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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官字兩張口

  郭姑子大叫道:“出家人兩袖清風,哪有二十石谷米”

  方復不悅的道:“蠢材!本官是便宜了你們,指著這個為由沿街化緣,不知能賺多少呢。”

  徐灝愕然,這不就和奉旨強行乞討一個道理嘛這位到底玩的哪一出尼姑沒罪就該放走,就算厭惡此種人想要趁機教訓一下,也不該說出這番話來,明擺著是鼓勵她們繼續走街串戶,到處搬弄是非,到底是處罰還是鼓勵呢令人迷惑不解。

  倒是兩個姑子聽到這番解釋,心照不宣的頓時不言語了,乖乖的被領了下去,劉公子低著頭走了進來。

  方復冷冷的道:“劉元,你是個官宦子弟,又是個監生,不安生的過日子,娶個娼婦作甚以致正妻吊死。如果此案深究下去,你兩個都該償命。”

  劉公子誠惶誠恐的道:“監生妻子向來不賢,又兼父兄不良,日夜挑唆妻子攪合的家宅不寧,偷盜財物給娘家。想監生膽小懦弱哪敢凌虐她一言難盡。”

  方復說道:“你娶娼婦她沒攔著你,有什么不賢大抵你夫婦二人都行止有虧,念你求取功名不易,免你被除名,罰銀五百兩修理文廟。金枝免了她出官,重罰百兩銀子賑濟貧民。”

  接下來又把劉家的下人以沒守護主母為由,命衙役拖下去打板子,唬的七八個婆娘鬼哭狼嚎的叫喚。

  方復似乎不忍心女人被打,說道:“都姑且饒了,每人罰銀五兩賑濟。”

  此刻徐灝總算是看明白了,敢情這位是要罰了原告再罰被告的節奏,這就是大多數文官的為官之道了,不偏袒任何一方,各打三十大板。上面不會指責并且還能給衙門創收,事不關己的百姓也會欣然叫好。

  方復傳喚周度父子進來,說道:“你倆最是可惡,不教周氏學好。劉元娶妾娶娼乃是常事。身為正妻卻持著刀在街上撒潑,分明是你唆使女兒降服丈夫,好抵盜東西與你,如今人死了,你又來乘機詐財。”

周度急了,說道:“此案老爺為何偏信劉元一面之詞他家是鄉宦,難道小的不是鄉宦的兒子我養大了女兒嫁給劉元,滿心指望他們夫妻和睦,永遠過好日子,豈有挑她不賢的道理可是他納妾不得遵守禮法么不得講個上下之分。嫡庶之別劉家大小易位,賤妾穿金戴銀鼎食大烹,卻把正妻囚在冷房,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就當死了一般。即使如此也不肯放松。背地里欲剪草除根,聽信娼婦冤枉我兒通奸和尚道士。這養漢的惡名,哪個婦人能夠忍受  如今兩個姑子都在,大人沒有驗她一驗若真的是男人,就算小女已經死了,老夫情愿坐罪,死也無話可說。若是女人身。那么娼婦就是用舌劍殺人,此乃謀殺,就算不以命抵命,最少也要出官為奴。”

  方復問道:“你說囚在冷房有何證據不給她衣食,這幾年怎么過的”

  周度說道:“劉家花了六千銀子,買了前任侍郎的府宅。足足有八層大房。他和娼婦在內宅住著,我女兒帶著兩個陪嫁丫頭,一個老婆在最后面的小院里,如果不是有口井,怕是連水都沒得吃。

  女兒出嫁時。小的陪嫁了不下六百余金,又送了一頃地。這幾年來,兒女穿的是嫁衣,吃的是這一頃的地里所出,當年為了讓丈夫鄉試,賣掉了二十畝,剩下了八十畝,劉元黑心只愿歸還二十畝。”

  方復搖頭道:“你一個寒門叫花子,開口六百金,閉口一頃地,可見何等貪財。”

  周度叫道:“大人不要只論眼下,小的是富貴了才貧賤的,他家是貧賤了才富貴的,小的怎么是叫花子了”

  高嫂子忍不住走上來,說道:“他說的都是實話,現在是窮了,以前家世好著呢,金陵城內誰不知鄉宦周家”

  方復怒道:“誰允許你在公堂信口雌黃了打出去。”

  當即有衙役舉著水火棍攆人,高氏屁股上挨了一下,捂著叫道:“我出去就是了,哎呀賊砍頭的,天殺的。”罵罵咧咧的去了。

  方復繼續說道:“念周家有根基,免打免問罪,每人量罰大紙四刀。”

  徐灝心說真是撈錢的好手,明知周家貧窮也不放過。所謂大紙是一種花紅色的毛邊紙,紙質厚實只有官府有資格使用,民間是嚴禁流通的,也就是說你有錢也不能買,屬于壟斷性的東西。

  說是罰紙實際上就是罰銀子,因為民間買不到也沒人敢賣,只能每刀折銀六兩,如此父子倆一共得被罰六八四十八兩白銀。

  這還不算,官府收稅運輸會有火耗上的折損,以此類推秤砣上也有相似的潛規矩,加上雁過拔毛的官吏,少說還得多要你個十兩銀子。

  周度懂得這個,不滿的道:“八刀紙六十兩銀下不來,我父子一貧如洗,沒錢。”

  方復不緊不慢的道:“你不說送了一頃地么把地退給劉元,叫他替你交了紙價。”

  劉元心里暗笑,說道:“大人不要聽他胡說,窮得連飯都吃不飽,哪有一頃地送女兒那地原是監生家自己的。”

  周度大怒道:“是你哪一年購置的用了多少價原地主是何人原契在哪里作證之人的名字是誰”

  幾句話問得劉公子啞口無言,干脆閉上了嘴。

  方復不耐煩起來,皺眉道:“賣了的二十畝地也罷了,剩下的八十畝即日退還周家,劉元可優先買過來。嗯!三日內把大紙送交衙門。一干人犯俱都免供,金枝開釋回家。”

  案子審完了,旁觀的百姓頓時一哄而散,有人說府丞問案問的好,也有說問的不好的,有咒罵的有稱贊的,總之此乃常態。

徐灝轉身走了出來。感嘆要不說自古老百姓就最怕打官司么,官字上下兩張口果然名不虛傳,有理沒理都得被罰款,還要苦于應付打點官吏。浪費的時間,著急上火等等,萬一再攤上了貪官污吏  官員能不能審好案子看方復今日的表現即一目了然了,如果再仔細調查取證的話,不難給個相對公正的判決。可惜在官員的眼里那都是平民百姓,再來清官難斷家務事,不管最終怎樣判決都必定會引來一方不滿,莫不如簡單干脆的一審結案。

  判了案子得張貼告示,很快書辦把此案原委,罰繳之人的姓名多少俱都寫得明明白白。好讓百姓挑不出一點毛病。

  此外還有記檔存案的審單,方復會把判案的經過詳細寫出來,歸檔保存,最后會解釋為何如此判罰的原因。

  監牢里,金枝興高采烈的準備出去。下人忙著搬那些家具等,胡德勝笑瞇瞇的看著。

  劉公子心悅誠服的道:“多謝胡爺仗義,此恩此德沒齒難忘。”

  胡德勝得意的道:“我辦事你放心,方大人一心為國,做縣令時就一向如此審案,美其名曰將罰來的銀子用之于民取之于民,是以你無非是破費些銀兩。斷不會被官司纏身的。”

  見徐灝走過來,劉公子趾高氣揚的道:“徐相公,改日等你出去了,我請你吃酒,哈哈!”

  徐灝停住腳步,說道:“如此結果倒也不失為圓滿。希望你能好自為之,人在做天在看,好生善待你岳父一家才是為人處事之道。”

  劉公子怫然不悅的道:“我挨打的帳還未算呢,我可不是泥捏的菩薩,既往不咎也就罷了。要我善待這惡棍一家子,休想!”

  “多管閑事。”胡德勝皺眉道:“咱倆的恩怨還未完呢,老子最后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是肯把妹子嫁給我做妾,我保你考中進士,如若不然,哼!”

  徐灝驚訝的道:“你能保我做官”

  胡德勝自然不會說出實話,有心騙他,傲然道:“那是。”

  徐灝也假作很為難,沉吟道:“我得好生想想,你給我些時間。”

  胡德勝嗨笑道:“給你一天的時間,過時不候。”

  徐灝忽然搖頭道:“不行,我妹子不能給人做小。”

  “你!”胡德勝大怒,黑著臉道:“那就別怪我不客氣的。”說完揚長而去。

  這時候劉家下人把東西都抬到了外面的馬車上,劉公子摟著金枝,眉開眼笑的道:“徐相公,咱們后會無期了。”

  徐灝笑了笑走進女監,就見賽金花有氣無力的趴在木板上,全身上下骯臟不堪,都是被玩弄過的殘痕污漬。

  色癆和錢癖心滿意足的正摟著兩個囚婦吃酒,四五個女禁子坐在另一邊喝酒吃肉。

  錢癖見他進來,笑道:“徐爺,今天的常例什么時候給”

  徐灝隨手把手指上的戒指摘下來,扔給他說道:“這個價值百金,足夠一年的錢了。”

  在女人們垂涎的目光下,色癆兩眼放光的伸出手,卻被錢癖手疾眼快的握在手里,嬉笑道:“外面十兩銀子在這里只能算作一兩,就算徐爺的賞賜真價值千兩銀子,扣除一日三餐,我給你算半個月好了,畢竟人人得見者有份。”

  “隨便!”徐灝難以忍受這里的骯臟環境和空氣,“我還是去住門房好了。”

  “您請您請。”錢癖點頭哈腰的做出恭請的姿態。

  等徐灝走了,色癆說道:“哥,聽胡爺的意思,這家伙好日子即將到頭了,這兩天就要淪為階下囚,得成天關在牢里不得隨意走動了。”

  錢癖愛不釋手的擺弄鑲嵌著寶石的戒指,低著頭說道:“那不關我事,被關在牢里算他倒霉,頂多我對他好點,讓他少受些罪。嘿嘿,到時又能大賺一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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