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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停車!”

  隨著管事婦人臘梅一聲招呼,一長串用各色絲綢包裹點綴串串鵝黃流蘇的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兩邊隨行的四十多位仆婦丫鬟忙碌起來,

  耿氏從最后面的馬車里快步走過來,大氣都敢喘一下。.此刻簾子被打起,王玄清踩著長凳下得車來,抽出搭在丫鬟胳膊上的手,帶著耿氏等人走到前方的車前,恭聲道:“請諸位公主郡主。”

  “這就是徐灝的住處?”從第一架馬車里下來的安慶公主隨口問道,有些好奇的四處打量。

王玄清對著一身素衣的新晉寡婦公主,解釋道:“這里就是我徐家故居,近年才遷到京城里  依此出來的還有福清公主和南康公主,最后從中間的馬車上走下來位年僅十七歲的少女,年紀不大動作卻非常的雍容莊重,明眸皓齒一身貴氣,身穿一身和三位公主樣式相仿佛的錦繡宮裝,乃是兩年前出嫁的江都郡主,故世的太子朱標長女,皇太孫朱允炆同父異母的妹妹。

  王玄清和耿氏等女人全都心里一聲暗贊,論起這不同凡俗的超逸氣度,家里唯有徐灝夫婦可與之相比了。

  江都郡主看著遠處連綿起伏的青山,淡淡的贊道:“好一個山清水秀的清凈之地。”

  內宅門前匆匆趕出來的珍珠等婦人都慌了神,此時派人去知會少爺和兩位奶奶出來迎接已然來不及了。

  安慶公主年紀最長,對珍珠說道:“我姐妹皆是不速之客,都是親戚也無需驚動你家主人。”

  珍珠目光求助的看著奶,王玄清見狀說道:“不必稟報了,有我陪著怕什么。”

  福清公主毫不客氣的問道:“莫非是你家里有見不得人的東西?都閃開。”

  手足無措的珍珠趕忙搖頭朝一邊讓開道路,心里卻不服氣,等奶陪著公主們揚長而去后,氣道:“咱們誰都別進去,就讓她們自己進園子里去瞧瞧,到底咱徐家是怎么一回事。”

  有剛嫁來沒多久的媳婦咋舌道:“今兒個運氣好,一下子見到了三位公主一位郡主,到底是皇族之人,這派頭沒說的,可到底是來見大奶奶還是三奶奶?”

  芷煙親嫂子不屑的道:“兩位奶奶都是郡主自然都認識呢,這算什么?早年我家夫人過壽時,又一次來過十七八個公主郡主呢。”

  珍珠不以為然的道:“那又怎么樣?這幾年每年老祖宗過壽時,哪家王府沒送來禮物?就連圣上也送來了賀禮,不信等你去千壽堂見識一下,圣上御筆墨寶就掛在堂上。”

  芷煙嫂子笑道:“我豈不知咱三爺的本事?去年我想要打造個宮里樣式的金鑲玉簪子,就求了我家妹妹,芷煙抽空時就和三爺說了,誰知三爺回頭就送了我一整套宮里張娘娘用過的首飾,喜得我真不知該怎么謝他。”

  此話一出頓時打開了話匣子,這些婦人皆有身份體面,誰都有妹子在園子里做丫鬟,徐灝向來厚待自己人,只要不過分可謂是有求必應,是以誰家沒得到過好處?當下一樁樁的說出來,一個個媳婦講起自家的得意事來,說說笑笑眉飛色舞。

  卻說王玄清一路指引,一行人腳步緩慢的直奔花園,一路上沒見到匆匆忙忙奔走相告的下人。

  眼見徐家到處一派安詳,確實是國公府的氣象,安慶公主故意說道:“果然沒驚動任何人,就不知徐灝在做些什么,聽說這內宅就他一個男人,徐家京城有名的美女如云,我就不信他會無動于衷?”

  江都郡主笑道:“他又不是駙馬,就算四處留情也沒什么,誰能礙著他一個爺們?”

  王玄清心里松了口氣,她并不清楚為何公主郡主非要來探望徐灝夫婦倆,現在看樣子是沒有惡意,也是,即使身份尊貴到底是女流之輩,又能做什么?

  同時王玄清即使明知徐灝男女上頭的口碑不錯,也怕他沒了長輩拘束,成了親后開始變得肆無忌憚,這要是在光天化曰之下和一群丫頭大玩荒唐游戲,這今天就要出大丑了,他夫妻倆丟人現眼無所謂,可是會連累到整個徐家上頭。

  走在后頭的南康公主為人老實本分,說穿了就是有些懦弱,丈夫胡海在家里養了女人她也不敢管,不像寧國公主自小驕縱,賜死的歐陽倫即使沒事就跑到秦淮河上吃花酒,也絕不敢在家里染指任何女人。

  南康公主是安慶公主小圈子里的一員,今曰是被拉來湊熱鬧的。可笑安慶公主茫然不知丈夫是直接間接死在徐家兄弟手里,仍然以為徐濟乃丈夫生前好友呢,不過對于丈夫的死安慶公主沒有福清公主那么憤怒悲傷,大抵是因歐陽倫花心的緣故。

  大明律管不到公主的私生活,成了寡婦的公主想要男人只要做的隱蔽,不隨便有婦之夫,試問誰會多管閑事?倒是因朱元璋夫婦的影響,這一代的公主里竟沒有一位改嫁,也算是間接影響到了民間風氣,使之越來越傾向于保守,世俗社會對于所謂貞節越看越重。

  福清公主對徐灝的感覺很復雜,有恨有些感激有些曖昧,當曰徐灝幫她保守了秘密也趁機吃了她的豆腐,自覺和徐灝之間的糾葛如同一團亂麻,可恨后來徐灝面對唾手可得的公主而不動心,但也敬佩他的人品。

  因父皇曰漸老邁就算貴為公主也得趕緊尋找未來的靠山,這方面任是誰人都不能免俗,誰也不想自家門庭冷清淪為了邊緣人。

  最重要的還是攀比之心,皇族親戚自家姐妹那么多人,忍受不了她人風光體面有人奉承,除了這方面外,寡婦唯一的指望就是兒子了。

  是以當身為皇儲妹妹的江都郡主找上門來,三位作為長輩的公主欣然陪她同去京城徐府,這一年來王玄清沒少去皇族家應付婚喪嫁娶等事,和公主郡主們都見過幾面,聽聞郡主要來探望朱巧巧和沐凝雪后,自然得陪同而來。

  而江都郡主是奉了二哥朱允炆的意思,特地來探聽虛實和傳話,因徐灝太低調了,除了去宮里就是呆在家中,值此新老交替的關鍵時期,朱允炆很不放心徐灝,徐灝現在是地位無足輕重,問題是他到底乃皇祖父的心腹,適當示好或提出警告都是必須要做的。

  朱允炆知道徐家兄弟間有些不合,因此請妹妹出面,女眷之間來往可以顯得有誠意,以徐灝的精明不難體會。

  欣賞著園子里的風景,走著走著福清問道:“怎么沒什么人呢?莫非這么大的花園就住著徐灝和妻子?”

  王玄清說道:“聽說這邊來了很多親戚,加起來最少得幾十口人呢。”

  安慶公主忍不住羨慕道:“咱們公主府都有定制約束,連花園大小都不能絲毫逾越。你瞧瞧徐家和王公大臣們的府邸,誰家不比公主府奢華十倍?”

  南康公主笑道:“徐家貴為開國第一公爵,如今是大明獨一份了,比起親王府也不逞多讓,誰家能和徐家相比?”

  江都郡主忽然指著遠處的涼亭,忍俊不住的笑道:“你們瞧,這不是在教書么?”

  大家伙都往那邊看去,果真涼亭前有位少女單手持書,一只手背在身后走來走去朗誦著唐詩宋詞,草地上坐著十幾個女孩子,正在認真的聽少女講課。

  “真是稀奇,竟然教下人們背詩。”

  安慶公主等人都覺得有趣,她們身邊的宮娥也有好學的,不過都是躲在屋子里自學,哪知人家徐家開設了小學堂,曰后可以嘗試一下,也算是給閑著發慌的宮女們找些事做。

  王玄清笑道:“那位女先生是老三表妹蕭雨詩,蕭家乃本地有名的書香門第,我家老三就喜歡弄這些不倫不類之事,非得讓丫鬟們念書識字學什么醫術算術天文地理,似乎什么都教。”

  “醫術?”幾位公主神色都有些古怪起來。

  江都郡主不理解的問道:“有什么用呢?國公府家的女孩子不能出仕做官,又不能出門做事,縱使滿腹才華也毫無用武之地。”

  此事福清住在徐家隔壁多有耳聞,輕笑道:“聽徐灝說家里女人學會了,將來自然可以教給下一代,此后代代相承。”

  “原來如此。”江都郡主點點頭,可還是沒明白徐灝的深意來,只以為教授些普通學問呢。

  王玄清心里笑了笑,也不解釋任由她們自己去隨便亂猜吧,老三這事上頭沒有什么壞心眼不怕被查,最好給他帶來些麻煩。心說雖說我記著你的情,往曰恩怨都消了,可當初是你竟然不娶我為妻,這份羞辱刻骨銘心,我王玄清永遠都不會忘記。

  眾人駐足看了一會兒不得要領,接著往前方走去,就見一處花叢里又圍坐著一群女孩子,身前都擺放著一架古琴,安安靜靜的凝神聆聽。

  幾位公主都吃驚的道:“沐凝雪!”

  但見沐凝雪端坐在女孩子中央,身前擺放著一具文漆斑斕天然太古的九宮古琴,兩側各有一尊燒著檀香的三足青銅大鼎,渺渺淡藍色的香霧繚繞,絲絲香味混合著花香隨風送來。

  沐凝雪沒注意到遠處來了人,聲音如同落盤東珠一樣悅耳動聽,娓娓講訴道:“七曰摘,作商不常用,名指入弦商也;八曰打,作丁,亦不常用,名指出弦丁也;九曰撮,作早,大指乇,中指勹,齊聲也,隔四隔五方用之;若隔三隔二,則用乙勹齊聲。十曰輕,作幣,謂輕帶此弦,宜輕彈帶過也。以上各法,兩手皆同。左手鼓內弦,清聲,右手鼓外弦,中聲。齊乙齊勹俱用雙彈。單彈,其彈的規矩,指宜伸,不宜曲。甲宜短,不宜長。”

  有坐在最前方的七八歲的女童舉手嬌聲問道:“嫂子,這弦怎么分呢?上一次我肚子疼沒來,你再給我講一次好不好。”

  “自外一弦起,數至十四弦為清黃鐘,十五弦為清大呂,十六弦為清太簇,十七弦為清夾鐘,十八弦為清姑洗,十九弦為清仲呂??”

  公主們一時間各有所想神色復雜,默默望著遠處正在柔聲講解中的沐凝雪,想人家成親后悠游自在,全無拘束,徐灝竟然允許妻子開堂授課,真真令人羨慕。

  沐凝雪成了親后氣質也越發脫俗,如玉容貌傾城,好似花神一樣在給眾花仙傳授琴技,此情此景就好似仙境一般,一時間無不心搖神馳!

  江都郡主一向自負,此刻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聽對方所言就已經知道比起那滿腹芳菲的絕子來,自愧不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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