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去了這么久?”習小茹低聲說道。
蘇唐頓了頓,雖然習小茹的稟性一直很強勢,可現在卻顯得有些楚楚動人,她的話語里也帶著一種妻子久守空門的那種抱怨的情緒。
其實不止是習小茹,身后的梅妃,剛才離開的宗秀兒,還有生活在邪君臺內的所有修行者,不論是他的長輩還是晚輩,都是奉他為尊的。
他們和賀蘭飛瓊不一樣,賀蘭飛瓊是他可以信賴的、同生共死的伙伴,而這里的人當初選擇進入邪君臺,便已決定了要依附他蘇唐,蘇唐的離開,不知道讓多少人悵然若失,在數不清的歲月中,或許他們每時每刻都期盼著蘇唐回歸,能指給他們一條明途。
“這段時間對你們而言應該很漫長,可對我來說,只是彈指一揮間。”蘇唐輕聲說道。
“我知道,你整個人都變了。”習小茹幽幽的嘆了口氣:“應該在外面經歷了很多風險吧?”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靈力波動,一條條人影向這邊掠過,每一個人臉上都充滿欣喜若狂之色。
轉眼間,他們已紛紛揚揚落在草地上,有賀蘭飛瓊、有顧隨風、有花西爵、有司空錯、有蘇唐的十一位門徒,除了少部分人之外,邪君臺內有資格管事的幾乎都到了。
看到蘇唐和習小茹依偎在一起,盡管他們內心感到萬分焦急,希望能問蘇唐一些事情,但還是明智而又安靜的站在一邊。
在眾目睽睽之下,換成以前的習小茹,肯定毫不猶豫的把蘇唐踢開,但現在的習小茹舍不得,分別的太久太久了,她甚至懷疑蘇唐的回歸是不真實的,所以她要盡可能的享受每一分、每一秒。
“而且,我也不敢回來。”蘇唐輕聲道:“因為我接連闖下大禍,如果我返回人界,一旦被人察覺,人界都要面臨滅頂之災,雖然人界的封印還沒有徹底消散,但…無法擋住那些真正的大存在。”
“你本來就是到處惹禍的,如果有一天你變老實了,我反而會感到奇怪呢。”習小茹露出一抹笑意。
“這次可不一樣,禍事太大,魔界就是被我牽連,被九天星樞的修士殺得血流漂杵。”蘇唐緩緩說道。
“其實就算你不回來,人界也一樣遭了殃。”顧隨風實在忍不住了。
“怎么?”蘇唐回頭看向顧隨風。
“你沒發現,他們的進境都很奇怪么?”顧隨風嘆道:“二十多年前,有一群陌生的修士闖入南海,圍攻邪君臺,他們的實力非常強橫,甚至破壞了邪君臺的飛案,最后還是葉浮沉拼了性命不要,操控邪君臺掠入極海深處,才算避開那些修士的追蹤。”
“飛案被破壞了?”蘇唐一愣,他進來的時候并沒注意,這個時候釋放神念,才發現邪君臺入口處的飛案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地人三令呢?”蘇唐問道。
“在葉浮沉手里。”顧隨風道:“雖然邪君臺被保全了,但我們誰都出不去了,當初的邪君臺,是大家的修行的一大助力,可到了大圣巔峰,他們才發現,邪君臺已經成了無法逾越的屏障,再無法凝聚靈力了,繼續修行毫無意義 蘇唐的視線從賀蘭遠征還有魔神壇諸位幸存的大魔神身上掃過,發現他們的進境和習小茹差不多,都已步入大圣巔峰,并止步于此。
那白澤都早早步入星君之列,別人還好說,天資卓越的賀蘭遠征,同樣受到邪君臺的壓制,虛度了幾十年,未免太可惜了,但換個角度想,當初他在升云府闖下巨禍,搞得整座九天星域都變得風聲鶴唳,如果真的有人突破瓶頸,走入星空,未必是件好事,或許早就殞落了。
“大家本來以為,我們要被困死在這里了。”大魔神寧戰奇緩緩說道。
“還好吧。”雷怒笑了笑:“這里沒有沖突、沒有爭斗,有什么事情大家都商量著來,傳說中的極樂凈土也不過如此了,能這樣得個善終也算不錯。”
兩個人的態度截然相反,代表著不同的心態,大魔神寧戰奇在人界諸修中實力不算頂尖的,但心勁很足,開始修行時,便夢想著有一天能踏過千萬年來讓無數修士止步的最終屏障,破開這片天地,走入星空,被困在邪君臺內,對他是一種煎熬。而雷怒年輕時敢打敢拼,他的銳氣都在那時候被磨光了,最后變成了一個垂垂待死的老者,后來被蘇唐所救,臨戰晉升大祖,所以他一直以蘇唐的老仆自居,能否走出星空,對他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好蘇唐的家 “沒有沖突和爭斗,有時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大魔神花西爵突然插道:“修行者怎么能甘于頤養天年?失去了野性的狼,連狗都不如。”
“我心安處即故鄉。”賀蘭遠征道:“危機來臨時,自該奮起前行,偏安一隅時,也該靜心休養,順時成勢、順天成命,這才是道。”
蘇唐露出笑意,這里的每一個人,天性都不一樣,譬如說剛剛說話的幾個,寧戰奇就像已經張開的弓,隨時準備射出去;雷怒心有暮氣,只愿安于現狀,不想再起爭端;而花西爵和習小茹都是修魔成煞,讓他們整天無所事事,無異于剝奪他們最大的樂趣;而賀蘭遠征的稟性最讓人喜歡,就算賀蘭遠征生于平常人家,沒機會修行,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失意時能做到恬淡,得意時也不會變得狷狂浮躁。
天性差距如此之大,他們能做到和睦相處,也是一段佳話了,蘇唐喜歡這樣的環境,每一個人都可以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而不用擔心被孤立、被迫害。
如果是在真龍一脈,剛才寧戰奇就已犯了忌諱,寧戰奇明顯對被困在這里很不耐,抱有怨氣,作為主君的蘇唐,大可以記在心里,以后找寧戰奇的不是。
那問劫星君被困在熔火煉獄千年,其實蘇唐也大概了解事情經過了,完全是因為三太子狴犴輕信謊言,可問劫星君何曾敢去抱怨什么?
正相反,他還要對三太子狴犴感激涕零,如此三太子狴犴才會對他抱有更深的惻隱之心,然后也對他加倍看顧。
三太子狴犴就是天,握有生殺予奪之權,想在天樂山中混下去,并且混得好,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三太子狴犴對自己生出眷顧之情,情深,自然青云直上,情薄,肯定會被排擠,成為邊緣人。
蘇唐視線再次慢慢掃動,隨后落在何平身上,何平急忙跨前幾步,雙膝跪倒:“見過師尊。”
后方黨云臺、宗秀兒等人也走出來,跪成一排,齊聲道:“見過師尊。”
就在這時,在何平等人身后,有近百個修行者也跟著跪下了去:“見過師祖”
師祖?蘇唐有些錯愕。
“師尊,我們當初步入圣境后,諸位長老說我們已經有資歷接收門徒了,師尊不在,徒兒原本有些不敢,但后來師祖發了話…”何平怯怯的解釋道。
“是我說的。”司空錯慨然道:“說實話,當初我們真的不知道你還能不能回來,如果回不來了,總不能看著你的傳承慢慢消散下去,但何平這孩子一定要得到你的允許,所以只收了一些記名弟子,想正式踏入門墻,還需要你點頭的,你別怪他,要怪就怪我好了。”
“師尊說哪里話?”蘇唐笑道:“何平,你早應該聽師祖的。”
蘇唐已步入星君之列,居然還叫她一聲沛尊,,讓司空錯心中有一縷悸動,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蘇唐掃視著何平等人,就連進境最緩慢的宗秀兒,現在也步入了大圣境,看來方以哲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在帝流漿的滋養下,人界修士的進境開始突飛猛進,快得讓人無法想象,不知道當初設下封印的上古邪君,是否早已預見到了這種情境?
“蘇唐,葉浮沉在昏迷之前說邪君臺被人掠走,投入星空之中,他根本沒辦法控制,掠走邪君臺的人…是你吧?”賀蘭遠征說道。
許久了,又一次聽人叫出自己的名字,讓蘇唐感慨萬千,他笑了笑:“不是我做的。”
“那又是誰?”賀蘭遠征一愣。
“是你姐姐。”蘇唐道:“一會兒你就要看到她了,最好有些心理準備,她早已升為星君,你卻還在大圣巔峰,一頓罵估計是免不了的了。”
“這能怪我么…”賀蘭遠征苦笑道,隨后想起了什么:“蘇唐,你一直和我姐姐在一起?”
蘇唐本來一直和習小茹牽著手,聽到這句話,他突然感覺到習小茹的力道大了幾分,習小茹一向心高氣傲,目無余子,或許唯一能讓她感到自愧不如的,就是賀蘭飛瓊了,所以她顯得格外緊張。
“我們也失散了很多年,最近才遇到她。”蘇唐道。
“她還好么?”賀蘭遠征說了一句廢話。
“應該是…還好吧。”蘇唐露出笑意,隨后道:“多久不見了,總歸要送你們一些禮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