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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九拜之禮

  全軍將士僅僅休養了一個月,又將追隨燕王踏上征程,因上次被官軍長驅直入造成過很大損失,這一次朱棣不想也不敢再次任由官軍殺過來,不然守護治下不力,軍心民心非得逆轉了不可,短時間內即瓦解掉大半燕軍。

  說到底大多數北平官員或許會誓死相隨,因有著擁戴之功的巨大誘惑和身家性命的捆綁,而普通軍士和百姓呢?燕王是相當于朝廷,但他畢竟不等于皇帝。

  燕王府,徐灝皺眉說道:“官軍士氣正盛,是否據守河北比較好?待來年再出兵,現在是冬季,德州存糧和輜重都沒了,朝廷無力短時間內供應數十萬的御寒衣物,盛庸的山東兵必然不敢深入北方,就算官軍敢北上,屯兵通州足以抵御數十萬大軍,用不上一個月嚴寒到來,官軍定會撤軍,則我北平府不會傷筋動骨。”

  張玉和朱能等將領一起附和,徐灝的建議無疑很穩妥,以燕軍的戰力無懼于遠道而來的官軍,而河北大多數區域本來就是才占領的,即使失去了也不心疼,朝廷將領安撫百姓都來不及,絕不會秋后算賬。

  朱棣思索了下,緩緩說道:“就依徐灝之策,防守通州的重任就交給張玉父子,你和高熾坐鎮北平。而本王要率領十萬大軍攻打遼東,想他楊文竟敢擅自去了山東,正是取遼東的最佳時機。”

  徐灝欣然道:“楊文帶走了五六萬人,留下了不到六萬人駐守錦州,王爺必定馬到功成。”

  如果能順利攻占了咽喉重鎮錦州,就幾乎等于拿下了整個遼東,以燕王在北方無與倫比的威望和戰績,不難重現大寧府集體投誠的那一幕,當此時蒙古內部自相殘殺,無力騷擾邊境的好時候,可征召大批朵顏衛和女真人助戰,等戰后連同其家屬全部安置在關內。將來也就能更好的分化瓦解其他女真了。

  有徐灝的贊同,將領們盡管不愿意也沒法反對,朱棣遂連續下達軍令。

  三天后,燕王率十萬精銳燕軍向著山海關東行,徐灝等文武官吏送出了十里地。

  時值初冬,干爽的寒氣彌漫大地,一陣北風吹過驚動了枯草,卷起橙色的銀杏樹落葉漫天飛舞,能遠眺到遍山紅如血的香山紅葉,是否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連場血戰呢。

  田地里的莊稼早已收割完畢。地頭上留著一排排的茬頭。緩緩流動的運河一碧見底。在晴空朗日下閃爍著波光粼粼。

  自從元蒙北遁后。運河上不見了多年的帆檣如林,漕船結隊的壯觀景象,但洪武朝二十多年來,每年仍須調運大量漕糧軍餉。現在除了幾艘戰船外整個河邊上冷冷清清。

  靖難之役爆發之后,對朝廷和燕王府都是巨大的消耗,因要供養二十萬燕軍,和平時期軍戶耕地可以自給自足,而戰時得發給糧餉不然誰會賣命?所以攻打山東的時候,朱棣已經開始有意無意放縱將領去四處劫掠了。

  徐灝目送朱棣昂然騎在馬上遠去,身邊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在場唯有他和朱高熾沒有下跪。

  正當官吏站起來的時候,朱高燧笑嘻嘻的策馬跑了過來。大家伙趕忙又要下跪拜見。

  徐灝冷哼道:“跪個屁,天地君親師,皇子和王子憑什么去跪?現今聽聞連個宦官出京官員也巴結著去磕頭,下官遇到上官也磕頭,男兒骨氣都被你們給磕沒了。”

  解縉苦笑道:“此乃祖制。”

  徐灝唾棄道:“卑躬屈膝。生氣全無!連爾等都不敢據理力爭九拜之禮,真是令人齒冷。你們給皇族磕頭覺得心安理得,那我要問問,普通百姓怎么辦?難道逢人就下跪?設身處地想一想,不覺得難受么,男兒膝下有黃金。”

  朱高熾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是以沒有出言反駁,倒是朱高燧身邊有一中年人冷冷的道:“徐將軍好一番大論,看來你是想更改先帝制定的禮節了?不把千歲們放在眼里。”

  徐灝抬眼看去,見其人文質彬彬的像個讀書人,穿著一身武官服飾,問道:“你是誰?”

  那人拱手道:“在下乃燕王府親衛紀綱,見過將軍。”

  徐灝瞇起了眼,心說原來是未來的錦衣衛指揮使,指鹿為馬的權臣紀綱呀!說道:“你身為軍官,為何見了我而不跪?”

  “這!”紀綱趕緊單膝跪地,“見過將軍。”

  徐灝說道:“世子千歲就在這里,你為何不跪?”

  紀綱趕緊雙膝在地,恭恭敬敬的朝著朱高熾重重磕了頭,徐灝指著周圍神色各異的官員說道:“這里任何一人都比你官職高,你為何不跪?”

  紀綱猛然抬頭,厲聲道:“我乃堂堂千歲親衛,代表著王爺,本該是他們來拜我。”

  徐灝問道:“是這個理么?區區一個不入流的侍衛,就敢叫一群官員爭相拜見,那王府任何一個阿貓阿狗出來呢?”

  解縉和楊士奇等人都露出不悅之色,沒有人是天生的軟骨頭,喜歡到處給人跪地磕頭,對此文臣早已頗有微詞了,只是身處于洪武朝反對的大臣都被廷杖羞辱,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習慣成自然。

  所謂祖制完全是朱元璋一手設計,誰讓太祖皇帝恨元末為虎作倀的官員呢?不管怎么說,給人下跪都是一種很惡心的陋習!而徐灝所言的九拜之禮方是真正的華夏禮儀,那才是尊重人的禮節。

  忽然朱高燧不高興的道:“大膽,你在本王面前口出不遜,莫忘了你是我朱家之臣,跪下。”

  朱高熾頓時呵斥道:“不得無禮,這是你兄長。”

  朱高燧指著徐灝叫道:“我朝大臣見了王爵都得行跪拜禮,他徐灝豈敢不遵守?憑什么?”

  徐灝沒理睬朱高燧,繼續對著官員們說道:“你們都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將士們在外浴血奮戰,官吏在后方兢兢業業恪職盡守,倒是見了一個乳臭未干的王爺就得下跪,就得當眾受辱,你們心甘情愿嘛?至于憑什么?憑你沒資格對我大呼小叫。”

  說完之后徐灝轉身揮劍一刀即斬斷了馬首,哎呀一聲,沒了頭的戰馬轟然倒下了去。噴出的血液飛濺的到處都是,朱高燧重重摔在了內侍身上。

  紀綱抽刀怒道:“來人,把徐灝給抓起來。”馬上有數十個王府侍衛沖了過來,

  朱高熾趕緊大聲道:“都退下去,不得無禮。”

  徐灝卻看都不看亂成一團的現場一眼,帶著自己的親衛翻身上馬如飛而去,留下滿地面面相覷的官員,一些人深思起來。

  傍晚時分,燕王妃對著兒子說道:“此事是你有錯在先,快給你哥哥道歉。”

  朱高燧心不甘情不愿的乖乖道:“表哥我錯了。”

  燕王妃對疼愛的幼子滿意一笑。對著面無表情的徐灝責備道:“灝兒你也真是的。都做了大將軍還這么孩子氣。有不滿的地方不能過來和姑姑說?當著眾人面前砍殺了燧兒的坐騎,已然是觸犯了王族,不能不處罰你,不然王府威嚴何在?”

  徐灝說道:“我向來就是這脾氣。當年當著建文皇帝的面,毆打了吳高揚文平安,隨姑姑怎么處罰都可以。”

  燕王妃皺起秀眉,說道:“你身為皇親國戚本就不該說出那番魯莽之言,這與你有什么好處?罷了,你大了我也不說了,罰你回家閉門思過,等你姑父處置。”

  徐灝二話不說轉身就出了燕王府,到了自家千壽堂。全家人都心焦的等在屋里。

  老太君急道:“你這孩子真是的,無緣無故招惹王爺做什么?你是他表哥不假,可他是王族你是臣子。”

  徐灝點點頭什么也沒說,轉身又出去了,氣的老太君嘆氣道:“做了將軍就由不得老身指責一句?算了算了。由著他去吧,早晚這個家非得被抄了不可,那時最好老身已經死了,沒的被活活氣死。”

  蕭氏等人趕忙出言相勸,被送回來的王氏心中冷笑,面上說不得也跟著勸了幾句。

  書房里,朱巧巧隨著而來,問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早已不是輕易發火的性子了,定是事出有因。”

  徐灝從懷里取出了一封信遞了過去,朱巧巧接過來打開一看,震驚的道:“老天,徐汶殺了大伯?”

  徐灝這才解釋道:“雖然沒有被當場抓住,可是經過士卒描述相貌,徐家人已經認出是大哥下的手。我都收到了消息,燕王夫婦豈能不知情?要說先前王妃覺得有愧于咱家,那現在親弟弟慘死呢。”

  朱巧巧正色說道:“就算被王妃怨恨又如何?徐輝祖和王爺敵對,死了也是活該,想王爺絕不會怪罪咱家,就憑王妃有何可懼?說到底她是個女人。唉!不過你今日實在是太魯莽了。”

  徐灝說道:“如今早已是深陷泥潭,畏手畏腳于事無補,別說得罪個朱高燧,殺了他又如何?”

  朱巧巧頓時驚呆了,不可置信的傻看著徐灝。

  卻說朱棣帶著打不起精神來的十萬燕軍于百里地外安營扎寨,將士們都不想遠去苦寒的遼東打仗,放著一路北上的官軍而不顧,萬一失掉了北平怎么辦?

  朱能和張玉憂心忡忡的過來問道:“今賊軍逆境,王爺卻要出師遠征,況遼東蚤寒之地,士卒徒步萬里難以支撐,北平又發生了事端,徐灝閉門思過,此行恐非利也!”

  朱棣先對著跑來告狀的紀綱吩咐道:“你回去傳本王口令,暫且解去徐灝官職。”

  紀綱大喜重重磕頭后起身離去,朱棣對兩位心腹愛將笑道:“賊將吳杰陳暉攻打定州,盛庸守德州,楊文倒是殺奔滄州而來。聞我遠去遼東,他必定心急如焚,正是乘其不備,出其不意,假道以攻之,此事機密惟你二人知之。”

  張玉朱能聞言頓時茅塞頓開,有感于王爺的高深莫測,又羞于自己的愚鈍,慌忙叩頭稱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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