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苦盡甘來 裴行儉一現身,馬上引起了轟動。程務挺驚愕不已的一下跳了起來,像是一個毛頭小伙兒一樣跑到裴行儉的面前,無比開懷的哈哈大笑,“老狐貍,你還是這么狡詐啊!來了都不通知我們一聲!”
“承你吉罵!”裴行儉笑呵呵的道,“連你都想不到老夫到了朔州,敵人就更想不到了!”
“兄弟們,快——”程務挺開心的道,“拜見裴元帥!”
眾軍士無論是站著的還是躺著的,抱拳齊聲:“拜見裴元帥!”
“兄弟們不用多禮!”裴行儉連忙走進來撫慰那些傷員,神情和藹言辭親切,就像是一個好好先生和臨家老頭兒一樣。
衛士們受寵若驚,裴行儉可是如今大唐軍界的頭號人物,在士兵的心中如同神砥一樣的存在。別說是普通的小卒,就是程務挺這樣的大將,在裴行儉的面前也像是一個乖乖仔一樣。
早年裴行儉被調到西域做官,從一個六品小官做起,后來做到了安西大都護,治管大唐天下河套以西的大片疆域,成為西域半壁江山的軍政首腦。當時,惡來程務挺就曾在他的麾下效力,率領西軍打了不少的勝仗,惡來從那時候真正開始名聲雀起。
后來裴行儉被調到長安戶部為官,程務挺也調到了河北、遼東一帶駐守邊關,兩人不再是上下級的關系。可是程務挺從來就沒有忘記過裴行儉,逢人便說自己是裴公一手帶出來的,大有“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味道。
軍隊里,上下級之間的感情向來濃烈而牢固,就好比薛紹與第三旅的衛士郭安,那絕對比親兄弟的感情還要好。有遭一日讓郭安去為薛紹兩肋插刀,他絕無二話。
裴行儉為官為將數十年,帶出了不少像程務挺這樣的人。如今鎮守西域的安西副都護王方翼,就是與程務挺齊名的大將,二人當年堪稱是裴行儉在西域的左膀右臂。還有此前薛紹在并州見過的虎老威不倒的老將軍李謹行,李謹行的副手獨孤祎之與沙咤忠義,這是兩名擅長沖鋒陷陣的猛將,曾經也是跟在裴行儉的麾下打殺出了軍功、打出了名望;青;青壯派的右衛中郎將李多祚和羽林衛將軍張虔勖,甚至包括此前戰敗的曹懷舜與此次一同出征的行軍副總管唐懷壁,這些人都可以算作是裴行儉帶出來的人。這些人又都另有麾下和門生,他們就像是裴行儉的徒子徒孫,無不對裴行儉心悅誠服頂禮膜拜。
在如今大唐的軍隊里,裴行儉的聲望與影響力,絕對無人可比!
裴行儉進了傷兵營,沒有急于和程務挺及薛紹敘舊說軍務,而是先花了許多的時間親自慰問這些傷員,然后讓身邊的行軍管記蘇味道等人記下他的話——不惜一切代價,全力醫治朔州一戰的所有傷員,論功行賞、合理撫恤、妥善安頓,不得有誤!
前方行軍大總管發出的這種軍令,就是大唐的軍國大事,不亞于朝廷的誥令。要是有人敢怠慢這些傷員的醫療或是克扣撫恤,或是在勛爵評定與回鄉后的田產安排上做手腳,那就是找死!
薛紹頓時就感覺到,身為一名軍事統帥絕對不是只要打好仗就行。他擁有很大的權力,也承擔了很多的責任。一場戰役,參戰者數以十萬計,這些人都把性命交托在了統帥的身上!
有多大的權力,就意味著承擔了多大的責任與壓力。裴行儉在傷兵營里的一句話,一錘定音——這些傷員的醫療、勛爵、退役與返鄉安頓的事情,我裴行儉管了!
傷兵們頓時歡欣鼓舞。他們今后的命運因為裴行儉的一句話,就有了保障!
這就是權力!
薛紹心想,權力是用來對付敵人的最強有力工具;但是合理的運用權力來行善和做好事,更是一比無法估量的巨大收獲,良心上也會多些安慰!
“承譽!”進了傷兵營這么久,裴行儉第一次叫薛紹。
“在!”薛紹上前,以麾下小將的身份,軍禮參見。
裴行儉上下打量薛紹一眼,頓時笑了,“你這一身細皮嫩肉,已經變得像黑炭一樣了。這要是在別的地方碰到,老夫未必能認出你來。”
程務挺等人都哈哈的大笑。
“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裴行儉說道,“干得不錯,繼續努力。”
“是。”
裴行儉將手一揮,“走,我們去行軍總管府敘話!”
薛紹輕吁了一口氣,幾個月的艱苦磨煉,裴行儉用一句“干得不錯”來做了總結。
雖然這四個字簡單到有些草率,但在軍旅當中、在上級當眾評定下級的時候、尤其還是裴行儉這樣的至高統帥,這已經是一個很高的評價。收復了朔代、又打了一場艱苦的朔州攻防戰的程務挺,這會兒正像個孫子一樣車前馬后的在裴行儉身邊打小跑、獻殷勤,顯然就是生怕挨罵!
軍旅武夫,絕對不會像仕大夫那樣熱衷于彼此吹捧與虛言客套。再深厚的袍澤感情,他們也都習慣藏于心中。往往對一個人越是感情深厚,就越是罵得直白粗魯,甚至是拳來腳往。
軍人的感情,向來是深沉,厚重,不溢于言表。
一行人到了總管府,裴行儉居中坐下,其他人都站著。程務挺笑嘻嘻的親自給裴行儉倒茶,再沒有半點“惡來”的虎威,活像是程齊之在伺候他時的樣子。
“惡來,這回你損失慘重了。”裴行儉說道,“整整一軍,一萬二千五百名彪悍虎狼之士,打得只剩八百殘卒了。心疼嗎?”
程務挺可憐兮兮的直點頭,“大帥深知我心。”
“別裝出這副可憐的樣子,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裴行儉笑了一笑,說道:“惡來麾下,怎能無兵?——我準了!”
“謝大帥!”裴行儉高興得差點跳了起來,看那情形跪下給裴行儉磕頭的沖動都有了,萬分激動的道,“大帥,你就是我的再生爺娘啊!”
薛紹略感好奇,裴行儉和程務挺之間還真是有默契,剛才裴行儉準他什么了?
薛紹正嘀咕著,程務挺真有點嬉皮笑臉之風范的伸出兩個指頭,“兩軍,兩軍怎么樣?”
“你不要得寸進尺!”裴行儉臉一板,“老夫麾下的精銳騎兵,不多!”
“大帥,你這次可是帶了三十萬大軍,還不許我挑兩軍越騎?”程務挺訕訕的道,像是在菜市場買菜一樣討價還價,“兩軍,就兩軍吧?老爺子,我給您磕頭了!”
說罷,程務挺真要跪下去。
屋里的一些人都看著好笑。
“行了,別裝瘋賣傻的!”裴行儉又好氣又好笑,手一揮,“就兩軍,不能再多了!”
“大帥,你真是我親爹啊!”程務挺無比開懷的放聲大笑。
屋里的人發出一片哄堂大笑。
薛紹這才明白,裴行儉是準了程務挺再去挑兵,組建自己的部曲。以往惡來麾下是整整一軍人馬的編制,一萬二千五百人。朔州一戰幾乎打光,現在裴行儉準他擴充了兩軍,兩萬五千人!
這可算是裴行儉這個行軍大總管,對程務挺此前收復朔代與守住朔州的一個重大獎勵了。
薛紹心想,李崇義想方設法不惜觸碰底線,就是要剪程務挺的羽翼、打壓他的勢力。現在倒好,裴行儉一來,程務挺馬上就原地滿血復活,還變得更加強大了!
裴行儉的這一記手筆,大有一力壓百巧、反扇李崇義一個大耳光的味道啊!
想到這些,薛紹心里不禁有點熱血沸騰了。老爺子來了就是好了,無論是我這樣的小猢猻還是程務挺這樣的大猢猻,都有了大樹可以依靠。這個想法雖然有點諂媚和沒出息,但事實確實就是如此!
在軍隊里,真的是得有大靠山才能立足穩固。就拿這一次的事情來說,如果不是裴行儉對程務挺的特別照顧,他麾下的人馬打光了就打光了,以后只能乖乖的跟在裴行儉的麾下做一名帳前聽用的將軍。
對于帶兵的將軍來說,手下有一支唯令是從的親勛部曲那才有底氣。光竿司令,官再大也是屁用沒有。就好比武三思,他此前還是三品右衛將軍,官真的是夠大了、僅次于檢校右衛大將軍裴行儉。可是武三思的手下一個兵也沒有,他的官職也是說扒就扒了。相反的,本職是戶部尚書這樣一個文職的裴行儉,現在的武職只是一個檢校右衛大將軍,可是他在軍隊里能做到振臂一揮應者云集,誰來扒他的檢校官試試看?
兩軍人馬,裴行儉等于是送了一份安生立命的本錢給了程務挺,也是他今后最大的政治資本。
“承譽。”裴行儉喚道。
“在!”薛紹站了出來。
“從今天起,你不用再做旅帥了。”裴行儉揮了一下手,他的一名近衛抱出來一大包東西,“這是你的東西,拿去吧!”
薛紹接過那一大包東西,很沉,打開來一看,里面有一套嶄新的明光戰甲,幾套新的赤色軍服和緋色武官朝服,另有一本新的軍籍,上面寫著“右衛勛一府正五品上左郎將,薛紹”!
程務挺湊過來一看,哈哈一笑:“終于苦盡苦來回復正身了啊,這馬上還升官了,恭喜恭喜!”
“有什么好恭喜的。”裴行儉淡淡的道,“這是朝廷早就有了的任命,只是老夫一直藏著沒有給他罷了!”
程務挺笑得更大聲了,“大帥,你太壞了!你把朝廷給薛將軍的任命藏了起來,卻造了個假的戶籍讓他以小卒的身份從軍,讓他這幾個月來吃盡了苦頭還幾度差點喪命!——你還是當年那只磨人的老狐貍啊!”
“惡來!”“裴行儉大喝一聲,老臉一板,“你老小子的兩軍人馬,還想不想要了?”
“要、要!”程務挺馬上訕訕的陪笑,“我錯了,爹!你就是我親爹!”
滿屋子人都哈哈的大笑。
薛紹拿著夢寐以求的明光甲和精致光鮮的將官軍籍,心里確實高興,但也有一點不舍。
真是舍不得離開,三刀旅的這那些新兵蛋子們!
裴行儉仿佛是完全讀懂了薛紹的心事,說道:“這次奇襲黑沙,你立下了大功。將要如何對你論功行賞,得是回朝之后由朝廷來執行。但是你麾下的那一旅衛士,老夫倒是有權現在就獎賞他們!”
薛紹頓時來了精神,“怎么個賞法?”
裴行儉笑得活像一只修煉得道了的千年老狐貍,“那就得看一看,你們抓來的那幾個俘虜,有多少份量了!”
求定閱,求票票!大家給力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