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海以東,千余里開外,有一座占地極廣的大草原,這就是月光之原,因為草原中長滿了銀白色的月光草,以此得名。
此刻,有兩批人聚集在月光之原的邊緣地帶,相互間顯得壁壘分明,似乎還有一種對峙的味道。
人界的修行者都聚在著這邊,修行界幾大世家幾乎都到場了,只有上京薛家和隱世李家缺席。
“大人想讓三界一統、回復清平…”南家的家主南勛飛喃喃的說道:“好像沒有這般容易吧…”
“是啊。”蘇家的家主蘇帥點了點頭,他與南勛飛本是死對頭,這一次卻罕見了贊同了南勛飛的話:“這些天來,那些妖類從沒有來找我們聊過吧?”
“呵呵呵…”蕭家的家主蕭潛龍淡淡說道:“他們沒有過來,我們也沒有過去啊。”
說完,蕭潛龍的視線落在對面一個修行者身上,他的眼中閃爍一縷殺機,那修行者察覺到了,露出不屑的冷笑。
“說起來,潛龍兄倒是夠賣力氣的。”南勛飛笑瞇瞇的說道:“你幾乎把所有的鐵馬騎士都帶出來了吧?如果這時候你們蕭家被人偷襲,那你就慘了。”
“偷襲我蕭家?”蕭潛龍聽出了南勛飛的不懷好意,他皺起眉:“誰敢壞了大人的謀劃?真的有誰這么做了,不用我說話,大人自然要給我一個交代”
見蕭潛龍把周步義擺了出來,南勛飛不好說什么,他頓了頓,轉頭看向了別處。
事實上,南勛飛和魔神壇的大魔神司空錯是摯友,而蘇唐又是司空錯的弟子,從本心說,他實在是不愿參與到這種爛事中來,但,他又不敢不來。
此際天下大亂,大圣境的大修層出不窮,而他依然停留在圣境中,南家的槍陣雖然厲害,但對付一個大妖已經很勉強了,真的惹得周步義大動肝火,別的不說,周步義身邊的七個大妖齊出,足以把南家碾為齏粉 更何況,周步義明顯達到了星君境,憑他一個小小的圣境,又怎么敢與星君抗衡?
“南家的槍手不是也到齊了么?”蕭潛龍反問道:“南兄為何只看到了我蕭家的鐵馬騎士?”
南勛飛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他帶著槍手們趕來月光之原,不過是捧個人場,和你怎么相比?
南勛飛當然不會表明自己另類的態度,看到蕭潛龍如此賣力氣,他感到很厭惡,雖然不敢明說,但雜槍帶棒的譏諷一番,倒是沒有什么大問題的。
察覺到兩位家主之間的火氣,這邊的氣氛變得安靜了。
蘇帥搖了搖頭,不要說人界修行者和妖界異修之間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就是在人界修行者當中,也充滿了重重矛盾,周步義整天掛在嘴邊的天下大同,真的可能實現么?
片刻,蕭潛龍感覺有些無聊,他的視線再次轉到了對面那修行者身上,隨后微笑著說道:“我說怎么感覺這般熟悉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盲祖啊”
“我認得你么?少和我套近乎”對面那修行者冷笑道。
“什么…”蕭潛龍愣了愣,他萬萬沒想到對方敢如此無禮,從輩分上說,他是對方至親的三叔公,從實力上來說,他是圣境,是蕭家的家主,而對方只是大尊,下一刻,蕭潛龍勃然作色,怒聲喝道:“你敢如此無禮?”
“我哪里無禮了?”那修行者針鋒相對的說道:“我只是告訴你,離我遠一些,有無禮的地方么?”
“這位就是毒心蕭孫吧?”南勛飛突然道。
“見過南家主。”蕭孫很恭敬的向南勛飛躬了躬身。
“這…無需這般客套。”南勛飛急忙道:“南某雖然年長了一些,但蕭老弟是往生殿的月主,南某不過是后進罷了,如果蕭老弟不嫌棄,我們同輩論交就好。”
“多謝南家主抬愛。”蕭孫的態度依然很恭敬。
蕭潛龍的臉色陣青陣白,他可是蕭孫的親三叔公,結果蕭孫對他不屑一顧、無禮到了極點,又偏偏對南勛飛禮敬有加,這是裸的打臉啊 “蕭孫,你就不怕我替大人教訓丨教訓丨你?”蕭潛龍沉聲喝道,一股氣息緩緩從他身上散發出去,他本不想惹麻煩,但現在由不得他了,今日之事也能忍下來,以后必將成為別人的笑柄。
“我上有主月,還有太上,更有總殿”蕭孫絲毫不讓:“你算什么東西?能替總殿來教訓丨我?蕭潛龍,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不敢壞了總殿的大事,所以才回你幾句,否則…呵呵呵…”
這不是蕭孫的性格,他向來很少說話的,但看到了蕭潛龍,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加上是蕭潛龍主動來找他的麻煩,而他又不能胡亂動手翻臉,只好在言語上斗一斗了。
“否則又怎么樣?”此刻的蕭潛龍已動了真火。
“蕭孫”一個聲音突然傳了過來,蘇輕波的身影越眾而出,接著伸手在蕭孫的肩膀上拍了拍,又使了個眼色,接著轉向南勛飛、蕭潛龍等家主,團團作了個揖:“各位前輩,蕭孫幾個月前才入了往生殿,還不太懂往生殿的規矩,而且以前他的脾氣也是野慣了,希望各位前輩不要在意,我給各位前輩賠罪了。”說完,蘇輕波深深彎下了自己的腰。
蘇輕波出面替蕭孫賠罪,蕭潛龍多少也有了一個下臺階,他冷哼一聲,把視線轉到了別處。
南勛飛、蘇帥等人的眼神都有些復雜,蘇輕波的眼神卻顯得很飄忽,似乎是不敢和前輩們對視,一直在低垂著頭 “蘇家有這樣一個麟兒,果真是好福氣。”南勛飛道。
“不敢、不敢…”蘇輕波露出苦笑,接著他飛快的瞥了蘇帥一眼,隨后道:“前輩們稍安勿躁,總殿很快就要出關了,晚輩這就要去迎候總殿,各位前輩有沒有什么交代的,我可以轉告總殿。”
“不用了。”蘇帥淡淡說道:“如果有事情,我們自然會去和大人說,用不著麻煩你。”
“那晚輩就告辭了。”蘇輕波道,隨后他轉過身,匆匆向月光之原深處掠去。
蘇帥靜靜的看著蘇輕波的背影,眼神閃爍不定。
南勛飛敢去招惹蕭潛龍,但對蘇家是充滿顧忌的,因為蘇輕波是往生殿的少主,也是周步義唯一的嫡傳弟子,周步義已到了星君境,遲早有一天會走入星空,那么三界之主就是蘇輕波了,今天讓蘇輕波不爽了,以后南家說不定會遭遇到什么樣的磨難。
南勛飛看向一個始終默不作聲的修行者,那修行者的穿著與眾不同,別人都是穿著長短衫,那修行者卻披掛著戰鎧,左右肩后掛著兩柄彎月短刀。
“斐家主,左家主,你們行事一向低調,這一次怎么也跑出來湊熱鬧了?”南勛飛笑道。
這也是南勛飛最遭人討厭的地方,他不舒服了,一定也要讓周圍的人也難受難受,這樣他的心情會變得緩和一些 “大人傳了我斐家淬甲之術,我自然也應該做些什么。”那披掛著戰鎧的修行者淡淡回道。
“左家主,你呢?”南勛飛又看向左安云。
“我閑著無聊。”左安云笑了笑:“南家主,我發現你比我更無聊啊…”
這個時候,在月光原深處,周步義緩緩站了起來,隨后輕吁出一口氣,接著他伸出指尖,在雪白如玉的腰帶上緩緩撫摸著。
“主人,你好像有些傷感啊。”與周步義形影不離的壯漢輕聲道。
“你這莽貨,也知道傷感?”周步義大笑,隨后點了點頭:“是啊,心里確實有些激動。”
“主人,你想起了什么?”那壯漢好奇的問道。
“就在這里,我目睹了一場慘烈到了極點的決戰。”周步義悠悠的說道:“很多修行者在保護我,可是,有更多的修行者從這邊、那邊、還有那邊圍上來,他們的實力比我們強出太多,整整一個晚上,我們只走出了千余米,而死尸遍布這里的每一個角落,”
“我怎么不知道?”那壯漢道。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見到你。”周步義輕聲道:“他們…都豁出了性命啊,只希望我能活下去,希望我能安全的走進綠海,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不停的灰飛煙滅,我就象一個易碎的瓷瓶,被他們傳來傳去,每碰到一個人,我都知道,這是我最后一次感受著他的體溫、感受著他對我的好,下一刻,他就會倒下,再不會醒來。”
“你是無法理解那種痛苦的。”周步義續道:“我總會死死的盯著他們的臉,因為我要記住他們,永遠記住,可他們以為我在害怕,還在努力安慰我,呵呵呵…”
“那一夜啊,我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訣別,只是…他們不知道罷了。”周步義又緩緩說道:“也是從那一刻起,我開始學會憎恨了”
“主人,他們為什么一定要害你?”那壯漢問道。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周步義搖了搖頭:“不過,他們會付出代價的”<!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