,沒法解釋李淳的囂張。
殺一個李淳簡單,但是要找出幕后黑手,卻得有點耐心。
所以歐陽斐圍而不攻,就是想逼迫著幕后之人現身!
“果然找上門來了!”
江大元面沉如水,他拍了拍李淳的肩膀,“放心,無論怎么樣。老江都跟你一起扛!走,我們先出去看看!”
他面對荒野區兇狠的猛獸也未曾害怕,區區幾個天滅教徒,又怎么能嚇倒他。
反正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跟天滅教死磕,翻臉動手也是意料中事,提早了一點不算什么。
“嗯!”
李淳氣盛。這時候也自不會畏懼,與江大元并肩而行,一起走出了清靈館閣的大門!
門外黑壓壓的一片。
天滅教徒人數眾多,平時散在人群之中,無由得知,并不顯眼,但如今一起集中起來,也顯出了幾分氣勢。
這還是在城里,要是在城外。再有充足的時間準備,他們拉出萬人的教眾也不是不可能。
歐陽斐站在眾人身后,此時他已經換了一副嘴臉,冷冷地瞧著江大元和李淳,發出一聲低沉的冷笑。
“好…這還真是太巧了!想不到江先生也在這里,那我就不用費心再去獵人中心找你了!舍弟身死,正要找你和李公子兩位,要一個交代!”
李淳與江大元對視一眼。這歐陽斐的口氣,似乎認定了是他們殺了歐陽穴一般。但這明明不是他們干的。
——這種時候,氣勢不能輸。
“哼!”
江大元冷哼一聲,目光如電,冷冷地掃過歐陽斐。
“令弟指令手下護衛,暗中偷襲我小隊的兄弟,就憑這一點。我將他碎尸萬段也不為過,真是可惜,我們未能親手將他斬殺!也不知道是哪位英雄,為我兄弟報仇,當浮一大白!”
反口斥責。言語毫不客氣,但也說得清楚——我們是想宰了你那個弟弟不假,但可惜沒來得及,他被誰殺了,咱們可不知道,你該找誰找誰去,胡亂出來,平白惹人笑話。
“你不知道?”
歐陽斐冷笑,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他當然聽得懂江大元的意思,腦中倒是有了一絲疑惑。
難道江大元不知道李淳殺了歐陽穴,他們倆并非一路?
這倒也是可能…他們本來就是萍水相逢,從獵人中心打探的消息可知,李淳是剛剛成為獵人的新手,他的隊伍倒是有些詭異,似乎連城防指揮使元十方的兒子元信都在他的手下。
一個城防指揮使,歐陽斐也不必太過忌憚,但是獵人中心那邊的消息語焉不詳,似乎這隊伍里面,元信的地位是最低的…那就有些古怪了。
風九紅的陰謀論雖然沒法證實,但她的想法還是不知不覺地影響了獵人中心的不少人,于是歐陽斐打探消息的時候,自然也是受了誤導。
他們,真的有什么陰謀?
他背上發冷,但身軀依然挺得筆直,不管怎么說,天滅教死了人,他若不出來試探一番,那怎么也交代不過去。
“黃之遠,你出來!把那日發生之事,原原本本跟我們說說!”
歐陽斐厲喝一聲,把黃之遠拉出來對質。
“嗯?”
李淳怔了怔,只見黃之遠從人群之中鉆了出來,似乎是傷勢未愈,臉色慘白,面上卻無任何表情。
“啟稟大公子,那日小公子派兩位護衛出去狩獵,不知何往,我們幾人在林中休息。屬下因為受傷,又不敢驚擾公子,早早在不遠處草叢中睡了,半夜驚醒——卻見到這個人!”
黃之遠的咬牙切齒,突然伸手一指李淳。
“這個人,也就是前幾日我敗在他手中的李淳,正拿著一柄劍,刺穿了小公子的咽喉!”
“胡說八道!”
李淳聽得心頭火起,這小子莫不是在做夢吧,自己那天狩獵金眼黑云虎之后,就一路隨著江大元返回慶豐城,哪有時間折回去殺人。
“李公子,稍安勿躁!”
歐陽斐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光芒,“剛剛李公子還大言炎炎,現在又何必矢口否認,有什么要說的,倒不如等黃之遠說完再講。”
他轉過頭,面向黃之遠點了點頭,“你繼續講。”
“是!”
黃之遠答應一聲,“這人動作太快,小公子都沒來得及喊上一聲就丟了性命,我看其余教中兄弟也已經被他殺盡,顯然是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只好暫且隱忍,務必要將這消息帶回教中,然后才以死謝罪…”
“李淳殺人之后并未停留,立刻就轉身走了,我表弟烈拔因為去給我找水逃過一劫,我們兄弟倆互相扶持,這才好不容易逃了回來…”
黃之遠眼眶微紅,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大公子,你一定要給小公子報仇啊!”
“演技派啊!”
在場能夠百分百肯定他在說謊的當然是李淳,因為他根本沒干過這事,將謊言說得像真的一樣,看上去連心機深沉的歐陽斐都已經大半相信了他的話,這小子的演技還真是不錯。
歐陽斐輕輕拍了拍黃之遠,溫言撫慰,“你做得很好,回來報信,讓我弟弟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你無罪有功,日后父親自會重用于你。”
這一點上,歐陽斐就比他弟弟做得好太多,反正言語又不要錢,說來哄哄人收攏人心,豈不比整天罵人是廢物好得多?
要是黃之遠真是這樣的經歷,只怕早就要感激涕零。
——當然他現在確實也眼淚鼻涕都下來了,但李淳還是鄙夷地扁了扁嘴,完全是演出來的。
“他只有一個人?”
歐陽斐指了指李淳,又向黃之遠發問。
“只有一個人,”黃之遠垂下了頭,“但他的實力已經遠在我之上,兩位護衛大人不在,我又身受重傷,實在是無力阻止…”
他看著又要哭出來了。
“喂喂喂!演到這個程度,真的不要緊嗎?”
李淳哭笑不得,初見黃之遠表哥,他還是耍酷的陰沉青年,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怎么幾天不見,就改成這副模樣了?
人群中烈拔的腦袋都垂到了胸口,他雖然蠢,但也是個直性子的人,只怕也是看不下去了吧?
“李公子,你還有何話說?”
歐陽斐冷笑一聲,又轉頭對著江大元,“江先生,我早就聽說你義氣深重,對朋友兩肋插刀,只是要小心身邊之人,不要被別人插了兩刀,還要自己出來頂缸!”
他這時候還不忘挑撥,江大元卻沒有上當,他與李淳相交雖短,卻是傾蓋如故,對他了解的很——要是李淳殺了小公子,又何必隱瞞于他?何況他們匆匆離開青松林,一路上只花了三天功夫,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趕路,李淳又哪有時間折回去殺人,若說夜間來回,那也得剛好小公子他們相距不遠才行,哪有那么巧的事?
一路之上,他們也完全沒有發現過那隊人的蹤跡。
“放屁!李小兄弟何等人物,他要是殺了你弟弟,也不過是像殺條狗一般,又哪里用得著隱瞞?”
想想李淳的劍法和資質,這小子未來必然是前途無量,而且他性格臭屁,動不動就把“我是注定成為的男人”這句話掛在嘴邊,像這樣的人,又怎么可能暗中殺人還隱瞞極深?
江大元是這個意思,可是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歐陽斐又聽岔了意思。
“果然,這個李淳的身份不簡單!”
他先入為主,即使是事實擺在眼前,也不愿意相信了。
就是因為這小子不簡單,所以他才會找機會殺了歐陽穴,這算是哪個勢力對天滅教的警告還是挑釁?
是貴族?是軍方?…或者,是神祗?
想著黃之遠身上被召喚毒魔邪神術反噬的傷口,歐陽斐心中的疑惑就更深了。
天滅教要做一件大事,這時候千萬要低調,不可引起外界的注意。
那殺弟之仇,又該怎么辦?
聽了江大元一句罵,歐陽斐倒是低頭沉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