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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應對

  大清早,順天府尹受理了章保的擊鼓鳴冤,看過狀紙后頗感為難,一個徐焜就夠讓人糾結了。

可是原告不會無緣無故的誣陷好人威逼人命,如果徐焜等人罪有應得,焉能不提案審訊  左右為難的順天府宣布暫停,下來叫了幕僚來商議。

  師爺看出他顧慮徐家,胸有成竹的笑道:“東翁,此事其實很容易的。原告章保的狀詞就算屬實,也不過是想要他們花錢買個不追究,所以東翁請先派人去查驗死者是否真的吞金。若是真的,批下令簽傳喚被告人證等赴案。學生私下里授意下面人,叫傳話給徐家尹家,如此不須費事,他們自己就會去料理。”

  “不錯。”順天府尹頓時茅塞頓開。

  這樣的案子在后世也是如此,自殺案不是謀殺案,性質不嚴重可也很嚴重,往往死者家屬先告上法院走法律程序,有的被告人出于各種考慮,委托律師提出庭外和解,即花錢私了。

  只要原告選擇撤訴,那么法院一般都會尊重雙方的意見,不予追究。

  章家的案子一目了然,就是希望要錢,所以此案就容易辦了。當下順天府派了人手去驗尸,果然是吞金自盡,那些差人仵作都被章家打點好了,沒人揭破章家的妓戶身份⊕,..,實事求是的說,章家也確實是從事風塵工作的平民。

  順天府尹接到回信,即刻派人去傳喚一干人等到案對質。

  徐府,滿頭是汗的徐珵走進書房,徐焜笑道:“我正等得不耐煩了,今日一定要給他們個利害,才知道咱們不是好惹的。”

  “可別說了。”徐珵雙手齊搖,神色驚惶,“而今弄出人命來了,我特來與你商量,趕緊想法子彌補為是,若鬧開來,你我都有不便。”

  徐焜大吃一驚,忙問道:“到底怎么了大驚小怪的,天大之事無非殺人抵命,咱們又沒有殺人。”

  “雖不是殺人,可也是人命官司。唉!”

  徐珵嘆息著連連跺腳,遂把如金的死訊說了出來,并章保一早去告官,“幸而順天府老大爺與我頗有交情,暗中吩咐差人知會我們,趕快把此事料理清楚。只要章家不追,即可含糊過去。”

  徐焜整個人都呆住了,怎么也想不到如金會自盡至此心里好不后悔,都怪自己小心眼,好好一條性命就這么沒了。

  徐珵自顧自的說道:“我想章保告的是咱們威逼他女兒自盡,本來沒有實據,但是他既然敢控告,那一定是請教了有名的訟師,自然一番強詞奪理,準保一時難分真偽。況且你我二人豈能去公堂對質不是那回事。

  公差先到我家里走了一趟,這會子去了尹家,少時就要到你這里來,所以我搶先一步來與你斟酌,如何應對咱們雖然不怕,但究竟此案于聲名大有關礙。”

  徐珵在意名聲,徐焜卻不在乎,呆了半響,嘿然道:“章保竟有此等膽量,女兒慘死不思后事,居然敢捏造供詞來告我們,難道我那么小氣嘛這其中必有挑唆之人。如金啊如金,你怎么就舍得尋死真是一樁怪事。”

  “可不是嗎。”徐珵面帶埋怨,忍不住發起了牢騷,“說起來也是咱們的罪過,若非你拿話羞辱她,她這么自由自在的日子,怎么會舍得尋短見大概見咱們走了,姓尹的也動了氣,一時想不開。”

  正說著,家人進來說道:“順天府來了兩位公差,說有話要面稟少爺。”

  “叫他們進來。”徐焜擺擺手,徐珵連忙躲到里面去了。

  很快家人領著公差進來,徐焜故作不知的問道:“你們有什么事”

  一位公差說道:“一來拜見徐公子,二來敝上有件公事,請公子過目。”

  雙手將順天府的朱簽文書遞過去,徐焜接過來看了,仍將朱簽交給了公差,說道:“豈有此理,分明是章家借尸訛詐,怎么你們順天府就準了呢”

  公差忙說道:“起初是不準的,但仵作說確系吞金,那章保又說得言之鑿鑿,告公子們威逼他女兒身死,所以敝上請公子們到堂上對質,是非曲直一辯即明。”

  另一位公差則走近一步,低聲道:“公子,我家老爺也知道章家是故意訛詐,奈何他女兒自盡是實,又一口咬定你們威逼。即使對質下來自辯真偽,然以公子們的身份焉能上堂就算遣家人去,怕的是章保此人刁頑,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肯與下人對質。想公子們何等體面,傳揚出去名聲不雅。”

“嗯。”徐焜渾不在意的點點頭,實則他心里也怕得要死,正常人誰愿意去衙門再說萬一被三伯得知  其實他還是不了解徐灝的為人,這種事只能算意外,要埋怨的是這萬惡的舊社會,侄兒縱有小過亦屬人之常情,不能說章家身為弱勢的一方,就該天生站著理。

  公差繼續說道:“敝上念著貴府老爺們,自然不能不為之關切,奈何公事公辦,私情只好擱在一邊,惟有暗中使力。既然章保一心控告,無非想訛詐若干銀錢,此乃千人一見。故此敝上吩咐小的們轉告公子,不如破費些銀子,叫他當堂切結此案。隨后再尋件小事狠狠的警告下章家,叫他不敢糾纏不清,此乃敝上的意思,請公子自裁。而尹公子那邊我們也去過了,他已答應照著敝上的交代行事,說最遲明晚與章家說項,許他若干銀子叫他趕緊結案了事。”

  徐焜沉吟了一會兒,以他少爺脾氣,如果不是如金死的可憐,恐怕打死他也不會服軟,畢竟三伯不是他爹。

  想了想,徐焜悻悻的道:“承你們貴上一番美意,不好不遵。可恨那章保竟敢誣告,私底下花錢買他結案,當我徐焜懼怕他怎地隨他告到圣上那里我也不怕,歸根結底要弄個孰是孰非,水落石出。憑什么一面之詞,就能誣陷我威逼他女兒自盡么反正人不是我們殺的。不過如此一來,辜負了你們貴上的盛意,說不得我們自認一聲晦氣。

  行了,勞煩你們回去致意大人,請他將此案暫擱數日,我這里好派人去和章家說。先說好了,倘若章家貪婪,獅子大開口,那我可就要麻煩你們貴上秉公審訊了,大不了我走一趟衙門而已。”

  說完,徐焜吩咐小廝取出十兩銀子,賞給公差。

  公差拿了銀子后眉開眼笑,笑道:“公子何等身份難不成怕他控告么不過因他家女兒死的可憐,姑且賞他幾文。他敢不干有幾個腦袋,雞卵好同石頭碰么公子放一萬個心,此事交給小的們辦就是了。”

  徐焜點頭道:“你們倆不錯,等完事,我再酬謝二位。至于貴上關切之處,我理會得,也自有道理。你們回去吧,代我問聲好,就說我記在心里了。”

  “公子真乃明見萬里,敝上就是念著交情,并無別意。”公差笑著告辭而去。

  人走了后,徐珵出來說道:“自古錢能通神,一點不假。章家也曉得我窮,不過借我搭個腳兒,得勞徐爺破費,只好容為兄日后再報,而尹春方就算花費萬兩,我也不領他的情。”

  徐焜笑道:“虧你好意思說出口,等我們完結了,單叫順天府提你去和章保對質,看你怎么辦到時以衙門的手段,不怕你窮的只剩豆渣子,也要榨出一點油來。”

  “瞧你瞧你!”徐珵坐下笑道:“如果順天府單單提了我去,我就直說是你們花錢買的案。試問,沒真的威逼如金,焉肯行賄說不準誰倒霉呢!”

  “好好好。”徐焜沒好氣的打了他一下,“從此我算是知道你的心腸了,太壞。不說笑了,叫誰去章家說呢”

  “我的家人蔣禮吧,人送外號講道理,慣能說會道,大小事情從未出過錯。”徐珵笑著說道。

  “行。”徐焜說道:“章家就這么安排。順天府那邊也得送些人情,雖然口口聲聲說認交情,自古衙門向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不管至親好友,沒有不雁過拔毛的。你說送什么禮物好”

  “送錢不妥。”徐珵稍微琢磨了下,“要我說送一幅徐公的字,對他而言無價之寶。”

  徐焜說道:“就這么辦。”

  與此同時,徐潤在自己的書房里對蕙蘭說道:“我未婚妻和你很像。”

  蕙蘭笑道:“這不是糟蹋人嗎一個千金小姐像了我,你還正八經的說出來。咦,我怎么覺得不對味”

  “只怕未必如你。”徐潤神色了了,“真的像你我就心滿意足了,我愿意把她當菩薩供養,天天拜她。”

  “得了吧。”蕙蘭嗤笑道:“常常聽你說,也沒見你拜過誰。”

  徐潤笑道:“你要我拜么來,我拜拜你。”

  說著還真作勢欲拜,蕙蘭連忙走開,輕笑道:“不要折殺了我,留著拜你那位表姐夫人吧。”

  徐潤瞅著她,好半響嘆道:“如今我才知你真的不喜歡男人,依我說你也賺了不少,不如成個家多好就是配得上你的人少。”

  “你這話說得好。”蕙蘭走回來坐下,端起茶盞,“我自信能賺錢養家,堂堂正正做人,也不信誰敢壓我和尚公公都能娶媳婦,那我也可以,可惜好人家是不肯的,那小家之女,行院之女,我又不要。況且我們這樣的女人和相公一樣,被你們這些無恥的東西鬧得不像個樣子,誰肯信我們今后清清白白的呢我尋思與其娶小戶之女,倒不如娶個大家之婢,好歹禮貌性德都是見慣的,沒有那小模小樣一身的小家子氣。就是一樣,我不想娶個不清白的,好一點的十有八九只怕被主人已先受用。”

  “也不盡然。”徐潤拍手笑道:“我徐府清白的丫頭多了。”

  蕙蘭說道:“徐家的丫鬟自然是好的,府里的風氣也好,尤其是二公子的丫鬟最多,而且個個都好。還記得我們有一回在一粟園唱戲,看見簾子里一大群的女孩,有男裝的,有女裝的,粉白黛綠,俊俏可愛,可惜誰愿意嫁個女人呢”

  徐潤開玩笑的道:“要不等我成親,想必陪嫁來幾個丫鬟,如果里面有好的,我干脆送一個給你。”

  “不好。”蕙蘭笑道:“那我豈不是要在你家伺候一輩子”

  “玩笑而已。”

  徐潤抬眼看見窗外的許二姐經過,說道:“其實甭管愿不愿意,難道這世間錯配姻緣的還少嗎多少夫妻無非湊合在一起過日子罷了。比方說給你駕車的周三,倒有那么好的媳婦,算不算暴殄天物”

  “赫赫!”有些明白的蕙蘭似笑非笑的盯著他,“莫非你愛了她”

  徐潤笑道:“豈有此理!我不過說說罷了。”

  慧芳微笑道:“愛上她也沒什么要緊,愛美之心人所難免。二姐不但模樣生得好,且靈慧異常,人家還是貞潔之婦呢。”

  徐潤不以為意的道:“靈慧有之,貞節未必。”

  “你沒聽過她收拾潘三么”蕙蘭問道。

  “有耳聞。”徐潤還是不以為然的模樣,“以潘三那副嘴臉,是個人都會收拾他。你方才說愛美之心,人人有之,我問你假如換了徐煜,她忍心收拾嗎即或換了你蕙蘭,她忍心嘛”

  蕙蘭嬉笑道:“何不你親自試試她人就在你這里,就想收拾你,也不敢。”

  “一發胡說了。”徐潤大笑,“我真的沒有其他想法,想我與你和琴言相交這么久,幾何時動過齷蹉念頭”

  “那倒是。”

  蕙蘭點點頭,對她來說,徐潤也算是奇人,亦是非常正派的男人,他并非不喜歡美女,這一點貌似和徐三爺很像,從不在外面留情。

  忽然跟班的進來,說道:“三老爺有要緊話商量,請少爺過去。”

  “知道了。”徐潤急忙吩咐備車,蕙蘭伺候他換了衣服去了。

  蕙蘭閑來無事,有心進去調戲調戲二姐隨即心說算了吧,不消說自己女兒身,就算是男兒身,也不能去勾搭有夫之婦呀。

  不過她還真把娶媳婦當成了正事看待,這一代明朝人的想法明顯有超越時代的趨勢。看似荒唐,但歷史上發生的荒唐事還少嗎,太監堂而皇之的娶媳婦,宮女間的菜戶對食,只要能無視于他人,內心強大,沒有親族禮法的壓制,所謂社會風氣其實是壓不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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