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 九幽海
梅雪睜開眼睛，看著腳下的沙灘和大海。
面前，是一片黑色中混合著銀藍色的大海。
整個海域都在咆哮，海浪澎湃激蕩，一波波浪花沖襲著仿佛翻天覆地般籠罩著整個天地。
黑色的大海在這一刻就像可以吞噬天地的兇獸，咆哮著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其湮滅。
“這里…是什么地方？”梅雪記得自己不久前還在青龍學院水晶閣中閉關，整理自己身體中的力量，可不知道為什么一轉眼間，就踏入了這片天地中。
冥冥之中，似乎有無數聲音在梅雪耳邊回響，傾訴著，慶祝著什么。
可惜，這些聲音使用的語言，梅雪一個字也聽不懂，根本就不是諸海群山的體系。
而且，即使聽到了，梅雪也無法回應，因為他的身體根本無法移動，甚至連看一眼自己的身體都做不到。
他，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站在這波濤澎湃的海邊，眼眸中倒映著這片巨大海域的景色，如同雕像一般。
不知道多久，黑色海域的風暴終于結束了，太陽升上了天空。
看到這輪太陽的瞬間，梅雪就察覺到了，這絕非諸海群山的太陽，因為這輪太陽的大小連諸海群山那輪太陽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太陽的映照下，渺渺的天空一片清朗，燦爛陽光的照耀下由海水反射中在天空形成一道道七彩的色斑，蔚為壯觀。
陽光下，海邊龜裂的巖石泛著蒼白的顏色，嫩黃的苔蘚在裂口的陰面半死不活的生長。在背風的巖石一面，還有不少沒被海風吹走的垃圾，海浪與風，將島嶼的地面侵犯得坑洼不平。
隨后，夕陽落下，橙紅色的落日余輝中，大海泛起細細的金色粼光，如同有無數小雨在海中游動一般。
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盡頭以后，一輪比太陽大上了十倍，甚至比諸海群山的月亮都更大的銀月出現在天空中，周圍還有三個小一點的月亮。
數十顆星星點綴在月亮旁邊，形成了諸海群山絕不存在的眾星拱月景色。
“果然…不是諸海群山世界。”看到這一輪銀月和三輪小月亮，以及那雖然不多，但是確實有的星星，梅雪終于可以肯定這一點。
諸海群山的天空，不管是在哪個海域，都是沒有星星的。
看著那遙遠而古老的星光，梅雪一時間忘記了一切。
忘記了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個世界，為什么會變成一動不動的雕像，只是凝視著那片星空，那片諸海群山絕跡了的風景。
月移日升，第二天到來了。
這一天，開始下雨。
細雨如千萬條銀絲一樣落下來，絲絲縷縷纏綿不斷。雨點連成了線，落到了海上，水氣四濺，迷瀠一片。
“嗚！”一只黑色的巨鯨從海中躍出，然后在梅雪驚訝的目光中長出了一對巨大的魚翼，搖曳著飛翔在雨云中，嬉戲了好幾個小時后才回到海中，搖著尾巴消失在梅雪的視野中。
“天空…是可以飛翔的？”梅雪終于意識到了這個世界和諸海群山根本性的差異。
諸海群山的天空，別說這頭巨鯨一般的海洋生物，哪怕是四圣獸那個級別的夢幻種也是無法飛翔在天空中的。
除了那不屬于諸海群山的天翔種，諸海群山的天空沒有任何生物飛翔的紀錄。
那片看似觸手可及的青空，是諸海群山最大的禁忌，所有試圖挑戰過這個禁忌的生靈，都已經葬身在那無窮無盡的虛空風暴中。
可這個世界，就在梅雪的眼前，那頭黑色的巨鯨就那樣自由自在的飛上了天空，沒有受到任何束縛。
天空沒有無窮無盡的虛空風暴，也沒有天罰落下，這個世界的天空是自由的，向所有生靈開放。
如果說那頭巨鯨還有可能是特例的話，第三天，第四天，梅雪看到了更多，更神奇的生物從海洋中躍出，飛翔在天空中。
劍型翅膀的飛魚，緩慢升起的巨型海膽，肥肥胖胖的大型海星，半透明的漂亮水母，最后甚至連最不可能飛上天空的烏龜都飛了上去。
這是個什么樣的世界啊！海和天似乎就沒有界限一般，稍微有些力量的海洋生物都演化出了能飛翔在天空中的力量。
特別是下雨天時，這些海洋生物幾乎是爭先恐后的飛入天空，在那雨云中玩耍。
第五，第六，梅雪都在這個世界中看著這神奇無比的一幕，作為一個旁觀者，作為一個紀錄者，觀測著這個神奇的世界。
第七天，梅雪聽到了什么碎裂的聲音，那是某個新生命破開守護自己的繭，慢慢張開翅膀的聲音。
這個聲音，來自他所在的地方，來自無法動彈的他的身體。
“嗤！”金色的翅膀從梅雪身后延伸出來，梅雪也和那些神奇的生命一樣，一舉飛到了天空中。
自由，無限的自由，任何地方都可以去，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的自由。
梅雪旋轉著，飛舞著，慶祝著自己的新生，向周圍的諸多生命發出生命誕生的喜悅聲音。
這對金色翅膀誕生的瞬間，梅雪本來聽不懂的話突然一下子都可以聽懂了。
“又有新的小家伙誕生了。”
“看啊，好漂亮的金色翅膀，從來沒有見過的類型啊！”
“你好啊，小家伙，歡迎來到九幽之海，我等九幽種的靈魂起源之地。”
無數信息從天地間向梅雪匯聚過來，那是這片天地對新生梅雪的祝福，是這里活躍著的無數古老生命對梅雪的喜愛。
九幽之海！梅雪一下子愣住了。
這里，就是諸海群山傳說中最恐怖的死亡根源，所有九幽種誕生的地方，諸海群山不惜一切代價封印住出口的九幽種故鄉。
等等！九幽之海不是傳說中最血腥，最恐怖的罪惡之地嗎！
傳說中九幽種都是從這里誕生的，是諸海群山最大的災禍之源。
“來來來，大家都來啊，這個小家伙太漂亮了，我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孩子。”
“出生就有翅膀，這是有成為天翔種的天賦啊，實在太讓人羨慕了。”
“靈魂的形狀如此的完美，合理，這讓人家怎么活啊，嗚嗚嗚嗚嗚！”
一大群不同姿態的奇異生命圍繞在梅雪身邊，看著有著一對透明金色翅膀，小小而可愛的梅雪。
從它們的眼中，梅雪可以看到自己的樣子，那正是未成年大日金烏的摸樣，不過額頭多了一枚透明的銀色水晶，在周圍諸多龐然大物的身影下顯得無比的幼小。
“這孩子，才剛剛出生啊！怎么會有如此完美的靈魂姿態！我都這樣子十萬年了，連減肥都減不下來！”先前梅雪看到過的黑色巨鯨眼淚汪汪的看著小小的金色神鳥，一臉悲慟莫名的表情。
“還以為出生就有翅膀只是古老的傳說，沒想到真的有這樣的天賦，第九只天翔種會要誕生嗎？”
“看看這對完美的翅膀，以后根本不需要吃掉世界來褪去多余的部分，這是天生的天翔之翼啊！”
一大群奇形怪狀的古老生命包圍住剛剛在九幽之海出生的梅雪，并且數量還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所有人都以羨慕的眼神看著梅雪背后的那對翅膀，因為這里的所有物種，沒有任何一只有梅雪那樣的天生羽翼。
它們中，幾乎所有人都可以飛上天空，用魚翅，用四爪，用尖角，用尾巴，但是就是沒有誰有梅雪這樣的翅膀。
那美麗而透明的羽毛，那不需要任何拙劣的方法就可以自由飛翔在天空的翅膀，是所有九幽之海物種的終極夢想。
哪怕它們的體型比梅雪大上無數倍，可九幽之海中可不是以體型為進化目標的。
所有九幽之海物種的最終目標都是一致的—終極之美。
美，代表著一切的真理，萬物的根源，星空宇宙的至高法則。
強大的生命必然是美麗的，哪怕梅雪現在才剛剛出生，可在這群誕生了不知道多久時間的九幽種眼中，梅雪那樣的姿態才代表著最高的潛力。
“來，讓姐姐來抱抱！”古老的魔神，某方宇宙最恐怖的夢魘，伸出自己的觸手試圖碰觸梅雪。
“走一邊去！你這進化不完全的章魚腦袋，別嚇壞了這孩子！”黑色巨鯨一撞，將這位惡名昭彰的魔神撞飛，保護了梅雪不遭這家伙的毒手。
“喂，鯤鵬，你也沒比我好多少吧，你這墮落的貨色，還以為你是以前的太古夢幻種啊！”擁有數十根觸手的巨型魔神不客氣的看著同時有巨鯨和巨鳥兩種形狀的前夢幻種，現九幽種的鯤鵬。
九幽種大都是天生的，但是偶爾也有意外墮落化為九幽之海一部分的夢幻種。
這只鯤鵬就是一例，算是這九幽之海中輩分最高的一只上位九幽種了。
不過，她可也是同樣的上位九幽種，不輸鯤鵬的高位魔神，支配上百世界的舊日夢魘。
“即使我墮落了，我也是有洪荒血脈的九幽種！”黑色巨鯨挺起自己的胸膛，化為巨鵬之姿俯視著腳下的舊日魔神。
如果不是他的翅膀怎么看都是魚翅的樣子，還真有梅雪記憶中太古洪荒真正鯤鵬遨游蒼空的幾分影子。
翅膀無法顯現，代表它的鯤鵬血脈并不完全純正，所以無法變化成真正的大鵬姿態。
我是…大日金烏的樣子…這么說來，這里所有的生物其實都是以各自靈魂的姿態出現的？
這，就是九幽之海的真相？
“小家伙，我看你也有點洪荒血脈的印記，你的名字是什么？”鯤鵬以友善的眼神看著小小的梅雪。
繼承了太古鯤鵬血脈的他即使墮落了，也擁有屬于自己的傲氣，很少看得起其他的九幽種，哪怕是同為上位的那些魔神們也不入他眼。
可他看到梅雪的第一眼，就感覺無比的親切，有種想要好好保護梅雪的沖動。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梅雪的腦海中一片混亂，現在的他是大日金烏的姿態，該使用什么名字？
腦海中，一個古老的神名自然浮現而出。
“東皇太一。”梅雪說出他身為大日金烏所傳承的神名，也是他大日金烏姿態的真名。
這是他大日金烏血脈誕生的時候，就銘刻進他血脈記憶中的名字。
似乎，這個名字中，還蘊含著某個使命，他所要去完成的使命。
一段記憶的斷片出現在梅雪腦海中，金色的太陽之翼溫柔的保護住梅雪的幼小身體。
那是很遙遠，很遙遠的過去，連銜燭之龍都不知道的時光中，大日金烏所留下的回憶。
“此世將滅…你…有什么愿望…”三十三天之上，大日金烏棲息的扶桑樹下，一個模糊的白衣身影告訴了大日金烏，太古洪荒天地將要到來的浩劫。
那個浩劫，沒有人可以逃過，那是洪荒的命數。
“我…想要…一個希望。”扶桑樹上，大日金烏抖落無數的金色羽毛，向樹下的那個人說出自己最后的愿望。
“希望…是…很…難…不過…”朦朧的白色身影輕聲述說著什么，仿佛在傾訴著某些秘密。
“那么…他…就叫…東皇太一。”
“他，將是…一切的希望…”
大日金烏展開自己的翅膀，照耀著太古洪荒的諸天，照耀著這個正在走向巔峰，卻將要注定隕落的大千世界。
“你的愿望…會實現的…”
“這是…我和你的…約定…”朦朧的白色身影微笑著，朝著那照耀萬物的太古洪荒最強夢幻種伸出自己的手。
無數的太陽之火飛舞中，大日金烏垂下自己的翅膀，輕輕的吻上那個身影的手。
“一切…就交給你了…”
“叮！”無數碎片破裂開來，過去的記憶戛然而止，梅雪再次恢復了自我意識，回到了九幽之海中。
他驚訝的看著自己幼小的身體，看著這個繼承了希望和代價的大日金烏血脈。
原來，這一切，都是從很早以前就被決定了嗎。
他，大日金烏，那個名字，還有約定。
東皇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