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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聊天

  李增枝早早跑出家門,去了外科鋪子買了些止疼消腫的膏藥,在茅廁里抹上了,頓時覺得冰涼涼的,舒服多了,回來時路過了劉蘊家。

  年末的時候,劉蘊被心懷不滿的商人聯名舉報,各部經過核實,劉蘊確實收受賄賂過萬兩,并且任意加罰銀子。

  對此徐灝一點都不手軟,要求不管涉及到誰都得革除官職。而劉蘊家產被全部抄沒,幸好現今乃是洪熙朝,沒有剝了皮填了草。朝廷念其故世的父親,沒有發配三千里,但是這一輩子不許做官了。

  如今劉蘊夫婦寄居在老丈人家里,也是住的臨街院子,成了親不方便安排在內宅。他兄弟劉如虎卻憑著辦案的本事,最近在順天府混的風生水起,兩口子在別處買了宅子。

  徐家也是此理,被徐灝霸占了花園,其他兄弟都得搬到別處去。

  李增枝不愿回家,心說自從娶了羅剎進門,終日在家當奴才,干脆進去找劉蘊聊聊天吧,躲過一刻是一刻。

  劉家門前沒幾個下人,兩個小廝蹲在墻根下懶洋洋的曬太陽,兩個成年男人躲在門房里說笑。

  見他進來,這幾個人不約而同神色古怪的笑了笑,兩家來往頻繁無需客套。

  李增枝一直走到天井附近,見劉蘊正撅著嘴眼淚汪汪,頭上頂著一塊大捶衣青石,兩只手扶著墻壁,直挺挺的跪在那里。

  李增枝深深嘆了口氣,悄悄走過去,低聲道:“你又得罪嫂子了?”

  劉蘊也嘆了口氣,委屈的道:“我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得罪她呀,純粹沒事找事,無端端的拿我出氣。她是受了小姑子的閑氣,罵我們倆白吃閑飯。”

  李增枝很仗義的道:“那我去見嫂子,替你求個情。”

  “別別。”劉蘊心說你和我現今的際遇一模一樣。同樣的寄人籬下,我娘子認你是老幾?急道:“你不要替我添禍,等她氣消了,自然會饒了我。”

  這時候曹氏聽到外面的說話聲,對女兒說道:“去看看你爹同誰說話呢?敢是噥噥唧唧的咒罵我么?”

  閨女出來一看,叫道:“是李叔叔來了,和我爹在說話。”

  曹氏喜道:“我正想要請他來呢,來的好,快請進來。”

  現今都是風光不再的權貴家,事實上和小家小戶沒差多少。規矩也就沒必要講究了。

  是以李增枝聽到后,給劉蘊使了個眼色,幾步走入房中,閨女自顧自的到別處玩了。

  李增枝施禮后找了椅子坐下,說道:“嫂子這些日子好么?上次我家奶奶怠慢了嫂子,很是過意不去。”

  曹氏笑道:“我還想請大嫂來家吃酒。那天我吃了好幾斤,你娘子的酒量也差不多,別人很少有此酒量,所以咱們姐妹倆能喝到一塊去。”

  “嫂子。”李增枝掛起笑臉。“我哥怎么又沖撞你了?如此生氣動怒的,幸虧是我來了,要是被他人撞見,豈不是連帶著嫂子也顏面全無?”

  曹氏怒道:“家里落到如此田地。我恨不得嚼了他的肉,臉都丟光了還剩下什么?

  說起來你們倆都是一丘之貉,沒一個爭氣的。事到如今嫁雞隨雞,我也沒了指望。可好歹做些事吧?前日見你家嬸子,說燒茶煮飯鋪床掃地全是你,連馬桶都是你倒。服侍的好不小心勤謹,就算你這么好,嬸子不順心還要打打罵罵呢。”

  說完曹氏神色溫柔下來,又說道:“我當時替你很委屈,說了她幾句,人要惜福,一個丈夫殷勤膽小在家里這般地位,還想要怎么樣呢?放眼京城幾家如此?但凡是個絕情些的丈夫,不得狠狠心把妻子掃地出門?”

  李增枝正一肚子的苦沒處傾訴,這下子感覺遇到了知己,接口道:“可不是么!我昨日受了一場大冤屈,雖說不好告訴嫂子,可嫂子就像我長姐,如同母親一樣,就說了也不妨。昨日晚上不知為了什么,她竟然拿蘆柴做了個小夾棍,幾乎把我下身夾成了兩段。剛剛偷空出來找了醫生,上了些藥。嫂子,您說世上可有妻子這樣對丈夫施加非刑?”

  曹氏嚇了一跳,說道:“哎呀,天大的不是打幾下也就罷了,虧她這么狠心?怎么舍得?看著就不心疼?卻說我今日為何生氣?我也當你是親兄弟,不怕笑話。早先我后面生了痔瘡,這幾日發起來又疼又癢的,受不得把醫生請來家看看,他竟說我是酒色過度才發的,這不是胡說八道信口胡謅嘛?

  你瞧瞧你哥那個熊樣?他色的起來么?哪怕退一萬步說,我就是在酒色上頭發的病,我疼死了也愿意,可何嘗有呢?大抵酒上頭倒是靠譜些,論起來也不多,每天三遍零零碎碎不過一斤半斤的干燒酒,算過度么?”

  李景隆心中暗暗乍舌,心說你這喝法快趕上酗酒了,面上正色說道:“不多不多,此乃小飲養身。”

  “就是啊!”曹氏來了勁頭,看看屋里也沒旁人,反正話都說得如此親密無間了,嘆道:“我故此不肯吃醫生的藥,今早癢得我抓心撓肝,記得徐都督對人說口水能消毒,沒法子,叫你哥替我舔舔。誰知他竟嫌我的臟,死活不肯給我舔,氣的我一怒之下,罰他跪著了。”

  李增枝不由得想大笑,咬著舌尖勉強忍住,信口胡說道:“原來為了這檔子事,是嫂子您錯怪了哥哥,劉哥哪敢嫌嫂子臟?其實這痔瘡是臟毒,那是一團火,而人的舌頭也是火,要不說能消毒么。起初舔舔雖然能好受些,過后更疼得癢的厲害,乃是哥疼愛嫂子,怎么能惱他?”

  “我不信。”曹氏搖頭道:“以往家里那些門客奉承他,常說什么替他舔癰舐痔的,可見有效。”

  “哎呀!”李增枝無語的道:“我怎么敢欺騙嫂子?那是外人為了奉承撈取好處,是個形容而已,只是口頭上的說辭。”

  曹氏想了想,說道:“要據你這樣說情,罷了,饒恕了那奴才。”

  “好嘞!”幸不辱命的李增枝跑了出去,替漸漸開始翻白眼的劉蘊搬走了青石,把人扶起來捶了幾下腰。

  劉蘊哎呀呀叫著俯身揉了揉膝蓋,一瘸一拐的進了屋,曹氏瞪著眼,說道:“要不是李叔叔幫你分辨明白,定叫你跪倒明日不可。這一回暫且放過你,下次再敢大膽,仔細了你的狗命。”

  指著隨后進來的李增枝,曹氏又說道:“你和叔叔比比,不知羞么?看他如何待嬸子的,那是怎么個孝敬法,你趕緊預備酒飯拜師吧,求他好生教導教導。”

  劉蘊虧了李增枝救他,感激的不得了,聽了妻子的吩咐,馬上親自去街上的酒樓點了四碗好菜,一壇子上好的金華酒。

  吃飯的時候,李增枝說道:“哥站著,我怎好坐下?”

  曹氏不在意的道:“他應該站著伺候,你只管坐著。”

  李增枝說道:“哥在嫂子跟前站著不妨事,我一個外姓兄弟,如何使得?沒有這個禮。”

  “看叔叔的面上,賞你坐了吧。”曹氏撇了撇嘴,自從一切用度都要靠娘家接濟的那一天,劉蘊的地位自然一落千丈。

  如此三人坐著吃飯喝酒,曹氏善飲一連請李增枝吃了數杯,李增枝忙說道:“我酒量有限,萬一醉了,回去怕娘子怪罪。嫂子你自已多用幾杯吧。”

  曹氏斜瞅著丈夫,說道:“豎起你驢耳朵聽聽,嬸子家法這樣嚴厲,叔叔是這樣的敬畏她,也不枉自是個人。”

  喝呀喝呀,一壇子酒都被曹氏自己喝了,沒忍住先前的對話,說道:“你沒聽叔叔說了沒有?他昨晚惹惱了嬸子,差點把下身夾的稀爛。而你這不中用的奴才,就該拿鐵剪夾得碎碎的喂狗才好呢。”

  李增枝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告辭,曹氏臉色通紅,說道:“多坐會兒再走,急什么?”

  李增枝解釋道:“已經晌午了,怕家里找我吃午飯,我得回去服侍。”

  曹氏嚷道:“你瞧瞧叔叔人在外面還記掛著嬸子,你在家里懶得一動不動,樣樣靠著我爹,等我爹不在了那一天,你也不動吧,一家人都躺尸等死。”把個劉蘊羞得無地自容。

  說完起身拉著李增枝的袖子,說道:“為了別的事我不放你走,為了嬸嬸你快回去吧,得空常來走走,教教你哥哥怎么做人。”

  李增枝心里得意,真是好久沒人這么夸他了,面上客氣裝著謙遜的樣子,斯斯文文的說道:“我知道了。”

  劉蘊送他到大門口,滿肚子的悶氣,起先還很感激李增枝救他,可是大家明明半斤八兩,屋里那位眼瞎了?就知道一個勁的贊外人。

  李增枝還不忘囑咐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凡事順著你娘子,不要自討苦吃了。”

  劉蘊沒好氣的道:“別的罷了,那痔瘡怎么個舔法?這也怪我?”

  李增枝深深嘆息,為了表現出曹氏夸獎的一字不差,嘆道:“你這算什么?我在家什么不舔?這還不滿意的打打罵罵呢。其實也不過頭兩次惡心些,習慣了也就沒什么。

  古人說得好,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頭?誰讓咱們犯了王法呢?活該遭此劫難,所以你也別說舔不了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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