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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君前薦宇文,花...

  盡管開元十五年末,河西隴右節度使王君的戰歿一度引來了軒然大波。但隨著新任河西隴右節度使蕭嵩的上任,舉薦了張守畦為瓜州刺史,而后又以反間計誘使吐蕃贊普殺了吐蕃大將悉諾邏,一度籠罩著大戰陰云的河西隴右終于漸漸平靜了下來。而安西副大都護趙頤貞再次擊敗吐蕃,由此讓吐蕃的進攻勢頭為之稍稍遏制了下來,朝中上下無不長舒一口氣。

  因此,開元十六年的這個年,李隆基過得總算還舒心。唯一牽腸掛肚的,便是河東河北那四五十個州因為這兩年的水災旱災,至今未曾平復過來。

雖然杜士儀奏請設立的茶引司在江南淮南都有聲有色,年末解送了相當可觀的錢糧,可因為水災的緣故,運河水路竟是一度出現了擁塞的跡象,這也令他大為惱怒,對戶部尚書王竣發了好一陣脾氣后,方才醒悟到這位更擅長的是打仗,戶部尚書不過是兼著一個名頭。更重要的是,宇文融去職之后,他就沒有任命過新的戶部侍郎統籌,戶部各司赫然是各自為政  也正因為如此,上元節這一天,駕幸集賢殿的他面對全天下最負盛名的文人雅士云集,各自作詩著文頌圣的時候,他也提不起多少精神,意興闌珊地敷衍了一陣子便起駕離開。他也沒興致到武惠妃那兒去坐坐,思來想去便索性轉去了梨園。本打算叫上公孫大娘演一曲最新排練的劍舞,誰知道李龜年竟是誠惶誠恐地上前稟明,公孫大娘到玉真觀去了。

  “玉真觀?公孫什么時候竟是和元元走得這么近?”

  心中納悶,李隆基思來想去,突然來了興致決定出宮去兩個嫡親妹妹那兒走走。盡管天子出宮事關重大,群臣若是得知也必定會勸諫連連,傳揚出去甚至還會被人詬病,但高力士楊思勖二人苦勸不成后,也只能無可奈何地幫天子遮掩。

  當這一行人到了輔興坊玉真觀前下馬時,楊思勖親自到門上通報了一聲,不消一會兒霍清匆匆出來,一看到天子便嚇了一跳,竟忘了楊思勖的可怕,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楊大將軍,你竟然說只是有事要見我?”

  “難不成還讓貴主出來迎接?這不是明擺著告訴人家陛下駕臨?再說今日上元佳節,上至王公下至百姓都可以外出觀燈與民同樂,陛下也是想念貴主。”楊思勖知道霍清是玉真公主的心腹,少數見了自己并不害怕的人之一,因而說著固然故意面露兇相,聲音中卻露出了幾分無奈,“我和力士勸也勸了,實在是攔不住,只能瞞著陳玄禮以及北門禁軍那些家伙悄悄過來,你也別聲張就是了。”

  “觀主正在和杜十九郎說話呢,好歹我也得去通稟一聲。”

  霍清話音剛落,突然發現李隆基已然出現在楊思勖身后,她頓時有些措手不及。還不等她開口解釋什么,李隆基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帶路。”

  這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卻讓霍清不敢反駁,當即行禮之后側身引路。當李隆基問到公孫大娘的事時,她想了想就含含糊糊地開口問道:“是公孫大家的弟子岳五娘回來了,所以貴主方才騰借了地方,讓她們師徒二人能夠見見面。”

  “原來如此。”李隆基對公孫大娘的這個徒弟自也不陌生,放下這一茬便又問道,“你家貴主是單獨見的杜十九郎?”

  面對這么一個問題,霍清只覺得異常為難。諸王不得交接至親以外的其他官員,而貴主固然沒有這個限制,但大多會相應避嫌,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這兩個早已入道為世外之人的金枝玉葉也亦然。所以,哪怕昔日有過幫忙舉薦揚名的人,過后她們也多半會減少往來,杜士儀算得上是少有的異數了。急中生智之下,她定了定神便想到了一個理由。

  “杜十九郎來見貴主,是為了其弟子陳季珍的事。”

  說完這話,她總算覺得心氣順了,再加上兩人確實談及此事,她便謹慎小心地將陳寶兒身世來歷一一解說了,最后方才嘆道:“杜十九郎對貴主說,如此出身鄉野的良材美玉,錯過可惜,可他如今官居右補闕,公務太忙,難以日夜提點,所以想求個情,能否為其補個令史書令史之類的吏缺。”

  這后頭半截純粹是霍清沒話找話說自己瞎編的,話一出口就已經暗自后悔不迭。因見李隆基面露躊躇沒有追問,她不禁更加小心翼翼,結果,眼看快到玉真公主待客那小樓時,李隆基卻在九曲橋外停住了。

  “你們都候在這兒。”

  盡管起頭已經吩咐了人繞路進去報信,可那會兒不知道是天子,只知道是楊思勖過來,但霍清著實擔心杜士儀到時候不知道自己剛剛所奏有所穿幫。可天子金口玉言,她只能等在了外頭,眼巴巴看著李隆基緩步往小樓走去。

  “楊大將軍怎有空到我這兒來?”

  正在盛年的李隆基因為少時練武,弓馬騎射樣樣精通,如今年過四十依舊體態魁梧,在門前一站,因為便服的關系,側對著他的玉真公主因為冥思苦想下一步棋應該怎么走,竟是沒注意到來的人是誰,滿以為真是楊思勖。而杜士儀也同樣因為分心二用,苦思玉真公主剛剛布置給他的一篇為司馬承禎即將落成的王屋山陽臺觀寫的祭三清文,壓根沒去留心門外,此刻聽到玉真公主這話,他方才嘆了一口氣。

  “楊大將軍來得正好,這一局棋沒法下了我不過是求了觀主一丁點的事,她便定要我一面弈棋,一面斟酌這一篇日臺觀祭三清文》,分心二用,簡直難死我了”

  李隆基見兩人果然真的是絲毫不知自己來此,面上頓時露出了幾分笑意:“杜十九郎求了元元什么事?”

  聽到這個聲音,玉真公主一個激靈就回過神,發現果是兄長,連忙起身施禮不迭。而杜士儀反應也只稍慢片刻,手忙腳亂起身的同時,他還不忘借機打翻了棋盤,結果行過禮后立時引來了玉真公主的怒目以視。

  “好你個杜十九郎,我這馬上就要贏了,你是故意的”

  “是是是,還請觀主別為難我了,否則那一篇祭三清文,我雖然已經有了眉目,可就不獻丑了。”

  “都是為天子近臣的人,竟然這般輸不起”

  玉真公主習慣性地和杜士儀斗了兩句嘴,一抬頭見李隆基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兩人,她便連忙笑道:“阿兄怎有興趣在上元節到這兒來?”

  “隨興而來,想看看你們兩個妹妹,卻不想元元你已經有人陪了。”李隆基語帶雙關地笑言了一句,這才陡然看著杜士儀問道,“杜十九郎,聽說你在蜀中收了個弟子?”

  這種事怎么連李隆基都知道了?

  杜士儀暗自腹誹,但卻絲毫不敢怠慢,心下一轉念便打起精神說道:“正是,我剛剛還和玉真觀主提及此事他當初曾經跟著我出蜀,一路上為記室,也算是歷練不少…”

  “既是看重此子,怎能任由其從流外吏員出身?”

  這話從何說起?

  杜士儀納悶到了極點,一瞬間竟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可他終究機敏,很快便順著天子的話頭說道:“此子出身寒素,家中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務農為生,沒出過一個讀書人。跟著我在成都縣廨住的時候,我想給他添一件絲綿小襖,他都一口咬定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如今身上還穿著一件木棉襖子,老想找些力所能及的活來于。倘若一味吃我的用我的,他心中不安,所以,我也是著實沒辦法對付他那執拗的性子。”

見天子果然并無不耐煩,接下來,他索性繪聲繪色地說了兩件陳寶兒的趣事。末了,李隆基便擺手說道:“流外銓選比流內難多了,而且,一經流外,日后再轉至流內,必定會被人瞧不起。既是那般良才美質,何妨讓其應童子科  “阿兄,他已經十三歲,年紀超過了”

  童子科是專為那些早慧童子所開的制舉,因而李隆基方才由此一說。此刻玉真公主解釋了一句,杜士儀也搖了搖頭道:“他啟蒙太晚,縱使過目能誦,但經史的底子遠遠比不上那些自幼就有家學熏陶的官家子弟。至于文章,如今也才剛起步不久,縱使能夠應童子科也是揠苗助長。”

  “杜十九郎倒是頗有師長的架勢。”李隆基信步上前,在玉真公主讓出的主位上坐下,這才淡淡地說道,“不說你這弟子的事了。朕今日心緒不好,所以四處走走,到了元元這里,方才知道你也在。你在財計上頭頗有所長,朕且問你,如今河南河北河東各州水患所決堤岸壩堰不計其數,而且救災又屢屢拖沓,你可有什么辦法么?”

  玉真公主不想李隆基突然就改口說正事,想了想便悄然退出。等沿著九曲橋出去,看到霍清和楊思勖等人侍立兩邊,她招手叫了霍清到一旁柳樹下,還來不及開口,霍清就突然滿面惶急地說道:“貴主,我剛剛說錯話了。陛下垂詢杜郎君和貴主攀談什么,我情急之下說是為了他那弟子,還說想謀一個胥吏之缺,可杜郎君分明不是為了這事來的…我真是罪該萬死”

  “沒事”玉真公主分出一只手來扶住了霍清,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道,“還好,杜十九郎順著陛下的話頭把這事圓了過去。你下次留心些,陛下既是今天混在楊思勖的從人里頭微服來,下次還可能這么微服來。”

  小樓之中,杜士儀面對李隆基這突然一個問題,著實有些鬧不清他是發現自己在此而隨口一問,或者是本來就打算問自己。真要說財計,他并不是十分在行,或者說,這種救災減災之類的事情,需要的是實際操作經驗,以及能夠信得過的人手,如臂使指的統一指揮系統。所以,他在仔細想了又想之后,便抬起頭說道:“陛下既是垂詢,容臣直言一句。咨議此事,比起只曾經判茶引使的臣來說,有人更加適合。”

  “誰?”

  “魏州刺史宇文融”

  這個名字李隆基也曾經前后斟酌過好幾次,如今杜士儀突然提起,他忍不住盯著人好一會兒,這才云淡風輕地問道:“杜卿和宇文曾有私交?”

  “我當初任左拾遺和成都令的時候,是曾和宇文使君有過不錯的私交。”杜士儀知道這種事瞞不過天子,索性坦然承認了,“但出蜀之后,因為宇文使君曾經就兩稅之事與臣交換過意見,打算在全天下推廣,但臣那時候覺得還不到時機,有過一番爭論。而后又因為某些緣故,宇文使君和我有些不愉快。不過,公是公私是私,宇文使君前年就曾主持過救災的事,如今又身在魏州,正好統管此事。他曾有過任戶部侍郎統籌財計的經驗,遠比臣這半吊子強。”

  盡管并未設什么特務機構監察百官,但作為天子,李隆基即便不是耳聰目明,但如果想要知道什么,通過宮里那些內侍,還是能夠大體打探到的。尤其是此前宇文融和張說針鋒相對,他對這種黨爭關注得無以復加,所以杜士儀所說,他自然能夠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此次杜士儀成婚,宇文融甚至沒送過賀禮,足可見這關系確實有些僵了。

  “唔,你這舉薦朕知道了,不要對人聲張。”

杜士儀欠了欠身,這時候,就只見李隆基突然起身道:“聽說公孫的弟子來了,朕多年不曾見過她們師徒二人同臺獻藝,倒要借著元元的地方觀瞻觀瞻  李隆基這么說,便代表自己過關了,可他說要去看公孫大娘和岳五娘的劍舞,杜士儀卻有些高興不起來。要知道,岳五娘今天是把羅盈一塊帶來的,那種和自己當初見金仙公主如出一轍的戲碼,此刻定然發生在公孫大娘和羅盈之間。然而,要攔著李隆基是需要技巧的,他跟著出了小樓,眼見那邊廂玉真公主和霍清主婢倆正站在柳樹下,他突然靈機一動。

  “今日上元佳節,陛下可要上花萼相輝樓賞燈?”

  開元二年,李隆基把當年在登基之前住過的興慶坊正式改為興慶宮,此后多年陸陸續續擴建,從前年又開始擴建朝堂,預備用作李隆基聽政所用。而和勤政務本樓相對的,就是這座用來宣揚天子與眾兄弟情誼的花萼相輝樓。此刻他問了這一句,果見李隆基微微頷首,他便笑著說道:“容臣勸諫一句,今日上元佳節,陛下與其在玉真觀中觀賞公孫大家和岳娘子師徒劍舞,何妨請她們師徒在花萼相輝樓前獻藝,陛下與百姓同樂?”

  此話一出,李隆基先是一愣,隨即大悅:“既是如此,朕從卿所請”

等來到玉真公主和霍清面前,他便笑道:“本打算和元元一賞公孫師徒絕藝,結果杜十九郎偏煞風景,朕回宮去了晚間花萼相輝樓之宴,你告訴公孫,讓她和徒兒獻藝花萼相輝樓前,朕和群臣百姓同樂你和八娘都記得早些來  玉真公主毫不介意兄長幾乎沒對自己說上兩句話就回去了。等楊思勖等人簇擁了天子離去,她象征性地送了幾步,就因為生怕別人察覺到端倪而留步了,這才沖著身側的杜士儀微嗔道:“你好大膽子,為了給她們師徒打掩護,硬是把阿兄給哄了走”

  “我這不也是被逼無奈嗎?剛剛我和觀主去下棋的時候,她們就抱頭痛哭成一團,萬一陛下問起什么豈不是麻煩?如此花萼相輝樓之下獻藝,陛下遠遠的只能看到劍舞英姿,看不清人,就算把人叫上去,旁邊還有別人在,兼且剛剛傷心過了,她們師徒也就不會如眼下這般難以自抑了。”

  “你呀,果然是憐香惜玉”嘴里這么說,玉真公主卻并不生氣,吩咐霍清去傳了話后,她問明李隆基究竟問了什么說了什么之后,就斂去了剛剛那戲謔的表情,“固安臨行在即,這是一招險棋。”

  杜士儀微微一笑,斬釘截鐵地說道:“即便艱險,卻也不得不走”

  正如同杜士儀所說,師徒重逢的公孫大娘和岳五娘,剛剛確實沒辦法給李隆基表演什么劍舞。人前一貫剛強的公孫大娘,此時此刻兩眼紅腫,淚痕宛然,而一貫嬉笑怒罵全由己心的岳五娘,更是眼睛腫得和桃子似的。至于站在一邊的羅盈,則是臉上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垂頭訕訕地站在一邊。

  “五娘,既然答應了他的求婚,又已經在荒野之中拜過天地,那如今也不用為了我而補辦,你二人已經給我磕過頭,就算是禮成了。”話雖如此,公孫大娘卻倏然看向了羅盈,那目光猛然間變得如同劍光一般犀利駭人,“羅盈,既然你已經知道五娘過去曾經受過什么樣的苦,又害得她險些殞命,若是你日后有什么對不起她的地方,即使你逃到再遠的地方,我也必定執劍追到那里,你可明白?”

  羅盈難以置信地抬起頭,見公孫大娘臉上雖是寒光畢露,可眼神中卻流露出深切的哀傷,他立時咬了咬牙雙膝跪下,再次磕了個頭:“只要公孫大家肯把五娘嫁給我,我一定會好好待她的,絕不會再讓她受一丁點的傷害”

“你還敢說,誰在路上一直闖禍的?”岳五娘橫了羅盈一眼,這才笑吟吟地說,“師傅,別再擔心我了。小和尚縱有千萬般不好,可他心里只有我一個  “五娘”公孫大娘上前緊緊抱住了自己最心愛的徒兒,拍了拍她的脊背,這才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能找到意中人,師傅便再也沒什么牽掛了”

  “公孫大家,岳娘子”

  匆匆而來的霍清看到這邊情景,便在心里感慨幸好杜士儀聰明地搪塞了天子,否則還真不好解釋。見那師徒兩人總算是彼此分開,都看向了自己,她就把剛剛事情原委解說了一遍。聽到杜士儀竟是把李隆基給敷衍走了,岳五娘登時眉開眼笑。

  “到底是杜十九郎,真是藝高人膽大,如果圣人真的不期而至,我可沒心情給他舞什么劍不過晚上就不打緊了,大不了舞完劍我就開溜,我可不想敷衍那些好色的達官顯貴”說到這里,岳五娘一下子覺察到了自己的語病,不禁歉疚地說道,“不過,拋下師傅一個人呆在宮里,弟子實在不孝。”

  “我比你耐得住,你這性子倘若進了梨園,只怕轉瞬不知道鬧出什么事來”公孫大娘謝過了霍清,等人離去之后,她方才笑道,“不過多年不見你舞劍了,未知你如今技藝如何。五娘,再和師傅同舞一曲好么?”

  “好”岳五娘想都不想地點了點頭,繼而便對羅盈示意道,“羅盈,去請杜十九郎來,他那一曲楚漢,想必越發爐火純青了”

  這一晚的花萼相輝樓前,無數蜂擁而至想要瞻仰天顏,并那些宮中梨園頂尖人等技藝的百姓們,有幸看到了他們一生中都值得向人夸耀的畫面。

  在梨園樂工們演繹的那一曲楚漢曲音之中,他們不止看到了霸王雄霸天下的風采,更看到了不同于史書傳奇所載的虞姬。那一身紅衣相隨霸王一路沖殺不離不棄,直到最后力竭,方才和霸王雙雙自刎的虞姬,為這個上元夜帶來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悲涼。

  然而,一曲終了,登上高三層的花萼相輝樓的,卻只有公孫大娘一個。按照她拜謝天子賞賜時所說,岳五娘不慣人前露面,已經飄然而去了。李隆基即便嘆息,可自己的梨園已經擁有了劍舞天下無雙的公孫大娘,不能將其弟子收攬其中,也不過只是淡淡的遺憾。

  而曲終沒入人群,頃刻之間就在羅盈幫助下變裝溜走的岳五娘,卻在和早先就約好地方見面的杜士儀王容會合之后,笑吟吟地說出了一句話。

  “這種歡騰的地方到底比不上下午在玉真觀時,那一曲方才是真正的驚鴻一舞動天地杜十九郎,我和羅盈又要繼續叨擾你啦,快走快走,這花萼相輝樓前的熱鬧有什么好看的,王娘子,咱們找個地方去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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