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外是男人們爭強斗勝,飛沙走石的激揚世界;院子里,則是一片春色嬌妍,百花爭媚,鶯語撩人的時節。
幾位嬌客不請自到,其中幾個是徐府的小姐,是以徐青蓮和徐翠桃帶著妹妹們趕過去彼此相見。
最令大家感興趣的就是神色頗為傲慢的蒲城郡主朱巧巧,人長的很端莊漂亮,顴骨略高,大氣中透著幾分精明,因為據江湖傳言,這位郡主興許就是未來的嫂子了。
此外就是一位氣質飄逸出塵的女孩子最為引人注目。梨雨肩拖,柳風腰折,人稱沐姑娘,不過她的話很少,總是安安靜靜的端坐聆聽。
翠桃有意和未來親嫂子交好,就說起了詩社的事,不想朱巧巧對此不太感興趣,愛答不理的。倒是徐府幾位姑娘興致盎然,連連追問細節。
說了一會兒話,紅葉和綠竹開始坐立難安,她倆惦記著外面,尋了個借口拎著裙子就跑了出去。
朱巧巧峨眉皺起,不悅的看著這一幕,暗道到底是鄉下的野丫頭,沒個教養。誰知稍后有丫鬟來請徐青蓮,很歉意的起身說了聲抱歉,盈盈去了。
這家人到底還有沒有個規矩?難道還是瞧不起我這個貴客?朱巧巧越發氣惱,當即臉色陰了下來,眼瞅著就要發作。
可是翠桃的一句話,馬上令這位郡主沒了脾氣,“青蓮姐是被燕王世子請去了,他們倆自小玩在一起,兄妹間感情最好。”
徐家竟然和燕王府走動如此頻繁?朱巧巧心中大為驚訝,雖然自己的父王排行第三,而燕王朱棣排行第四,可是無論是權勢,地位等等,秦王府都無法和燕王府相提并論。
而且近些年自己父親險些被革掉封地王爵,多虧了故去的太子和燕王多次求情,才得以轉危為安。
朱巧巧馬上一掃先前的傲慢,笑吟吟的道:“這詩社算我一個。”
王家村位于徐家別院的北邊,緊靠著官道,村里有一大片的沙地,向來以盛產西瓜而聞名。
張德乃鶴壽侯張翼的小兒子,今年一十六歲,在一眾兄弟中因年紀小繼承不了爵位而一直不受重視,擔任前軍中的兩位副將之一。
每當李景隆帶著他們逛青樓,調戲妹子時,張德的任務就是負責打探跑腿和在外面望風,被戲稱為斥候將軍,張德對此很不滿。
全軍缺水,他自然被李景隆派了出來,做慣了臟活累活的張德,來時習慣性的記住了路邊的藤蔓下那一個個碧幽幽的大西瓜。
五百人的吃喝不是個小數,李景隆自詡名將,自是明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重要性,張德除了買些西瓜等解暑之物外,還要接應從臨近莊子里趕來的補給車隊。
手下們迫不及待的砸開西瓜大吃起來,張德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的咬了一口甜美多汁的瓜瓤,一邊計算著時間。
然后,三十多人就被埋伏已久的朱高煦通通給俘虜了,被捆住雙手的張德傻傻的看著面前亭亭玉立的綠竹將軍,頓時鬼迷心竅,不經嚴刑逼供就竹簡倒豆子似的,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全盤供出。
“他莫非是在騙人?”身為朱高煦副將之一的紅葉神色滿是疑惑,不是她多疑,實在是這人怎么什么都說呀。
綠竹有些受不得張德那直盯盯的火辣眼神,撇嘴道:“這么痛快,肯定其中有詐,非得大刑伺候不可!拿五個西瓜來,都喂給這個登徒子吃。”
“我,我對天發誓,若要騙你,我就被萬箭攢心,天打雷劈,五毒攻心,五馬分尸,下十八層地獄,死后變成厲鬼永不得超生,反正不得好死。”張德急道。
周圍的人全都倒吸一口涼氣,好家伙,無非就是個游戲,這誓也發的未免太毒了吧?大熱天的,綠竹忽然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冷顫,汗毛倒數。
“紅葉,他是不是這里有病?”綠竹拉著紅葉,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腦袋。
一邊的朱高煦捧腹大笑,擠眉弄眼的道:“我相信他的話都是真的。喂,你要是能戴罪立功,本王或許可以成全于你。”
張德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連連點頭,鬧得眾人紛紛唾棄好一個軟骨頭。
朱高煦滿意的道:“來人,給他們松綁。”
綠竹大驚,趕緊說道:“你怎么就這么輕易的相信人?一旦出了差錯,就要連累我們徐家丟人現眼了。”
朱高煦干凈利落的翻身上馬,笑道:“放心吧,他要是敢騙本王,本王就讓他一輩子娶不到老婆。”
如此,滿載著五百人的補給被半路截了胡兒,然后繞了一個遠,送到了徐家手上。此外還有六十個俘虜和已經“棄暗投明“的張德。
“膽小鬼。”
剛剛建成的城堡里,綠竹臨走時,對著被關進用木頭牢房的張德面帶一絲鄙視,張德羞得滿面通紅,大叫道:“我不是膽小鬼,我不是膽小鬼。”
綠竹回眸一笑,做了個很可愛的鬼臉,輕蔑的道:“有本事就證明給我看呀,階下囚。”
“我,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的。”張德瞪著那張令他一見鐘情的漂亮臉蛋,一字一句的鄭重說道。
“哼!”綠竹驕傲的仰著頭,扭著盈盈一握的小蠻腰,腳步輕盈的閃人。
青山上,老人靜靜的仰臥在舒適的軟榻上,朱棣背著手觀賞著外面的風景,管事在匯報著最新情況。
一生戎馬生涯,無論是老人還是朱棣,血液里都流淌著血與火,恐怕至死都無法改變。因此即使是小一輩之間的游戲,一樣聽的津津有味。
當聽到長子一直親臨一線,次子截獲大量物資和俘虜時,朱棣欣慰而笑道:“以奇兵騷擾對手的糧道,做得好。看來下一步雙方的爭奪焦點,就是鄰近的那一條小河了。”
老人緩緩睜開眼簾,問道:“這些計策皆是出自徐灝之手?”
管事搖頭道:“群策群力,非出自一人。”
“哦。”老人神色有些復雜,良久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又慢慢合上了眼簾。
朱棣皺眉思索了半天,這才問道:“岳父大人的意思,這徐灝能夠采納眾人之策,并協調有序,實乃將才?”
好半天,老人閉著眼睛輕輕說道:“不過一做事之人矣。”
“哦。”
朱棣輕輕哦了一聲,眉頭卻依然緊鎖,他并不認可老人的評語,誠然徐灝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主帥似乎是可有可無的角色,但是不要忘了,他身處于一干遠比他尊貴的兄弟中間,竟然能夠看似漫不經心的情況下,就已經把所有人都潤物無聲般的整合在了一起。
尤其是自己最是桀驁不馴的兒子,竟然心甘情愿的去埋伏,去偷襲,這已經不僅僅只是會做事了。
年輕人最好爭執,最是心高氣傲不服人,別看長子朱高熾平日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實則非常的固執,如果徐灝的決策指揮無法令他心服的話,斷斷不會幫助徐灝發號施令。
一時間,朱棣有些拿捏不透徐灝這個年輕人,徐灝也又一次不經意間,給燕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教場上,徐灝美美的吃著敵方貢獻的美味午餐,各式風干的臘肉,新鮮的雞肉和香香的白米飯。
看了眼得勝歸來,一副洋洋得意,還有力氣沒處使,到處尋釁挑事的朱高熾,徐灝感覺很礙眼。
突然來了個主意,對著秋香耳語幾句,秋香依言跑到城堡里尋到正和朱高熾“聊正經事”的徐青蓮,然后青蓮大姐輕笑著說給朱高熾聽,而朱棣心里那個非常固執的長子,乖乖聽話的發出了命令。
很快朱高煦率領燕王府的狼虎護衛們,騎馬朝著遠方的那條小河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