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掩上御書房的房門,忍不住將蘭花指攏到唇邊,吃吃的偷笑了一聲。旁邊的宮女和宦官都好奇的看著她,上官婉兒一揮袖,“走,全都走遠一些!”
“是…”
一群人方才走出沒多遠,御書房里就傳出了武則天的低沉怒吼,“你們這兩個不肖之子,還敢跑到本宮面前來喊冤?”
武承嗣和武三思慌忙跪倒下來屁股高高的蹶起,“天后息怒!侄臣有罪,侄臣有罪!”
“哼!”武則天余怒難消的悶哼了一聲,“莫非你們以為,你們那一點雕蟲小技還能瞞得過誰?”
武承嗣和武三思并排趴在地上不敢搭言,兩人臉對臉的看著對方眨了眨眼睛,仿佛都是在問對方——是你走漏了消息?
“你們這兩個不爭氣的東西,都站起來吧!”武則天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太讓我失望了!
“謝天后…”兄弟倆人站了起來,灰頭土臉,不敢抬頭。
“眼下,你們也不要多想了。都給我好好的在家里閉門思過,不得再有任何造次!”武則天沉聲喝斥道。
“是…”雖然心里有著強烈的不甘,武承嗣和武三思也只能是應了諾。
“別心有不甘。”武則天仿佛是看穿了他們的心思,冷嗖嗖的道,“承嗣仍是國公,三思也是三品虛銜在身。雖然削去了實職,但總好削去了肩膀上的腦袋!”
兄弟倆人嚇得整齊一哆嗦,削腦袋,如此嚴重?!
“還不醒悟!”這四個字,幾乎是從武則天的牙逢里崩出來的!
“臣明白了!”兄弟倆慌忙拱手彎腰,兩人不約而同的冷汗直下…了不得!普天之下能讓天后都甘心認了委屈的,那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你們這兩個自作聰明的白癡,竟使出那等下作的愚蠢計謀,利用公主、構陷皇家!你們可知,那是十惡不赦之罪!”武則天壓低了聲音,字字沉悶,“如果這次不是薛紹以德報怨,關鍵時刻出手助了一臂之力,你二人的后果,不堪設想!武家的前途,毀于一旦!”
“薛紹?”武承嗣和武三思同時一怔面面相覷,“那不可能!”
“莫非你們以為,本宮是在信口雌黃?”
“臣不敢!”
“武承嗣,你不學無術還自作聰明,太令本宮失望了!”武則天臉色陰沉眉頭緊擰,斥道:“你若有薛紹的半分才華與器識,本宮也有顏面在皇帝陛上面前替你爭上一爭。現在,你大可以死心了!今后,不許你再覬覦太平,更不許你摻合到她與薛紹之間!否則,本宮饒你不得!”
“臣知道了…”武承嗣拱著手耷下了頭來,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
“武三思,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武則天臉一轉,又對武三思斥道,“你自命不凡眼高手低,你都出了一些什么餿主意!”
“臣知罪!”武三思慌忙拜倒下來。
武則天長吁了一口氣,語氣舒緩了一些,“最近你二人都收斂一些,休要再整出什么荒唐之事。武家,終究還是要以你們二人為頂梁大柱。今后,你們須得長勁一點,別處處給我臉上抹黑!”
“是!”兄弟倆應了諾,這才心里暗暗放心了一些。聽天后這口氣,削去我們的實職不過是為了避一避眼下的風頭。以后,我們還是會要再次崛起的!
“另外,別忘了這次是薛紹救了你們性命!”武則天的聲音再度一沉,“你們不可再與薛紹尋釁,還必須與之修好!”
“是…”兄弟倆也只能是應了諾,心里卻都感覺到一陣別扭,聽這口氣天后已經把薛紹當作女婿、甚至心腹了,還要我們也把他當作是“自己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則天左右看看他二人,知道他們心里不服,說道:“在私,你們都是二圣的侄甥,一家人豈能自相鬩墻?在公,你們都將是二圣的臂膀股肱,更加不能彼此攻訐!”
“臣知道了。”武承嗣和武三思同時臉色一變,天后居然想要重用薛紹?
“數日后,薛紹將辦起一席燒尾宴。”武則天說道,“本宮命你二人輜禮前去恭賀,不得有誤!”
“侄臣,遵命!”武承嗣和武三思同時應了諾,心里豈是一個“郁悶”了得!!
上官婉兒方才離開御書房,就被太平公主差人叫了過去。
太平公主的心情仿佛非常不錯,指著一堆疊放整齊的衣服說道:“婉兒你看,這些衣服多漂亮呀!”
“好像是…男子武弁軍服?”上官婉兒笑道,“公主殿下,又有興趣排演一出武曲大戲了嗎?”
“不是。”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這些全是薛郎的!”
“這可是千牛備身的花鈿繡服?莫非是…”上官婉兒眼睛一亮,“衣綠執象?”
衣綠執象,是指穿著六品的綠色朝服、執象牙所制的笏板上朝。原本只有五品以上通貴才能執用象牙笏板,五品以下只能用竹木笏板。從而,“執象笏”也就成了官居高位的一個代名詞。但是六品的千牛備身被特許可以執用象牙笏板,“花鈿繡服、衣綠執象”便就成了千牛備身這一特殊官職的耀人亮點。
“對!就是花鈿繡服、衣綠執象!”太平公主心情美麗的婉爾一笑,“薛郎馬上就要成為千牛備身了!三天之內,委任之事就已辦妥!現在,官職任狀都已經在我的手上了!”
說罷,太平公主揚起了一貼紙軸,滿面春風頗為自豪。
上官婉兒也多少有些驚嘆,“千牛備身的實職委任就像五品以上通貴一樣,必須先有陛下親自授意,然后五花判事中書擬旨,門下審核確認無誤,再有尚書仆射首肯,最后還得由吏部、兵部以及奉宸衛的將軍一同簽押才能正式委任下來。這諸多步驟一層層的執行下來,正常來說,十天半月并不稀奇。如今卻是三天就辦下來了,想必是…殿下每日都在親自督促吧?”
“嘿嘿!”太平公主稍稍有點難為情的竊笑了兩聲,小聲道:“婉兒,這一次的事情,我覺得很對不起薛郎。要不是他睿智而寬容,再加上禁中對策之時展現出驚艷的才華與沉穩的氣度,后果真是不堪設想!現在我就想對他好一點,希望能夠盡量彌補我犯下的過錯,挽回他對我的成見。還有,我覺得他說的很多話都非常有道理,連我父皇和母后都稱贊他有靜氣、有才華、有器識。以后,我將收斂以往的任性與跋扈,遇事多作思量,多聽他的意見。你說——我這樣做,對是不對?”
上官婉兒微然一笑,拱手拜道:“恭喜殿下!”
“我問你話呢,恭喜什么?”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道。
“婉兒恭喜殿下,是因為公主終于知道,該要如何與薛公子相處了。唯有心心相印相濡以沫,才能做一對真正的佳偶!”上官婉兒臉上的笑容更添幾許曖昧之色,“再者,公主殿下興許真是好事將近了哦!”
太平公主,心花怒放!
“走!隨我去一趟薛府!”太平公主笑容滿面,“我要親自把這委任狀和新衣服,送到薛郎的手里!”
“殿下,這不合適吧?”上官婉兒愕然的眨了眨眼睛,“這種事情,向來是品銜都沒有的書令使或者宮中的宦官女使去做的。”
“要不然,我干嘛叫上你呢?”太平公主笑道,“本宮,只是碰巧與你順路,順路!”
“好吧…尚宮女使上官婉兒,聽受公主差譴!”上官婉兒也笑了。
不久后,太平公主的車駕行至下馬橋,正遇到武承嗣與武三思。
上官婉兒騎馬跟在太平公主身邊,遠遠看到后小聲道:“殿下,前方將要遇到周國公。”
太平公主撩開車簾看了一眼,眨了眨眼睛,“在他二人身邊停一停。”
武家兄弟也看到了太平公主的車駕,只能是下了橋來立于道旁,拱手而立。
“臣,參見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撩開車簾,笑吟吟的道:“二位表兄免禮!”
武家兄弟聽她叫得這么親熱,卻莫名的感覺一陣心驚肉跳,“謝…殿下!”
“二位表兄這是要去哪里?”太平公主仿佛挺親熱的問道。
武承嗣的眼睛滴溜溜的一轉,說道:“微臣正準備四處找人打聽一下,薛公子的燒尾宴是定在哪月哪日?”
太平公主差點噗哧一下笑出來,勉強忍住,說道:“這個嘛,如果方便,本宮會替你打聽打聽的!”
“多謝殿下!”武承嗣拱手長拜。
“走了。”太平公主揚眉吐氣的放下車簾,你二人也會有向薛郎獻媚的一天?
“恭送殿下!”武家兄弟一同拜成了九十度,直到太平公主的車駕走遠了,方才直起腰來。
薛紹一路騎行下了終南山回到家里,風塵樸樸也有些累乏,便叫下人燒了熱水,舒舒服服的泡進了澡桶里。
臉上蓋著一條熱毛巾正在享受熱敷放松,月奴跑到浴室門口來喊道:“公子,太平公主殿下駕到!”
薛紹躺著沒動,我泡得正舒服呢,還不讓人洗澡了?
“就說我不在家,等我回府了再去芙蓉園見她!”
“不用你去芙蓉啦,本宮已經站在你的浴室門外了!”太平公主的聲音,脆生生的響了起來。
“啊?”薛紹一把扯掉臉上敷的毛巾,還搞突然襲擊?!
“你再不現身,本宮就要殺進浴室之中,將你生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