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鋒蛇針點刺放血,算是這套靈蛇針中最簡單的一種針刺手法。馬文博也能夠做到,而且自問可以比林陽做得更好。
林陽雖然從陳詩文那里借到了全部的醫術和臨床經驗,但還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所以剛才他運針點刺以及拔火罐的動作,都略顯生疏。
不過,隨著點刺放血療法施展完畢,他對陳詩文的醫術和臨床經驗,也基本掌握,手法不再生疏,變得嫻熟了起來。
只可惜,馬文博沒有注意到這點。他眉頭緊鎖,在擔心著文曉琪的病情。
放血療法為虎狼之法,在人正氣未虛的時候施展,能起到不錯的清熱解毒、消火降溫效果。可是現在,文曉琪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瀕臨死亡的危險邊緣。這套虎狼之法施展出來,稍有不慎,就會危及到文曉琪的性命。
而事情的發展,似乎也印證了馬文博的預想。
就在文曉琪體內的熱毒之血,被火罐從點刺過的大椎、曲池等穴位中吸拔出來之時,旁邊檢測儀器上面的心跳、血壓等指標,也開始急速降低,很快就降到了危險范圍內。
面對著這個棘手的情況,林陽依然很冷靜,吩咐道:“上呼吸機!強心針準備,待會兒可能會用上。”同時,他從檀木盒子里,取出了數枚靈蛇針,捏在手中。
這幾枚靈蛇針,除了針身彎曲之外,其它特點,則是跟針灸常常會用到的毫針一模一樣。
而這,也是整套靈蛇針中,最難操控的。
在心頭飛快的將日、時計算了一番后,林陽右手再度探出,將那一枚枚跟金蛇小蛇沒什么兩樣的靈蛇針,快準穩的刺入了文曉琪的足三里、少商、內庭以及陰谷、勞宮、少澤等穴位。
“他竟然真的能夠駕馭靈蛇針,而且還是如此的嫻熟。這…這怎么可能?”
看到那一枚枚難易操控的靈蛇針,在林陽手中乖巧無比,搖擺著身軀扎進一個個穴位的場景,馬文博震驚不已。
在此之前,他只見過一個人能夠如此嫻熟的使用靈蛇針,那就是已經去世了的陳詩文。
在對林陽駕馭靈蛇針的嫻熟程度感到震驚后,馬文博又對選擇的這幾個穴位感到了好奇:“刺少商、內庭等穴位以瀉熱,刺三陰交、勞宮等穴位以補虛…只是,具備瀉熱、補虛效果的穴位那么多,為什么單選這幾個呢?唔,等等,難道是…”
他突然想到了這幾個穴位之間存在的一種關聯,忙掐指念念有詞的計算了起來。幾分鐘后,他的神情越發驚訝了:“果然!這幾個穴位,果然是用子午流注法選出來的!”
子午流注法,就是根據自然界變化對人體的影響,推算每天氣血運行盛衰與經穴開合,進行針灸的治療方法。早在《靈樞九針十二原》中,就有相關理論存在。只是,人體每天氣血運行盛衰與經穴開合的計算方法極為復雜,現在的臨床上面,已經很少有醫生會使用。
但可以肯定的是,當其時選其穴,對治療效果會有極大提升!
馬文博想著自己花了好幾分鐘計算,方才確定出此刻應選的穴位,而林陽卻是想都沒想,直接扎針。
到底是他早早就已經算好了穴位呢,還是他根本不用算直接就判斷了出來?
如果是后者的話,那么此人的醫術,到底是強到了怎樣一個可怕的地步啊!
原本對林陽持懷疑態度的馬文博,態度頓時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變得對他深感欽佩。
不過,馬文博的震驚并沒有就此結束,而是剛剛才開始。
當林陽以子午流注法將靈蛇針刺入了三陰交、少商等穴位之后,他略微調整了一下呼吸,隨后雙手齊用,開始了行針。
他行針的手法,與普通的提插捻轉法又有不同。
那一枚枚靈蛇針,隨著他的行針,竟似活了過來一般,在文曉琪的穴位中翻騰挪移。
這一刻,它們哪里像是什么小蛇,就是就像是一條條騰云駕霧的微型虬龍,在吞噬著邪毒,釋放出正氣。
“這是…靈蛇化龍針法?!”
這一次,震驚的人不僅是馬文博,就連羅元清也跟著驚呼了起來。
因為,這靈蛇化龍針法,是已故的華西天針陳詩文的獨門絕技!
當他去世后,這套精妙玄奇的靈蛇化龍針法,也就隨之失傳。
沒想到,華西天針,竟是在此時此刻,重現人間!
“這個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跟已故的華西天針有什么關系?”
馬文博和羅元清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從文曉琪身上,挪到了林陽的身上,猜測不已。
在靈蛇化龍針法的作用下,文曉琪驟然降低的心跳、血壓和脈搏逐漸恢復平穩。
半個小時后,她高熱的體溫又一次回落到了正常范圍,身體抽搐的癥狀隨之消失。從周身毛孔中涌出的血汗,也減少到了僅有四肢還在涌出。無論是量還是速度,都比先前降低了許多。
“總算是讓這病情穩定了下來。”
林陽吐出一口濁氣,懸在心頭的那顆石頭,總算放下來了大半。
文曉琪的病,最危險的不是本癥而是標癥。現在將標癥基本控制住,她也就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將火罐起下來吧,小心點,別傷到了她的皮膚。”
林陽將起火罐的工作,交給了羅元清等人去做,而他自己,則將扎在少商、內庭等幾個瀉熱降溫穴位里的靈蛇針給起了出來。
既然體溫已經恢復正常,就沒有必要再繼續這虎狼之法了。
更何況,林陽也要在此刻從治標轉為治本了。
捏起幾枚剛剛消毒完畢的靈蛇針,林陽以極快的手法刺入了脾俞、胃俞、太白、公孫等穴位,施以提插捻轉、伴隨一捻一放的行針手法。
乍一看,就好像是展翅飛翔的赤鳳一般。
“噢,是赤鳳迎源。”
馬文博一眼就認出了林陽此刻施展的行針手法,是飛經走氣四法里的赤鳳迎源。
雖然這個針法,在林陽手中也是相當的精妙。但是,馬文博早已經被先前的種種震驚給震麻木了。這會兒,縱然看到精湛的赤鳳迎源針法,也沒有了驚艷的感覺。
行針過后,林陽將靈蛇針留在了穴位里,騰出雙手,放在了文曉琪胸骨下方的上腹部位,以一種特殊的韻律予以按摩。
“咦?”
馬文博看的一愣,縱然是見多識廣的他,也認不出林陽此刻施展的,是何種按摩手法。
感覺驚訝的不僅是他,飄浮在一旁的陳詩文同樣如此。
因為,林陽此刻施展的按摩手法,并不是來自他的醫術。
準確地說,這根本就不是按摩。
林陽是在畫符。
跟之前畫借魂符時一樣,他以雙手為筆,魂力為墨,文曉琪的脾胃臟腑為紙,繪制著一道‘甘霖祛病符’。
這符,是他從玉簡里一卷名為《祝由科符箓案》的竹簡中學來的。
借到了陳詩文的醫術后,他第一時間就讓神識在玉簡里翻找可以派上用場的術法。結果,還真是讓他找到了這樣一部半巫半醫的典籍。
說起來,巫、醫雖然分屬兩種不同的‘道’,卻是同源所生。
在《說文酉部》中,有‘醫,治病工也…古者巫彭初作醫’之語;而在《廣雅釋詁四》中,也有‘醫,巫也’之說。
事實上,在上古時期,巫醫往往并提,是為一職。直至春秋戰國,巫醫方才正式分家,各有不同發展。可即便如此,在醫家治病十三科中,仍舊保留有‘祝由科’一科。甚至在元代,這祝由科更是登堂入室,成為了太醫院十三科之一。
這里所謂的祝由,便是借符咒禁禳來治病的一種方法,為上古巫醫的延伸。
在清時吳研人所著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現象》中,曾這般描述過祝由科:‘那祝由科代人治病,不用吃藥,只畫兩道符就好了。’
現在看來,畫張符就能夠治好病,實在是搞笑至極的無稽之談。但這并不是祝由科的錯,因為這世間,真正懂得祝由科的高人少之又少,絕大部分,都是打著祝由科幌子行騙鄉里的神棍神婆!
正是這些騙子,敗壞了祝由科的名聲,讓祝由科淪為了愚昧笑談,實在是可悲可嘆。
此刻,隨著林陽十指有韻律的移動按壓,一行行幽藍色的符文,出現在了文曉琪腹腔里的脾胃臟腑上,并逐漸匯攏,形成了一道復雜而神秘的符箓圖案。
陳詩文雖然察覺到了魂力波動,但因為隔著一張肚皮,又沒有將魂魄觸角伸進文曉琪體內探查情況,所以并不知道她脾胃臟腑上面的變化,真以為林陽是在給她做按摩呢。
連陳詩文這個醫術精湛的鬼士都產生了誤解,像馬文博、羅元清等察覺不到魂力波動的活人,就更不必提了。
他們的心頭,不約而同涌起了種種疑問:“為什么要按摩呢?這能起到什么作用?”
沒過多久,他們就知道了這樣做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