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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遠航(三)

  “猶斯底尼亞不可能被派出來求援,不要問我怎么知道的。”丁一在開口之后,說出這么一個近乎無賴的說辭。

  但是杜子騰馬上就提出異議:“先生,如果不問消息渠道的話,如何保證您將要說的事情,可信的程度?而如果真實性無從考據,咱們為之而制定的作戰計劃和戰略,也就一樣不具備有效性了。”他這話說得很透很直接,也許整個大明帝國,敢在上峰和先生面前這么陳言,也就只有丁一門下出來的學生和弟子了。

  丁一摸了摸鼻子,很有些尷尬,因為他總不能跟這些人說,他以前看過歷史上有名的君士坦丁戰役的文獻吧?于是他只好編造了一個很蹩腳的謊言:“這個…因為那個人死掉了…他告訴我這么一句話以后死掉了…反正就是有這么一種可能。”

  猶斯底尼亞是君士坦丁的城防指揮官。

  “而且我詢問這位猶斯底尼亞時,他也說了在君士坦丁,他主要是負責城防那一塊的,因為很得他們國王的信任,才會被派出來求援,而且因為英勇過人,他才帶著這些手下殺出重圍一路往東而來。”丁一對著杜子騰這么說道,后者馬上就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真實性的問題。

  因為沒有必要再問,就憑著猶斯底尼亞自己說的話,都可以讓人懷疑他語言里的真實性。

  例如京師保衛戰的時候。景帝會讓于謙或是石亨去指揮戰事,但不可能派這兩位去跟也先談判。猶斯底尼亞如果真的是城防指揮官的話,他不可能被派來出使。被派來出使的人,必定是君主的親信心腹,但絕對不會是城防指揮官。

  “少爺,世事無絕對。”丁如玉卻沒有罷休,她并沒有如杜子騰他們這些弟子,對著丁一有著潛意識的服從感,盡管她忠于丁一。一顆芳心也系于他的身上,但她并沒有就這么算了。

  丁一想了想。卻再一次開口:“他說canakkale_bogazi,而不是Δapδaνeλλia。”丁一倒沒有故弄什么玄虛,“前者似乎是奧斯曼帝國的方言,后者才是羅馬的方言。”丁一不懂希臘話。可能也不懂土耳其話,但至少,“赫勒斯滂”和“達達尼爾”這幾個音節的差別還是聽得出來,而這就是土耳其海峽的不同音譯,“韃靼不會稱自己為韃虜,連東方那島國上的人,也不會稱自己為倭狗;也先決不會稱元代為國朝亡國時期,脫脫不花也不會說起太祖時,稱其為驅逐韃虜恢復華夏的大英雄。”

  一個羅馬使者。他為什么會稱土耳其海峽為赫勒斯滂呢?

  盡管丁一發現了這個自稱猶斯底尼亞的家伙身上諸多疑點,但事實接下來的戰略,仍存在著大量的偏差。原因就在于丁一的情報里,有太多虛假的因素,例如奧斯曼強大的海軍。要知道,只追求高速甚至風帆船極速的閃電號,隨便大點的船,都會比它大許多。

  奧斯曼的強大海軍在這個年代根本就出不了地中海。多層甲板的艦船是十七世紀甚至十八世紀和西歐關系緩和之后,奧斯曼帝國外購的。當時西歐都在玩蒸汽風帆船了,奧斯曼還在玩帆漿兩用;至于火炮,更是錯到離譜,離這景泰三年還有一百二十年左右的奧斯曼和西班牙艦隊的海戰,雙方也就是“五十米以內有較高命中率”的船首炮,然后接舷戰,火槍的齊射再跟著冷兵器“甲板上都是甲胄閃亮的人員”之類的,更有以旗艦撞擊對方艦船的招數,都可以看出,一百二十年后的奧斯曼和海上強國西班牙,都沒有丁一所擔心的海軍火炮問題。

  嚴格的說,二百年后,第一次英荷戰爭發布的《海上作戰條令》,才明確的把縱隊定為海軍作戰時的標準隊形:“各分艦隊的所有戰艦都必須盡力與其分隊長保持一線隊列前進…”戰列艦這個概念才被正式提了出來。

  也許丁一私人來說,窮到要去軍營蹭飯吃,但作為一方諸侯,丁一是有本錢的:有穩定的鋼產量,雖然不高;有不斷提升的鐵產量,對于現在的時代來說,梧州的工場鐵廠的出產量,是一個很可怕的數字了;他更有數支遠洋艦隊在等火炮;他的艦隊在西方二百年后才提出戰列艦概念,才流行低舷、橫帆、兩舷裝備加農火炮的此時,已把搶占t形位演練得頗為嫻熟…

  所以丁一現在根本就是太有錢,所以任性。

  他把記憶中奧斯曼帝國海軍最強大的時候的印象,套在了現時的所謂強大的奧斯曼海軍身上。于是這一次遠航的準備,其實有很多緊張的準備,根本沒有太大的必要;如果把大量的資源投入到陸軍的身上,也許會更為合理一些。

  至于日后因此而造成的戲劇效果,雖然很多歸功于丁一的高瞻遠望,但丁一自己卻很坦然地說:“不,當時我犯了錯。”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不過,這真的也不能怪丁一,因為在這一次會議之后,他因為不太放心自己那有點模糊的記憶,便拷問了那些被猶斯底尼亞當成禮物送出的女人,她們在猶斯底尼亞隨丁一到了廣州府之后,送給了丁一手下的各個實權人物,盡管猶斯底尼亞不會說大明官話,但他的眼睛很毒辣,他能分辨得出誰在丁一手下掌握著權力。

  對于華夏以外的民族來說,丁一并沒有太多人道主義的精神,也沒有什么仁慈可講。

  拷問是由門達和巫都干執行的,所有被猶斯底尼亞送出的女郎都逃之不過。

  而丁一這回也沒有避開,從頭到尾的跟進了這一次審訊,無他,因為除了他以外,沒有人聽得懂這些女郎說的話,本身丁一也并不避忌這種場面,他看得太多了,不論在敵人身上還是在自己身上。

  “蘇丹有多少大炮?”丁一很平淡地向這個被領入的女郎問著話,依丁一的審美觀來說,這無疑是一個美麗的希臘女郎,不過這對于丁一來說,并不能代表什么,丁一的判斷標準是有著嚴重的沙文主義傾向的:她們不是大明的百姓。

  真正的刑訊,并不會和后世那些虐俘丑聞一樣,把被刑訊者脫關衣服取樂。

  有些人也許這樣會讓他們感覺到強烈的羞恥而心理崩潰,說出他所知道的所有秘密;

  但也有些人因此而更加寧死不屈,因為他們覺得后面再凄慘的刑罰,也不會比這更讓他難以忍受;而有些人則是無所謂,因為受過訓練而對于這種狀況已麻木沒有反應,反至故意表現出驚恐,來讓施刑者相信,他這時候供出的謊言是事實。所以刑問也是一門學問,把人捉來,就把所有刑罰從頭到尾來一翻,不是什么太有效的法子,往往只會收獲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不是真實的答案。

  門達是個很懂行的人,他不單能屈打成招,也能從對方的語氣和反應之中,看出是不是真話,至少在審訊了五名希臘女郎之后,丁一發現,門達基本上的結論是跟他一致,甚至其中有三次,并沒問上幾句,就是門達主動提出:“先生,她知道的,恐怕只有這么多了,不如提下一個吧。”要知道,門達是完全聽不懂對方的話語的。

  所以對這八個希臘女郎的審訊,丁一弄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而門達也讓丁一刮目相看:如果這廝不故意屈打成招的話,倒也算得上一個精銳的刑警啊,至少在審訊方面,丁一是嘆服的,要知道門達可沒有讀過什么犯罪心理學,也沒學過什么側寫或是肢體語言的反應等等,現代化的訊問理論。

  “蘇丹沿城墻的薄弱地點布置了十四、五個炮兵陣地”有人說十三個,也有說十六個;

  “巨熊周圍的幼獸”每一門大炮的邊上,還有其他各種小口徑的火炮,這是所有人都這么說的;“烏爾班巨炮布置在蘇丹帳篷前的顯要位置”有人說只有蘇丹有神力來操縱巨炮,有人說是為了便于蘇丹隨時監督戰果。有人說蘇丹有無數火炮,但很可能她壓根就不會數數,又或者她的法語程度,不足以表達出具體的數字;至于烏爾班大炮的射程,這個倒和丁一記憶之中在差不多。

  最后丁一留下了兩個女郎,他對其中一個說:“你們的家人都被帶著你們來的那個男人殺死了,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還要用自己的性命,來保守這個秘密?到了大明,你已經是一個自由的人,如果你能把事實說出來,也許我們可以給你一份身份憑證,然后你就象一個普通的百姓一樣,在大明快樂的勞作、生活,找一個愛你的人,生一群孩子…”

  那個女郎的臉色幻變著,丁一笑了笑沒有再問下去,而是對門達和巫都干說道:“留在她在這里看著,不要傷害她;刑審另一個女孩,除了別讓她死掉,你們可以用上所有會的或是想到的法子。”

  然后丁一就離開了,因為李匠頭求見他,所說的事,讓他感覺到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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