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秋雨迷蒙,細密飄揚。
通往壽平縣的官道上,行人寥寥。
已是深秋時分,在這個大唐國北方的地界里,早已經不是秋高氣爽奈何天的時節了。
秋風卷著牛毛細雨,挾著北方冰原透骨寒氣,打在身上,即使身上披著蓑衣,戴著斗笠,也抵御不住這刺骨的寒氣。
這樣的天氣,除了一些在路上耽擱了行程的商隊,很少會有人離開溫暖的屋子。
壽平縣城門口的兩個衙役,拄著水火棍,縮在年久失修的城門洞子里頭,躲避著寒風細雨。
兩人四目更是時不時的交目光移到不遠處的官道,有氣無力,這樣的鬼天氣,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來。
“唉唉,老鄧,你看那邊…!”
突然,一名眼尖的衙役看到自官道的盡頭,一匹馬晃悠晃悠的行了過來,精神不禁一振。
天氣不好,行人稀少,這是不利的因素,可是對于這些守城門的兵丁說,卻是可以變不利為有利。
行人稀少,便意味著在這種天氣還在趕路的人的確是有急事,糟糕的天氣又會驅使這些行人下意識的要先走快行,不想在路上耽擱時間,所以,這是索賄的最佳人選。
不過,當那一騎漸漸走近之后,兩名衙役的面色全都變的凝重了起來,氣息也變粗了許多,再不復之前的那頹廢的模樣,而是直起了身子,充滿了警惕之意,至于剛剛升起的貪心,卻是早已經拋卻了九霄云外。
黑色的大馬,七尺來高,雄健無比,渾身毛色油光水亮,即使是在這蒙蒙的細雨之中,似乎也沒有受到過細雨的侵襲。
馬背上的騎士身材高大,身披蓑衣,頭戴斗笠,馬鞍的邊上掛著一個大大的包裹,身后也背著一個用布包裹起來的兵器。
這兩人雖然都是城門口的民壯衙役,可正因為如此,所以眼力并不差,不說這匹黑馬的異樣,便是看馬上的騎士,也明白過來,這一位是一個走江湖的武林中有,這樣的人物他們見的多了,有些人就在他們的面前被人砍死,可是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就能夠得罪這樣的人物。
這些刀頭舔血的江湖人從來不把人命放在眼中,在大唐國最鼎盛的時期,進行的威權還能讓他們感到敬畏,但是現在,朝廷的威嚴在他們的眼中有的時候甚至還不如一個妓女,所以,待到那騎士走近縣城的大門,兩人都沒有說話,而是挺直了腰桿,站在城門口,擺出一副目不斜視的模樣,沒來由的,誰會去招惹這樣的亡命之徒呢?
“嗯,倒是挺有眼力界的,這天氣在這里也不容易,拿去買碗湯喝吧!”
那騎士行過縣城門口時并沒有片刻停留,不過在通過大門口的時候,兩塊銀錠子被他拋了出來,正好落在兩名衙役的懷里,在兩名衙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后,便一路小跑,入了壽平縣城,只余兩名衙役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是喜是憂。
騎士正是鐵鈞,雖然煉化了靈葫,但是他卻不敢隨意的使用,這個世界妖魔鬼怪橫行,百丈高的距離并不安全,天曉得飛到哪個山頭上就被人抽冷子打下來了,而在人煙稠密的地方飛行也不行,碰到城池這樣的地方,被城池的紅塵濁氣一沖,反而會消磨靈葫的靈氣。
當然了,這并不是鐵鈞做此打扮的最主要原因。
他身上帶的東西很多,除了一把新近打造成的百煉鋼刀之外,還有一桿長槍,為了攜帶方便,這把長槍被分成了三截,掛在了馬鞍上面,再加上他背上的那把鋼刀,完全就是一副行走江湖人的打扮,但其實呢?這廝有靈葫在身,完全可以將長槍與長刀收入靈葫至中,根本就不需要放在外頭,可是了卻覺得這樣做的話沒有行走江湖的那種風里來雨里去的感覺了。
可以說,鐵鈞現在完全是以一種游戲的心態在往甘州趕路,一路之上除了遇到過幾個不長眼的毛賊之外,還真的沒有什么意外發生,讓他頗有些失望,也感到了行程的無聊。
風餐露宿,夜宿野外,地為床天為被,聽起來很是瀟灑,很有仙氣,不過在真正的嘗試過之后,便并不覺得有多么的有趣,這也是為什么鐵鈞在這蕭蕭的秋雨之中卻非要趕到縣城之中一般,他現在是非常的想要一間舒適的房間,打上一盆熱水,好好兒的泡上一泡,將這一種旅途的疲憊洗的干干凈凈。
壽平縣是燕州西南部的門戶,不過他面對的并不是北方的草原,而是一片山區,出了壽平縣,再穿過二百里的山區,便到了甘州,從大唐國的地圖上來看,這一座巨大的山脈就像是一條伸出了觸角的蝸牛,將甘州與燕州分隔了開來,這二百來里的山區,便是有名的賀蘭山支脈。
壽平縣是一個大縣,比起東陵那樣的下縣來,人煙要稠密的多,雖然在這秋雨飄揚之中,行人很少,但是一入城池,鐵鈞便明顯的感覺到了一股壓抑的感覺,這種壓抑有來自精神層面的,也有來自身體層面的。
精神層面的鐵鈞并不明白,只是感覺到有壓力,而肉體層面的壓力,具體的來說,便是氣機不對。
這里不是他的地盤。
在東陵,他是縣尉,是豪強,是地頭蛇,他是如魚得水,整個人的氣機便已經完全與東陵融在了一處,毫無阻滯,但是在這壽平縣,剛一入城門,他便的呼吸便明顯的一滯。
雖然經過一番調息之后,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可是了卻明白,如果真的在這里與官府發生了沖突,沖突的規模越大,他受到的壓制就會越多,最終十成的實力,能夠發揮出六七成就不錯了。
這就是三千丈紅塵濁氣的作用。
三千紅塵濁氣是一種統稱,說白了就是一地的地氣、生靈愿力等等混雜在一處的玄妙氣機。
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便是這個道理,除非是真正的到了實力懸殊極大的地步,沒有武者愿意與地頭蛇為敵,當然,這里的地頭蛇指的并不是當地的地痞流氓之類,而是當地的官府與豪強,這些正宗的勢力才是借助一地的紅塵濁氣加持自身。
鐵鈞當然沒有當強龍的欲望,在這里他也僅僅只是一個過客罷了。
在壽平縣,尋了一間看起來不錯的客棧,要了一間干凈的上房,住了進來。
“行走江湖,也不是想象中的風光啊!”
一番打點之后,鐵鈞舒舒服服的躲在一人高的大木桶里,享受著溫水帶來的舒適,一張微燙的白色毛由被他蒙在臉上,心中感慨萬千。
這是他離開東陵的第八天,算是充分的感受了一下什么叫做行走江湖,走到這壽平縣,他就感覺到自己已經受夠了。
“不行了,我好歹也是一個三流巔峰的高手了,只不過是騎了兩天的馬,就感覺骨架子快要散了,也不知道那些草原蠻人怎么能扛的住的,據說他們還能在馬背上睡覺,當真是有本事啊!”
一天行路的疲憊被這一盆的溫水生生的激發了出來,靠在浴盆里頭,鐵鈞便開始昏昏欲睡,就這樣慢慢的進入了夢鄉。
過了一會兒,浴盆里的水已經變的冰涼,不管不顧的陷入沉睡中的鐵鈞突然被一陣躁雜的聲音吵醒了。
有些迷糊的睜開眼睛,看了看窗外,原本漆黑的夜空之中,已經被火光燒透了半邊天。
“著火了?!”鐵鈞微微的挑了挑眉頭,雖然是往窗外望,可僅僅是火光也已經顯示了火勢驚人。
在這樣一個潮濕的雨夜之中,這么大的火勢,讓鐵鈞有些疑惑。
從早已經涼透的盆中站起來,隨意的找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鐵鈞走到了窗邊,探過頭往外望去,頓時愣住了。
縣衙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