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唐并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么,二十多天的時間里,車隊完整的重復了一次當年蘇唐的逃亡過程,這一天,終于接近了紅葉城。
從紅葉城往南行,蘇唐終于發現有些不對,經常見到散發著恐怖波動的大修行者從上空飛過,筆直飛往南方,以前在這條路上,他來回行走數月,也見不到一個大修行者,現在,大修行者好像變成了隨處可見的白菜,甚至一天都能看到好幾個。
朱兒、可兒分不清修行者之間的差距,她們只知道蘇唐已經晉升為宗師了,宗師很厲害,她們有靠山,所以根本就不怕。
有些時候,朱兒和可兒還在用充滿憧憬的口吻談論著未來,因為蘇唐答應過,要帶著她們一起修行。
這是她們沒辦法想象的事情,修行到底是什么?
但對蘇唐來說,完全不成問題,當初顧隨風曾經提到過一個假設,如果世上有足夠多的化境丹,多到象培靈丹那樣泛濫,那么八成以上的修行者,都有機會晉升為大祖。
朱兒和可兒現在開始修行,確實有些晚了,但是,他蘇唐掌握著海量的修行資源,加上還有小不點,無論如何也要給朱兒和可兒一種徹底不同的、充滿了希望的人生。
在紅葉城,蘇唐一擲千金,一次買進了十幾輛豪華馬車,又給大家換了一身打扮,還雇傭了幾十個流浪武士,大修行者的出現,讓蘇唐產生了一些精覺,萬一發生意外,在他出外對敵的時候,車隊必須有人守護。
終于,車隊趕到了飛鹿城,蘇唐沒有去找聞香,讓車隊停在萬家附近,隨后命尚彬去找萬艾和萬珂。
尚彬雖然有些見識,但并不比朱兒和可兒強多少,他認為蘇唐已經是宗師了,不管走到哪里,大家都要給蘇唐幾分面子,頗為神氣的跳下馬車,大步向萬家走去。
時間不長,尚彬和萬珂快步向這邊走來,可兒從車窗中看到萬珂的身影,呆了片刻,隨后叫道:“少爺,尚大哥回來了,哇…好漂亮…”
聽到可兒的話,朱兒立即湊過去,片刻,很勉強的說道:“還算可以吧…一般漂亮。”
說話間,萬珂已經走進車廂,看到蘇唐,她似乎長松了一口氣,隨后道:“先生,您總算是露面了…”
“上次我急著去蓬山,你的事情就耽誤了。”蘇唐笑了笑:“放心,我說到就能做到,去收拾收拾吧,然后跟我走。”
“我的事情?”萬珂一愣。
“是啊。”蘇唐道:“上次不是說要尋個路子,讓你拜在大魔神司空錯的門下么?”
“先生,我的事不急。”萬珂苦笑道:“難道您沒聽說過…誅奇?”
“誅奇?什么意思?”蘇唐不解的問道。
萬珂長吸一口氣,把她所知道的來龍去脈,小說了一遍,蘇唐的眉頭越皺越緊,緩緩說道:“長生宗…”
“少爺,千奇峰是什么地方呀?”可兒好奇的問道。
“千奇峰么,就是你們的新家。”蘇唐道。
“那些家伙,想對少爺不利?”尚彬驚怒交加的叫道。
“先生,您還沒給我介紹呢,這幾位是…”萬珂的視線從朱兒等人身上掠過,雖然朱兒他們身上都散發著濃濃的鄉土氣息,但看起來和蘇唐的關系很親密,所以萬珂的態度放得很小心。
“我回了趟老家,把家人都帶出來了。”蘇唐道。
萬珂一驚,她是個長著七竅玲瓏心的人,立即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可兒身上,朱兒看起來有些排斥她,不太容易接近,尚彬是個男人,有些不方便,可兒無疑是最好的目標了。
“先生,你這個妹妹很漂亮呢,叫什么名字?”萬珂笑道。
“哪有,你才是真的漂亮。”可兒鬧了個大紅臉,很不好意思的說道。
“你這個香囊是在哪里買的?”萬珂又問道。
“在紅…紅…”
“紅葉城?”
“對對對,少爺花了十多個金幣呢。”可兒道。
“能不能讓我看一看?”萬珂道。
“好呀。”可兒很痛快的答應了,立即把香囊解下來,遞給萬珂。
只用了幾分鐘,萬珂和可兒就成了一對好朋友,手拉著手,低聲談笑著,不過,萬珂的視線從來沒離開過蘇唐,說話的聲音也盡可能放得小一些,她不想打擾蘇唐的思考。
良久,蘇唐輕輕吁出一口氣,沒想到啊沒想到,千奇峰莫名其妙就成了眾矢之的 他無力改變什么,那只能被動接受了,但,他一年多以前曾經對十祖會的人說過,什么時候開戰你們說了算,但什么時候結束就要由我說了算了。
今天,也是一樣 “聞香呢?”蘇唐問道。
“聞香和宗大哥還有虹祖,早就去驚濤城了。”萬珂道。
“本來還想在飛鹿城多呆上幾天,看來是不行了。”蘇唐心中感到一暖,他就知道,聞香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先生,這條路不太好走的。”萬珂道:“過了飛鹿城,前面就有長生宗設下的關卡了,南北交通,已經都被截斷,我看您把他們都留在我家吧。
蘇唐看著遠方的藍天白云,默然不語。
等了片刻,見蘇唐始終不說話,萬珂有些急了:“先生?”以蘇唐的實力,一個人行走,應該能安全返回千奇峰,但帶著這樣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那就不好說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遇到了一個人…”蘇唐悠悠的說道:“她也做出了一個選擇,當時也有人勸她,但她說…那是她的修行。”
萬珂不知道蘇唐在說什么,不解的看著蘇唐。
“不管是東施效顰,還是邯鄲學步,我也想努力一次,呵呵呵…”蘇唐發出笑聲:“其實她比我厲害得多,面對的敵人也遠比我現在遇到的強大,而且,她前后跋涉了數萬里,從飛鹿城到驚濤城才有多遠?”
“先生?長生宗是傾巢而出,加上還有十幾個宗門響應,您千萬不能大意啊”萬珂道。
“你不懂的…”蘇唐搖了搖頭,突然之間,他隱隱捕抓到了當年賀蘭飛瓊的心態。
事實上賀蘭飛瓊也可以一個人上路,那樣她會輕松得多,為什么要帶著一群人?難道她不擔心追隨她的人遭受慘重傷亡么?
也許,她真正要突破的,是情關,而她要追求的,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境界。
既然薛九、周進他們要修行,那她就帶著追隨者們走上了一條最危險的修行之路,在戰斗中,她會努力保護他們,盡到自己的責任,然后,生死各安天命。
飄高祖周進戰死,賀蘭飛瓊應該是悲而不傷、怒而不狂的,因為,那就是周進的天命。
從飄高祖周進的角度說,他為什么在那種絕境中依然死戰不退?真的毫無希望么?那豈不是成了故意求死?不…他應該是只差最后一步了,所以,他堅持 薛九跟隨賀蘭飛瓊走上蓬山后,很快便晉升為大尊,那次修行,肯定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天若有情天亦老,賀蘭飛瓊所追求的,是天地之不仁,所以她在動身前親自進入黑森林,為賀蘭遠征去找魔芝蘭,她要放下,放下一切。
蘇唐的視線落在朱兒身上,靜靜的看了良久,等到朱兒被看得有些發毛了,他又看向可兒。
他的十個門徒,是從上萬名流浪武士中,挑選出來的俊杰,如果在當初,金大先生首次提起他們時,蘇唐便把十個門徒招入山門,然后把他們養起來,讓他們安安全全的修行,現在又會變得怎么樣?
片刻,蘇唐突然笑了,隨后道:“我們走吧。”
“先生,飛鹿城這邊的關卡,倒是無足輕重,只有七、八個大宗師,但九臺城那邊的關卡,有三位大祖鎮守”萬珂真急了:“還請先生聽我一言,如果先生孤身上路,還有機會闖過去,如果帶著…”
“無妨。”蘇唐輕聲道。
“大宗師?”尚彬一驚:“少爺,大宗師是不是…要比宗師厲害?”說完他也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大宗師當然會比宗師強,否則怎么會多出一個‘大,字?
“走吧。”蘇唐靠在朱兒身上,開始閉目養神。
“我要走了。”賀遠征笑呵呵的說道:“以后可能就沒有人過來陪您說話了,難道您不想交代我幾句什么?”
在賀遠征的對面,坐著一個相貌異常蒼老的老者,雪白的胡子竟然有數米長,搭在地面上還繞了幾個圈,雙眼如泥水一般渾濁,毫無光澤,皮膚象樹皮一樣于枯。
那老者象化石一般呆坐著,一動不動,好似壓根沒有聽到賀遠征的話。
“世上的事情啊有時候真的很怪。”賀遠征自顧自的說著:“到暗月城來,不過是想散散心,和先生認識之后,本想著幫先生做幾件事,然后就離開,沒想到…這里讓我越來越舍不得了。”
“這兩年,認識了太多的朋友,呵呵…比我以前所有的朋友加在一起還要多呢。”賀遠征道:“信祖太強硬,剛則易折,他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天性如此,是改不掉了,等以后千奇峰越來越強了,修行者也越來越多了,如果他還沒有突破瓶頸,處境會有些尷尬,先生在的時候還好說,如果先生離開…他的ri子就難過了,得罪的人太多,真有些為他擔心啊…”
賀遠征莫名其妙變得很啰嗦,從信祖雷怒開始,再到顧隨風、金大先生、計好好等人,一個個都評述了一遍,講出了他們的優點和缺點,用辭非常公允、周密,如果金翠翠在這里,一定會非常佩服賀遠征的。
而那老者卻始終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
“說起來真是一肚子的怨念,這千奇峰又不是我的,為什么每一次出事的時候,先生總不在?讓我來頂缸?”賀遠征又道:“我當初欠他的,應該早就還清了,真是可惡…”
“好了,天色不早,這一次真的要走了。”賀遠征慢慢站起身,隨后向那老者深施一禮:“我會守在白龍渡,如果有人能闖上千奇峰,那我肯定是兇多吉少了,這里…還要靠前輩看護。”
那老者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輕輕揮手,一片帶著露珠的草葉掠過賀遠征的眉心,露珠很詭異的消失在賀遠征眉心內。
“前輩…是苦行者?”賀遠征一呆,隨后又問道:“但前輩修行的是閉口禪吧?”
那老者依然不作答,雙手收回到雙腿上,又變成了一尊化石般的雕像。
“聽說閉口禪的威力遠遠超過五大神訣,一旦開口,就能在天地間留下大宏愿,足以⊥天地逆轉、ri月變色?真的假的?好想見識一下啊…”賀遠征道:“不過…我是不會修行閉口禪的,雖然能留下大宏愿,但修行者本體卻會道消身殞,一生的修行,只為一次宏愿…太不值了。”
聽到賀遠征如此詆毀閉口禪,那老者皺起眉,一股勁風突然在賀遠征腳底爆發,賀遠征的身形連翻了十幾個跟頭,遠遠落在林中,他不驚反笑:“原來前輩能聽到我說話啊?那就好…我沒有白說,前輩,告辭了”
在賀遠征緩步踏上怒海團的戰船的時候,蘇唐的車隊也接近了飛鹿城外的關卡。
“可兒,給我唱首歌吧。”蘇唐道。
“少爺,你要聽什么歌呀?”可兒頗為自豪的問道,她唱歌很好聽,以前的少爺最喜歡聽她唱歌了。
“隨便。”蘇唐道。
“少爺,那就唱你教我的吧。”可兒道。
一只小蜜蜂呀,飛到花叢中呀…
兩只小耗子呀,跑到糧倉里呀…
可兒歡快的聲音響了起來,蘇唐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而尚彬和朱兒卻無法放松,因為萬珂說得很明白,前面有七、八個人設下的關卡,而且他們似乎都是蘇唐的敵人。
“喂,你們眼睛瞎了?沒有看到樹上的大旗么?”一個聲音遠遠傳了過來:“回去,這條路走不了了。”
“幾位大人,我們的東家要去驚濤城,還望幾位大人高抬貴手…”
“少廢話,讓你們回去你們就回去。”那聲音不耐煩的說道:“再敢啰嗦,你們想回去也走不了了。”
“少爺…”尚彬緊張的說道:“我們怎么辦?”
“你們不是想修行么?那就睜大眼睛,好好看著。”蘇唐長身而起。
“幾位大人,我們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接了份輕松的差事,大人…”
話沒說完,帶頭的武士便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身形踉蹌了幾步,險些栽倒,嘴角也掛出了一線血絲。
蘇唐鉆出車廂,緩步向前走去,對面的幾個人畢竟是大宗師,對氣息的感應要比尋常武士敏銳得多,雖然蘇唐沒有運轉靈脈,他們也感受到了極強的壓力,再顧不上理會那苦苦哀求的武士了,視線都轉到了蘇唐身上。
蘇唐繼續向前,距離還在十余米開外,對面那幾個大宗師已經支撐不住了,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只有你們幾個?”蘇唐道:“別的人呢?”
其中一個大宗師甩出一道號箭,刺耳的尖嘯聲劃過長空,下一刻,又有幾條人影從林中射出,飛速向這邊逼近。
“閣下,我們是長生宗的弟子,在這里設下關卡,不是故意為難閣下,而是接了師門的令諭。”另一個大宗師緩緩說道:“還望閣下能多多擔待,先回飛鹿城歇息一段時間吧,等此間事了,再趕路也不晚。”
“你們就是在為難我啊。”蘇唐笑了笑:“我姓蘇,叫蘇唐。”
長生宗的修行者立即變得臉色,他們所散發出的靈力波動瞬間凝結成一片驚濤駭浪,可沒等他們做出動作,蘇唐已先一步出手了。
火靈珠和土靈珠同時啟動,旋轉著激射出去,和蘇唐說話的修行者,身形陡然變得僵直了,他的臉頰正中出現了一個碗口大小的燃燒著的火洞,而另一個修行者腰部以下被從腳底穿出的土靈珠絞得粉碎,哀嚎著撲倒。
是戰斗還是逃跑?剩下的幾個修行者還沒來得及做出選擇,蘇唐的身影已如清風般掠過。
血花在成片的綻放,大宗師級的修行者和蘇唐的差距太大太大了,猶如巨虎與弱兔,只是剎那間,便先后倒在血泊之中。
除掉了幾個小角色,蘇唐自然不會有什么得意,他的視線轉向遠方。
今天,僅僅是一個開始,以后的路,會越走越難。
或許,他會失去很多,但也有機會得到很多。
他無法退避,也不知道現在的千奇峰承受著怎么樣的壓力,作為千奇峰的宗主,他必須要把長生宗的視線轉移過來。
這條歸家的路,必將血流成河。
“你們把這里收拾一下。”蘇唐對那些武士說道:“然后…做個選擇吧,想回去的,現在來領酬金。”
朱兒等人倒是聽從了蘇唐的話,雖然蘇唐在瞬間便完成了殺戮,但還是構成了極大的沖擊,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