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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六章 貴戚將相

  當年父親連續左遷,最后更是流放嶺南惡處的時候,宇文審遍嘗人情冷暖,迅速成長了起來。而聽從母親韋夫人的建議,拜入杜士儀門下,他除卻學習了經史文章之外,更多的則是學到了一利為人處事的人生態度。故而進士及第,入仕為官后,本就年紀比一般新進士大的他表現得很是出色,兩次見到天子時,也是不慌不忙從容不迫,從而給李隆基留下了深刻印象。

  故而,李林甫不管是否還記著當年宇文融的引薦之恩,不管是否忌憚宇文審出自杜士儀門下,也不得不好好提攜一下這個舊友之子。所以,宇文審的仕途之路才會這么平順。而他也一如大多數世家子弟那般精通處事,拜為萬年尉時還特意去拜謝了舉薦自己的李林甫,故而外人都覺得他和李林甫關系不錯。

  所以,他剛剛才能告知張興這么多關于李林甫的消息。此刻聽其問到李適之楊慎矜等人,他就曬然一笑道:“李林甫這個人,陛下喜歡誰,他就喜歡誰;陛下不喜歡誰,他就不喜歡誰。所以,他和李適之楊慎矜等人交往,不過是因為要做給陛下看,只可惜那幾位卻看不出來,還以為真的是獨秉大權的李相國都很敬重他們。”

  張興頓時點頭附和道:“內兄所言極是。旁觀者清,只不過就算有旁觀者提醒他們,他們也未必醒悟。”

  “不但是李適之楊慎矜,最可笑的是太子內兄韋堅。因為娶的是楚國公姜皎的女兒,也就是嗣楚國公姜度的阿姊,竟然也和李林甫打得火熱,仿佛以為如此就可保住太子的東宮之位。李林甫倒還真的是接納了他,可還是常常命人送東西去壽王宅中,仿佛不改初衷。”宇文審說到這里,一時間就想起父親在世時,通過李林甫和武惠妃牽上的線。那七八年間,父親一路青云直上,從一介縣丞扶搖直上入政事堂拜相,一直認為宮內有武惠妃為援,高力士說話,定然會永保榮華富貴,可真正出事之后,竭力說話而又暗中保護的,竟是只有一個杜士儀!

而張興想到的卻是,李林甫要是真改了初衷,這宰相也就當到頭了!若不是想著能靠宰相制衡東宮太子,省得自己時時刻刻都要分神盯著,只憑著武惠妃和李林甫的關系,李林甫如何還能在政事堂如此安穩  這一晚給張興的接風宴,原本只有宇文家的人,可張興身為一介寒士,卻為宇文家的佳婿,又是朔方節度使杜士儀的心腹,故而也有耳目靈通的人聞訊而來,來者不是別人,卻是太子妃韋氏的兄長韋堅。京兆韋氏分支眾多,宇文家雖是兩代和韋氏聯姻,卻和韋堅并非一房,平日相交也不算多。可韋堅為人長袖善舞,如今又身為長安令,在京畿之地為一方主司,妙語連珠之處,其不請自來的尷尬被他消解得干干凈凈。

  而他來得晚,這時節滿城夜禁,坊門關閉,宇文審就算再不歡迎這個客人,也只能留宿其一夜。而張興卻借口旅途勞累,謝絕了秉燭夜談的邀約,早早就睡下了。夜半時分,他突然聽到外頭有異聲,頓時一骨碌坐起身來,可沒多久,他就發覺有人塞塞率率摸進了自己的寢窒,卻是出聲喚道:“張判官。”

  聽出是阿茲勒的聲音,張興卻依舊沒有放松警惕,而是沉聲問道:“夤夜見我何事”

  “張判官,有人摸到你這來了。”

  這樣一句話實在非同小可,張興登時倒I及一口涼氣。他定了定神,向黑暗中那個少年招了招手,等人來到自己跟前,他才壓低了聲音問道:“可看清楚了一共幾個人現在何處”

  阿茲勒輕聲答道:“一共是兩個人,鬼鬼祟祟地接近之后,被我投石嚇跑了,我本想追出去,可生怕張判官這里沒人知會,就放過了他們。”

  “很好,京畿重地,不要貿然行事。”張興微微點頭之后,隨即方才想到,因為自己此行是為了向天子稟報杜士儀對突厥的戰略計劃,是機密,但并非極密,而且因為客居宇丈家,所以即便他帶來的隨從和牙兵都足杜士儀精挑細選出來的,也都安置在他處,只有阿茲勒根據杜士儀的吩咐一直在他身邊。

“這樣,你晚上辛苦些,就睡在我床前,外頭的事情不要理會。明日我會稟報岳母和二位內兄。”話雖如此,張興卻不太相信宇文家有人會這般偷雞摸狗,那位不請自來的客人干出這利事的可能性更大些。可是,韋堅好歹是太子妃的嫡親兄長,又擔任長安令要職,要試探他盡可另找機會,何必非得來這么一出,這不是敗壞名聲么  想不通的事情就暫時不想,張興囑咐阿茲勒在床前值夜,接下來倒是一夜好睡。等到天明他起床的時候,便得知韋堅已經趕去上早朝了——身為京官兼常朝官就是如此,每天日日天沒亮就上早朝,怪不得杜士儀視此為畏途,打心眼里都不愿意為京官。

  因為代杜士儀投書,希望能謁見天子的事還沒答復,他便掐準時間,辰正時分方才來到了侍中牛仙客的宅邸。正如牛仙客這個宰相在朝中猶如隱形人一樣,他的宅邸也完全不像是一個宰相級高官的府邸,盡管門前列戟,宅邸莊嚴,但卻掩不住門前冷落車馬稀的光景,就連守門人也顯得百無聊賴。

  倒也不是沒人想過走牛仙客的門路,但牛仙客對外的態度極其鮮明,他這個宰相是奉旨辦事,閑事免談!

  故而,張興只帶著阿茲勒一個隨從進入了牛宅后,就發現自己竟是成了被人圍觀的人。牛家用的仆役并不算多,訓練也談不上有素,就只見他走到哪里,那些仆從的目光就跟劍哪里,一個個都眼神中都流露出了深深的好奇和打探,以至于阿茲勒都覺得渾身不舒服,暗自犯嘀咕。這是把他們當成什么珍稀玩意了嗎等踏入牛仙客的書房,把眾多窺伺的目光隔絕在外,又知道阿茲勒必定會好好盡到看守的職責,張興才松了一口氣。他恭敬有禮地見過牛仙客后,還來不及開口,就只聽牛仙客開口說道:“當初我在河西節度使任上,和你打過幾次交道,只沒想到隴右黑書記變成了朔方黑判官。張判官能力卓著,杜大帥真是提攜的妙人。”

  牛仙客竟然會打趣自己兩句,這有多難得,只要熟悉牛仙客的人立刻就會有體會,張興也自然覺得意外。可是,這至少是一利親善的態度,他當即謙遜了幾句,繼而又恭維了一番牛仙客在河西時的軍功政績,最后方才拐上正題道:“牛相國,我此次奉杜大帥之命回京謁見陛下,其實是為了漠北突厥內亂之事而來。相國不比那些并無出鎮一方經驗的朝中高官,所以杜大帥囑咐我在陛下接見之前,先行謁見相國。

  先是牛相國,然后省略姓氏只說相國,這其中拉近關系的妙處,牛仙客當然體會到了。他不用猜都知道,杜士儀和李林甫關系交惡,張興肯定不會先去見李林甫,可如此軍略大事先來找自己商量,必定非同小可。于是他也顧不上自己在朝一直都事事落在李林甫后頭,處理政事中規中矩,立刻詳問情由。

  等到張興將如今突厥內亂的最新進展,以及仆固懷恩的父親乙李啜拔得到同羅部酋長阿布思投書,杜士儀竟然建議其參與突厥內亂之事后,牛仙客終于勃然色變。他一面晴嘆杜士儀的大膽,一面嘀咕這樣的事杜士儀竟然也敢拿到臺面上來對天子稟明,好一會兒方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杜大帥的膽大包天,我不是第一次領教,可每次聽到還是覺得匪夷所思。此事若不成,異日乙李啜拔將會領漠北仆固部來投,而若是成了,突厥也必定四分五裂,滅國指日可待。而且,河隴正和吐薔打得如火如荼,而劍南道才剛經歷大敗,幽州張大帥雖說對契丹連場勝仗,滅國卻是談不上,杜大帥若真的不費多少兵卒而建下大功,確實足心思縝密。

  a說到這里,牛仙客又猶豫了好一會兒,方才最終點頭道:“倘若陛下真的以此事征詢于我,我會為杜大帥這番計劃說話的。”

  牛仙客如果答應的事,那就盡可放心,這是張興在和牛仙客打過幾次交道后得出的經驗。因此,他大為高興地拜謝過后,正要告辭時,就只聽牛仙客突然問道:“張判官是否聽說過,幽州張守璉張大帥又打了勝仗”

  張守璉打勝仗不是奇事吧他打敗仗那才是奇聞!

  張興雖知道這位如今的大唐第一名將為人倨傲,甚至還對杜士儀有敵意,但與其沒有半點交集,倒也佩服張守璉到J日5里都是勝仗無數,至今未嘗一敗。于是,他順勢贊嘆了一番張守璉的智勇雙全,可卻發現牛仙客的臉上掠過一絲陰霾,心頭頓時有些奇怪,等告辭出了牛家的時候,他方才仔細琢磨起了這個問題。

  牛仙客從前是在河西,又沒到過幽州,張守璉打勝仗也不會礙著牛仙客,這位侍中不是嫉賢妒能的人啊!

  等到這一天傍晚,宮中派了內侍宣他明日入見,方才透露出一個高力士捎帶出來的消息。

  有人舉告張守璉以敗為勝,冒功請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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