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唐只是淡淡的掃了那群飛鷹一眼,隨后又把注意力轉移到冰原上,不過是一群飛翼獸而已,或許能對大宗師級別的修行者構成致命威脅,但對他而言,卻是壓根不夠看的。(qiuwu)不過,有一句話說得好,狗仗人勢,冰原上的野獸們被他散發出的氣息嚇得四散奔逃,那群飛鷹膽子這般大,顯然是有所依仗。
片刻間,鷹群已經飛近了,蘇唐抬起手,動火靈珠的靈魄,一顆火球向著飛在最前面的頭鷹激射而去。
大祖級修行者的手段,不管是攻擊力量、還是速度、焉或是戰斗的持續能力,都達到了一種高度,那只頭鷹看到火光臨近,立即作出規避,但依然是慢了一點點,火球正轟擊在它的胸腹間。
轟…那只頭鷹的身體當中被炸出一個大洞,歪歪斜斜向冰原墜落。
另外幾只大鷹見狀大驚,急忙改變方向,拼命扇動翅膀,奔著冰原的深處疾飛,其中那只抓著幼熊的大鷹,為了加快速度,于脆把幼熊拋掉了。
蘇唐展動身形,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
一追一逃,足足飛出了幾十里,天色漸暗,前方的鷹群突然開始向地面俯沖,接著莫名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唐心中大奇,身形向鷹群消失的地方落去,待到臨近,才發現那里有一個極為隱秘的洞口,冰原是白色,里面的通道也是白色,洞察力再敏銳的人也沒辦法在遠處發現這里的異常,除非是走到近前。
洞口呈狹長狀,長有八、九米,寬有兩米,蘇唐略微停頓了一下,隨后飄了進去。
開始的時候,通道有些窄,雪地上能看到大鷹留下的爪印,走出了百余米,前方豁然開朗,周圍的景物出現了一些人工的痕跡。
追到這里,蘇唐已經不著急了,他尋了個冰塊,坐了下去,隨后開始調息 他的腿受了傷,根本沒辦法行走,只能靠御空術飛行,這一路上消耗了太多的靈力,而且他不清楚這里的主人會秉持什么樣的態度,當然要為最壞的事情做準備。
蘇唐不敢入定,只能用最基本的調息,時刻準備應變,半個小時后,他慢慢睜開雙眼,大半個身體已經覆滿了冰蟲,它們不停蠕動著,看起來有些惡心,蘇唐長吸一口氣,隨后氣息向外噴吐,所有的冰蟲都被震飛,化作茫茫的霧氣,紛紛揚揚落在雪地上。
蘇唐的身形飄起在空中,緩緩向前飛去。
這冰底世界,別有一番趣味,前面的通道變得非常寬廣,兩側的冰壁不知道是天然形成還是人工,顯得極為光滑、平整,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在海底游動的魚兒,還有搖晃著的海草。
向前飛行了十幾分鐘,蘇唐感覺自己越來越深入海底了,前方突然出現一片晶瑩剔透的世界。
一根根筍狀的巨大冰柱,直刺上高空,冰柱散發著七彩光芒,把周圍的一切照耀得纖毫畢現,剛剛進來時,蘇唐的眼睛有些無法適應,只得瞇起眼,掃視著四周。
一路跟蹤的鷹群,分散開落在幾個冰柱頂端,看到蘇唐后,急忙震動雙翅,發出嘹亮的鳴叫聲,似乎在發出警示。
沒有人回應,那幾只鷹叫得更加厲害了,突然,一道白光激射而至,正擊中一只大鷹,那大鷹瞬間變成一具冰雕,和冰柱連為一體。
大鷹的鳴叫聲戛然而止,蘇唐向著白光射來的方向看去,看到一條人影,正在這片冰柱林中央的位置上搖晃著。
蘇唐慢慢飛了過去,等看清前面的場景后,他陡然感覺汗毛直豎,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里有幾十個冰雕,都是女子,或立或臥,形態不一,但每一個都給人一種栩栩如生的感覺。
有的女子翹首而立,遙望著遠方;有的女子以一種異常慵懶的姿勢歪倒在冰制的床榻上;有的女子在舉杯暢飲,面前還有桌椅酒菜,當然,也是由冰制成的;有的女子在邁步奔跑著,臉上帶著歡快之色;還有的女子在相對舞劍,神色凝重。
幾十個冰雕,幾十個女子,神色姿勢都不一樣,各有神韻,相貌也很美,按理說,這些都是令人目眩神迷的藝術品,但蘇唐卻從心底里感到發冷。
因為那些女子雕刻得太過真實了,尤其是那紛揚的長發,絕對不是用雕刻能雕出來的 一條人影,正在一具雕像傍忙碌著,他顯得極為專注,壓根沒理會接近的蘇唐。
那具雕像也是個女子,她一手拿著一本,另一手放在背后,一邊踱步一邊看著手中的,口兒微張,似乎在吟誦著什么。
嚴格的說,那女子的相貌并不算非常出眾,臉頰有些豐腴,身材稍胖,而那條人影正用指尖彈著女子的臉頰,每一指彈出,女子鼻孔便噴出一股霧氣,幾十指下去,女子的臉瘦了不少,變成極為標準的瓜子臉。
蘇唐靜靜的看著,面無表情。
“坐。”那人影淡淡說道。
隨著話音,一座冰堆慢慢升起,隨后凝成一張方桌,還有兩張靠椅。
蘇唐皺起眉頭,在冰堆升起的同時,他感應到一種奇特的靈力波動,讓他想起了在邪君臺、在支天柱曾經感應過的上古神念,只不過,如果說上古神念沉重如山岳,那么對方的神念就像一株小草一般柔弱。
蘇唐飄到靠椅上,緩緩坐了下去,那人影的側臉露出一抹笑意,他沒再說話,繼續忙著自己的事情。
片刻,那人影長長吁了一口氣,隨后轉過身,看向蘇唐,女子的相貌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看起來極為俏美,滿分是十分的話,之前她至多是六分,現在絕對在八分以上,腰肢也變細了,顯得亭亭玉立。
“某最大的愿望,就是在這里雕出一座百美大陣,只可惜,冰海地廣人稀,上佳的材質太難找了,某忙忙碌碌了十幾年,尚沒有完成一半。”那人影笑道,隨后坐在蘇唐對面。
蘇唐的視線從女子身上轉回來,看向那人,他的目光很寧靜:“她們都是人?”
“曾經是。”那人點頭道:“有沒有覺得我很壞、很邪惡?”
“只是感覺你有些無聊。”蘇唐道。
“無聊?”那人的臉色驀然轉冷:“此話從何說起?”
“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蘇唐道:“一個人生活在這里,與世隔絕,一定很寂寞吧?把活人做成冰雕,應該是你唯一的樂趣了。”
“你不懂。”那人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歲月無情催人老,芳華剎那褪春暉,我把時光留住,讓她們最美的剎那變成永恒,這是一種真正的升華,如果她們還有意識的話,應該感激我、甚至是膜拜我才對。”
“如果她們還有意識,一定會詛咒你的。”蘇唐淡淡說道:“感激?你太一廂情愿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那人搖了搖頭,隨后道:“你不是圣門的修行者?
“不是。”蘇唐道:“你怎么知道?”
“如果是圣門的修行者,看到我的百美大陣,一定會發狂的。”那人顯得頗有自得:“你身上有傷,正午前,我感應到支天柱方向傳來非常強橫的靈力波動,莫非…那里發生了什么事情?”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蘇唐道。
“我離不開這里的。”那人笑了笑:“我也有傷,不過你的傷在外,而我的傷在內。”
“她們都是蓬山的弟子?”蘇唐問道。
“差不多。”那人道。
“你就不怕蓬山的幾位圣座來找你的麻煩?”蘇唐又問道。
“別說她們找不到這里,就算能找到…”那人的話音突然頓了一下,隨后笑了,笑容很恬淡。
“這樣說…我也是沒辦法離開了?”蘇唐也跟著笑了。
“何必急著走呢。”那人道:“你很怪,他們看到我,不是發瘋一般要和我拼出個生死,就是向我苦苦哀求,我很少見過象你這樣有趣的人,多陪我聊一會吧。”
“你看,我沒說錯。”蘇唐道:“你一個人在這里呆得太久,所以腦筋已經有些問題了,我為什么要留在這里陪你閑聊呢?我聽說…蓬山圣門有七位圣座,分別是天眼圣座、金剛圣座、一空圣座、冰封圣座、無光圣座、天劍圣座和風影圣座,但風影圣座被賀蘭空相擊殺,門下弟子也死傷殆盡,千年傳承至此斷絕,之后賀蘭空相成為山海圣座。”
“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人淡淡說道。
“你能在這里締造出冰海…莫非是冰封圣座門下的弟子?”蘇唐道。
“呵呵呵…貴客真能開玩笑,就算有莫大神通,也未必能締造出這樣鴻廣的冰海。”那人搖頭道:“是先有了冰海,后有了我。”
“那我就放心了。”蘇唐道。
蘇唐的話可不是什么好話,里面充滿了一種挑釁的味道,意思就是,既然這樣,那么你的修為很有限,我不怕你。
那人象沒有聽懂一樣,回身招了招手,一片白色的冰浪慢慢升起,托出了幾柄刀劍,向冰柱林中的一座雪屋行去,那幾件靈器應該就是場中女子們遺留下的。
冰浪行到雪屋前,雪屋的大門自動沉入冰底,露出了一個洞口,就在這剎那,蘇唐的臉色陡然大變,他腦域中魔劍和魔之面具的元魄,還有魔之心和魔之扳指的靈魄,都在瘋狂震蕩著,蘇唐感應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氣息,那種氣息就是從雪屋中傳出來的。
那人察覺到了蘇唐的變化,皺起眉頭:“我是不是錯過了什么?”
“呵呵…”蘇唐露出微笑,本以為顧隨風告訴他的,是一個錯誤的情報,支天柱附近并沒有構件,讓他很失望,結果突然之間感應到構件的波動,讓他無法掩飾自己的心情,但現在,他已經恢復了冷靜。
那人轉過身,視線落到那處雪屋上,片刻,又看向蘇唐:“貴客想不想過去看看?”
蘇唐一直表現得不卑不亢,突然之間失態,肯定有原因,所以他發出了邀請。
“好啊。”蘇唐道。
那人一笑,面前的冰桌和靠椅開始移動起來,緩緩向雪屋靠近,隨后飄了進去。
屋子不大,堆滿了雜物,各種各樣的靈器,差不多有數百件,也就是說,在那人逗留在冰海中的十幾年里,有數百個修行者遭遇到了他的毒手,只是那人極其善于隱藏自己的蹤跡,始終沒人察覺到他的存在。
從另一方面,也昭顯出了蓬山圣門的實力,還有龐大無比的人脈儲備,遇害的應該都是蓬山圣門的修行者,換成別的宗門,失蹤這么多人,上上下下早就要發毛了,而蓬山圣門卻一無所覺,因為他們的修行者太多了,這些只是九牛一毛。
還有,修行是一條異常殘酷的路,死亡和失蹤,對修行者而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譬如說鐵幕蘇家的五郎,譬如說袁家的袁媛,還有袁海龍的弟弟袁海風,前一刻,他們還在相互談笑,下一刻便天人永隔,至于袁海風,已經死去了那么久,一直到長生宗那位大祖修成了袁海風的靈訣,才被人發覺。
蘇唐長長吸了一口氣,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在讓他往左邊看,但他控制住自己的激動,強行把自己的視線轉到右邊,搜尋片刻,他的視線落在一柄長柄戰刀上。
那人伸手一招,長柄戰刀慢悠悠飄到空中,向他們飛來,接著那人伸手接過長柄戰刀,低頭看了半晌,隨后遞給蘇唐:“這是狂沙祖呂不贏的斬天刀。
蘇唐接過斬天刀,用手仔細撫摸著,斬天刀受到靈力激蕩,所散發出的波動非常充沛,它失去主人的時間應該不是很長。
良久,蘇唐慢慢把斬天刀放在一邊,又看向一柄細劍。
“貴客真是好眼力。”那人嘆道,隨后伸手把細劍抓了過來:“這是紅鏡祖薛公慧的靈劍。”
“紅鏡祖薛公慧?”蘇唐頓了頓:“上京薛家的人?”
“不錯。”那人點頭應道:“你見過她的。”
“我見過她?”蘇唐一愣。
“是啊。”那人笑了起來:“紅鏡祖雖然是女子,但性情暴躁,又酗酒如命,所以呢,我讓她永遠喝個痛快。”
蘇唐猛然想起了那個舉杯暢飲的雕像,良久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貴客的祖號是什么?能否見告?”那人緩緩說道。
“朋友們叫我魔祖。”蘇唐道,他只是隨口說了一個祖號,但有一種效應,叫做一語成箴,話音未落,四周的空氣突然開始發生了震蕩,這種震蕩影響到了雪屋,一片片雪花被震落,撲簌簌掉下來,腦域中一直在涌動的元魄和靈魄,驀然變得安靜了。
那人露出錯愕之色,雙手隨后握緊,這片海底冰世界是他的領地,所有的一切都被淬煉過無數次,他是無可置疑的主宰,但蘇唐剛才散發出的波動,卻險些動搖了這個世界的基礎。
“魔祖…這個祖號,貴客真是瘋了啊…”那人嘆道:“當年武士任御寇步入大祖之境后,被人稱為魔祖,自任御寇之后,再無人敢用,就算是當年的花西爵和司空錯,也不敢觸犯避諱啊。”
“我當時沒想那么多。”蘇唐淡淡回道。
“是沒想那么多,還是想得太多?”那人雙眼閃爍著銳芒:“我猜…貴客肯定是魔神壇的弟子,因為某些事情,受了委屈,最后叛出魔神壇,現在專志與魔神壇為敵,是也不是?”
蘇唐笑了笑,其實對方并沒有說錯,這個祖號太過瘋狂了,幾乎等于公開宣布自己擁有武士任御寇的傳承。
當然,那人并不知道,蘇唐只是在與世隔絕的冰海中,才敢這樣說,而且還是第一次這樣說。
“不知道閣下是什么祖號?”蘇唐問道。
“我的天賦很一般,哪里有資格得獲祖號。”那人道:“某叫白澤,貴客叫我一聲白兄就好。”
“白兄,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有些冒昧…”蘇唐道。
“貴客盡管說。”那人道。
“此處對修行極有好處,我想在這里修行幾天,還望白兄能答應。”蘇唐道。
事實上,此刻的蘇唐忍得極為艱苦,如果換成大宗師的他,恐怕早就無法控制自己了,這里不但有他一直不敢看的構件,還有大祖級的靈器,幾乎能一下子填滿所有的靈竅了,所以提出了聽起來極為荒誕的請求。
唯一有利的是,眼前的白澤對周圍的世界擁有絕對的控制力,幾乎就是身體的延伸,那么也應該擁有絕對的自信,加上自己剛才的失態,讓白澤產生了好奇心,也許,為了找出讓他蘇唐失態的緣由,或者找出雪屋中被忽略的秘密,白澤有可能賭一次,任由他蘇唐在雪屋中修行,然后在暗地里觀察。
何況,從始至終,蘇唐一直表現得很平靜,沒有表露出敵意,而白澤又是寂寞難耐,如果想讓這段接觸更有趣一些,他會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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