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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回家

  朱赫的死自然驚動了親朋好友,徐沐張朱四大家族中,只有張輔在京,徐慶堂年紀大輩分高不便出面,張輔責無旁貸要擔負起調查死因的責任,所以第一時間親自趕到了朱家。+◆頂+◆點+◆小+◆說,

  結果得知朱赫竟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涉及到朱能的小妾以及其丫鬟,是以張輔只有苦笑著下令掩蓋事實,以暴病的原因對外宣稱,至于外面相不相信是另一回事,起碼只敢在背地里嘲笑。

  不提朱赫的喪事,盡管當晚楚楚十分機智的‘鬼上身’,暫時逃過一劫。但沒過幾日,朱家太太還是調查出是被她害的,自是恨之入骨。因沒有直接證據不能處死,又怕坐實了家丑,便下令將楚楚趕出府去。

  只準帶著隨身衣物,幾年來的積蓄都抄了賞給其她丫頭。楚楚不甘心,因向來與管家朱貴有‘交情’,這會子攆了出來,哭哭啼啼的去求人家收留她做個二房。

  其實朱貴與她交好,無非楚楚是五姨娘的心腹,人又長得好看,出于男人的劣根性。他妻子善妒眼里不揉沙子,加上楚楚成了太太的仇人,本身楚楚的性子又水性楊花,給朱貴幾個膽子敢冒大不韙?馬上翻臉不認舊情。

  楚楚氣個半死,眼見沒有任何人敢收留她,只得厚著臉皮回家去了。

  她家姓齊,乃是金陵小戶,因過不得日子才把楚楚賣到朱府作婢。父親早已亡故,家中七十來歲又聾又盲的老母親,唯一的親哥哥人很好,只是家里窮念不成書,每日販些時鮮水果挑著在街上賣,賺得百十文錢,買了飯食贍養母親。

  這些年楚楚幾乎沒關心過娘家,如今凄凄慘慘的回來。哥哥一早挑著擔子出門做生意去了。進了破破爛爛的院子,就見白發蒼蒼的母親一個人坐在炕上。

  畢竟是自己的親娘,楚楚上前激動的叫道:“娘!”

  老太太想了半響也沒認出來是誰,閉著眼睛問道:“誰喊我呀?”

  楚楚大聲說道:“娘,是你的閨女楚楚呀。”

  “楚楚?”瞬間老太太睜開了眼睛,可憐她什么都看不清,兩只手臂顫顫巍巍的四處摸索,叫道:“是楚楚么?楚楚你在哪里?”

  楚楚一把抓住母親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哭道:“不想孩兒還有見您的日子。”說著痛哭起來。”

  說起來楚楚十三歲時進朱府。至今已十幾年了,當初老太太因不能和女兒見面,日夜的哭,把眼睛給生生哭壞了。也不能說朱家不仁道,在狠毒的富人家也不會完全禁止下人和親人聯系,除了皇宮。

  一來很多窮人家因親手把女兒賣了出去,自覺有愧,賣出去就是人家的財物,沒臉或也不愿意去攀附。類似楚楚她娘這樣的老實人,哪敢跑到國公府要求見閨女?自以為再也見不到了,并且楚楚自己也沒有回家看看的心思,久而久之已然和親人完全斷絕了聯系。

  二來古代人們也時常到處遷徙。奴仆乃是家產,要你去就得跟著去,長期分隔兩地的結果顯而易見。總之就是這么一回事,封建社會殘酷不假。但人還是那個人,人性永遠不會改變。

  古代社會階級分明,尊卑有別也不假。問題是世事沒有一成不變的規律。比如說你的丫鬟自幼服侍你一起長大,彼此朝夕相處了十幾年,你還會把她視為奴仆嘛?吵幾句嘴,坐一塊兒吃飯,你會在意她不知尊卑禮儀嘛?或許你會,但這樣的結果就是離心離德,身邊最親近的人都不能把她當人看,試問其他家仆會怎么看你?

  時常看到書評區有人指責怎么下人都敢瞧不起主人?太不現實了,對不起,這就是事實,別以為你是少爺就沒人敢頂撞,太天真。當一個強勢的家仆和一個弱勢的家主,別以為他會多么的尊重你,有錢家的孩子被下人家的孩子揍得例子多了,不然那些被太監弄死的皇帝有話說。

  楚楚見母親這個樣子,也覺得傷心,母女倆抱頭大哭一場。哭完了,楚楚瞅瞅房子小小的,上面不是瓦片而是蓋著茅草,墻壁是泥做的,有一段院墻塌了半截,窗戶還不錯,用廢棄報紙糊的密不透風。

  這時候楚楚有些悔不當初,為何當初不接濟家里一些銀子呢?可惜悔之已晚,她向來高樓大廈住慣的,這時候備感凄涼,坐著發了半天呆,隨口應付著母親的噓寒問暖。

  中午,楚楚想做飯給娘吃,出去一瞧,家里沒有一根柴一粒米,轉身回來問母親。老太太流著眼淚說道:“兒啊,你不知道你哥子病了,斷了三天火炊,今兒你哥子好了些,挑擔子出去,或許造化好晚間有一口米湯下肚。”

  楚楚的眼淚再一次流下,一時間心如刀絞,終于意識到這些年自己太不孝了,忙擦擦眼淚說道:“娘餓不餓?我有支銀簪,能換幾百個錢買米買肉吃。”

  “萬萬使不得。”老太太使勁搖頭,“等你回去,可不要挨打么?娘不餓。”

  楚楚哭道:“我是不去的了,府里太太因我年紀大了,放我出來,服侍母親。”

  老太太趕忙問道:“那銀子要不要還啊?”

  “不要還了。”楚楚嘆道。

  “那就好,那就好,阿彌陀佛,保佑你家太太長命百歲。”老太太這才開心了起來,蒼老的面容開懷笑了。

  “娘,你好生坐著。”

  心里慚愧的楚楚抬手抽出了簪子,用刀子給割斷了,拿著一半去了街上的當鋪,換了五百銅錢。然后去米鋪買了幾升米,發覺忘了帶米口袋之類,干脆用衣襟兜著。

  花了四十文錢買了只燒鴨子,回家把米淘洗了半升,想要做飯忘了沒有柴火,忙又跑出去買了十文錢的一擔木柴。

  在灶房里忙了半天,整個臉弄成了黑乎乎的不說,一鍋米飯煮的和粥似的,誰讓從沒干過這些粗事呢,想了好多辦法,也沒把米飯煮成功。

  即使如此,她母親聞著誘人的米香,歡喜的了不得,楚楚遂盛了兩碗,拿了兩雙茅竹筷子進來。餓了三天的老太太捧著碗就喝,楚楚趕忙去找盤子裝鴨子,誰知怎么也找不出來,家里僅僅就有兩個碗,大抵都用來換吃食了。

  “唉!”楚楚深深嘆了口氣,直接把荷葉包打開,拿筷子夾了一塊鴨肉送到母親的嘴邊。

  鴨肉松軟好消化,老太太咂咂嘴,詫異的道:“這不是腐干子,怎么這樣好吃?”

  楚楚又是欣慰又是心酸,說道:“這是燒鴨子。”

  “哎呦。”老太太開心的道:“托了閨女的福,這生這世還有這個吃,我七八年沒嘗過這滋味了。”說著吃了一口飯,神色期盼:“還有沒有了?”

  楚楚使勁捂著嘴,淚水已然瀑布似的淌下,強忍著說道:“多著呢,娘盡管吃吧。”

  “哎。”老太太又美美的吃了一塊肉,“留一些給你哥哥嘗嘗,你也吃,娘吃兩口就飽了。”

  “足夠咱一家三口吃了,您使勁吃。”楚楚心里實在難過,盡管肚子很餓,也半口飯難以下嘴。

  伺候母親吃完了,剩下的食物放在桌子上,娘倆坐在炕上說起了話。

  到了傍晚,她哥哥齊大壽挑著空擔子回來,一眼看見了楚楚,大吃一驚,暗道這位奶奶是誰?

  還是楚楚認得自己大哥,跑出來叫道:“哥。”

  齊大壽愣了半響,放下擔子,笑道:“原來是妹子,我倒認不出來了。”

  “哥,我還是你的巧兒呀。”楚楚看著哥哥穿一件藍布舊棉襖,腰上拴一根粗布帶,腳上一雙草鞋,雖然一身窮相,卻相貌堂堂,氣度清清脫脫的。

  齊大壽問你怎么回來了?楚楚又說是太太念她年紀大了,放了回來。齊大壽點點頭,不再多問,兄妹二人一起進了屋。

  老太太聽著兒子回來了,問道:“今兒賺了幾個錢?”

  齊大壽說道:“今兒大好,我賒了五百錢的果子,在皇城徐府里,一下子便賣光了。他們還要買,我卻沒有了,趕著回去又販了一擔挑去,也賣完了。當時我尋思徐府這邊生意這樣好,就拿著五十錢去孝敬人家的管事,誰知那管事爺問咱家有幾口人,生計如何?我如實說了,那管家爺憐憫咱家,叫我明兒還挑了去,今后看顧咱家,只收了我十個銅錢的孝敬,囑咐我萬一見到他府里的老爺少爺,別忘了說是他做的善事。照這么算一日能賺二百錢,咱一家三口吃用夠了。”

  說完從腰上掏出二百個銅錢來,拿在手里,要出去買米。

  楚楚說道:“米還有好些呢,中午我燒的飯也沒吃完,就是家里沒有菜蔬。”

  老太太忙說道:“有鴨子,還要什么?”

  “只剩下小半只,給誰吃好?還是再買些吧。”楚楚堅持。

  齊大壽二話不說,出去買了四個錢的豆腐乳,又買了十個錢的冬菜葉子,二十錢的豬油,回來煮了半鍋湯菜,把米飯也熱了,連剩下的鴨肉、腐乳、一只碗盛湯、一只碗盛飯,先給母親吃。

  楚楚見天色還早,說道:“怎么現在吃晚膳?”

  “你當是大戶人家么?”齊大壽笑著道:“咱們晚上又沒油燈,吃了飯早早休息,明兒一天好去做事。”

  “嗯。”楚楚心里輕輕一嘆,不說話了,暗道這樣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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