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為實。
妖兒當著薛紹和月奴的面,分別把《論語》里的一些篇章和《詩經》里的一些段落背頌了一些。
月奴目瞪口呆,“不會吧?”
薛紹當然也很驚訝,笑瞇瞇的道:“妖兒,你背這些書花了多長時間?從幾歲開始?”
“我不記得了…”妖兒有點愣愣的道,“從我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外公就喜歡抱著我背詩給我聽。我一聽,就記住了。后來我外公就教我讀書,教我算術。好多時候,他說一遍我就能記住了。”
“說一遍你就能記住?”薛紹很不可思議。
“是呀!”妖兒認真真的點頭。
月奴無比驚訝,“我不信!”
“我真的可以噢,月奴姐姐!”妖兒一本正經的道,“那一日在道觀里給我母親辦喪事的時候,道士們念的經文我全都給背下來了!”
薛紹和月奴面面相覷!
“不信我現在就背那些經文給你們聽噢!”妖兒嘟著小嘴兒說道,被人“不信任”她好像還有點不開心了。
月奴連忙擺手,“別,晦氣!”
“妖兒,你讀過《永徽律疏》嗎?”薛紹問道。
妖兒迷茫的搖頭,“我都沒有聽說過呢!”
“月奴,去我書房,將那本書取來!”
“是,公子!”
現炒現賣,薛紹讓妖兒把那本厚厚的《永徽律疏》隨手從中間翻開讀了幾頁。薛紹同時練起了“速記”,用自己常規的閱讀速度和妖兒一起把這頁書讀完了。
薛紹記憶完成之后,問道,“妖兒,你能記住了嗎?要不要再讀一遍?”
“不用了,我能記住了!”月奴天真無邪的笑道,“神仙哥哥,你讀書好慢噢!”
“…”薛紹不禁愕然,嘴角也隱隱的抽動了幾下,“那你背頌給我聽!”
“是!”妖兒站得直直的,搖晃著腦袋開始背頌,“卷十九,諸盜大祀神御之物者,流二千五百里。謂供神御者,帷帳幾杖亦同…”
薛紹也在內心和她一同在默念背頌,發現她居然背得一字不差!
月奴拿著書一行一字的指認看過來,居然還沒有她背頌的速度快,心中驚訝萬分!
待妖兒背完一整卷的永徽律疏第十九卷,薛紹和月奴的表情都已是驚詫到了極致。
妖兒看到薛紹和月奴這樣的表情,有點被嚇壞了,慌忙跪倒下來眼淚奪眶而出,“神仙哥哥,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不要趕我走,嗚嗚!”
“你沒有做錯什么,快起來!”薛紹將她扶起來,執著她的小手柔聲道,“妖兒,從明天起,我教你讀書識字!但是我教給你的東西,你不可以對外人泄露!記住了嗎?”
“我記住了,神仙哥哥!”妖兒馬上又破啼為笑了,“我每天都彈琵琶給神仙哥哥聽!”
小妖孽的琵琶彈得很臭,貌似在音樂方面缺了點細胞,可能腦子真的長得比較奇怪…薛紹先是無語了一下,轉頭吩咐道,“月奴,今日之事,不可絲毫外泄。”
“是,公子。”月奴好奇的看著瘦弱的妖兒,心中可謂是震驚不已。
薛紹笑吟吟的說道:“妖兒,你要聽話。以后除非我允許,這個銅錢你不可以再玩了,也不可以隨便就把別人弄得睡著了,知道嗎?除了我和月奴,不可以再讓別的任何人知道這回事,記住了嗎?”
“妖兒記住了!神仙哥哥你放心,我一定會聽話的!我會很聽話、很聽話的!”妖兒信誓旦旦的乖巧點頭。
薛紹暗吁了一口長氣,“妖兒”,難道還真應了這名字,是個天生智商爆表的妖孽,沒長身體盡長腦子去了?…好吧,我滿肚子超越這個時代的理論知識,慢慢的教一點給她試試看!
次日,薛紹從西市武器鋪里把定做的兵器拿到了。總的來說鐵匠的手藝還算過得去,雖然無法和后世的軍工技術相提并論、不可能真的達到薛紹預想中的水準,但在這個時代來說已經是難能可貴。店主人還不惜本錢的用鯊皮做了刀鞘,弩的用料也很結實,按照薛紹的要求更多的采用了鋼鐵材質,而不是像這個時代一般的弩那樣多用竹木,弩矢也是純鐵打造。飛刀、虎牙和三棱刺,都還算順手。
薛紹大致滿意,支付了剩下的一半款項還多打賞了十個乾封泉寶。店主人自然是高興但也有些膽戰心驚,反復叮囑說“郎君切莫拿著這弩四處招搖現世,如若被人告發那可是天大的禍事了!”
薛紹不置可否的微然一笑,提起弩箱和兵器盒子大步就朝店外走。
武器鋪的老板直吸涼氣兒,慌忙拉住薛紹,“郎君千萬留步!不如且從后門走,待小店用馬車送你回家?”
“呵呵!”薛紹扔給店主人一個流行于后世網絡的主流笑聲,繞開他徑直走出了店外,將弩箱和兵器盒子往馬貨上一架,騎上馬揚長而去。
店主人長吁一口氣,這下反倒是不怕了!
有恃,方能無恐。
商人識人的眼光向來敏銳。一般私藏了弩,按律是要被流放的,不可能不害怕。但是那位買家既然敢于扛著一把弩在長安招搖過市,那就意味著只要他沒去謀反、殺人,那就半點風波也不會有。那么現在看來他不是“一般人”,很有可能是貴族,說不定還是和皇家沾親帶故的貴族。
何謂貴族?
《永徽律疏》上明明白白的引用了《禮記》的原話:“刑不上大夫”,并寫明了“犯法則在八議,輕重不在刑書”。也就是說,一般的法律對皇親國戚、門閥貴族和功勛名仕等等這八類人不太實用,不能完全根據律法來對他們定刑。就算他們犯了死罪,一般的官府也都不得私自審訊定刑,必須要報知皇帝來親自裁奪。美其名曰“重親賢,敦故舊,尊賓貴,尚功能”。
這就是史上有名的“八議”。
大唐實興的就是門閥貴族政治。“貴族”兩個字不是白叫的,就連法律都是為之服務、積極包庇的。
那么,薛紹這樣的皇戚貴族持有一把弩這樣的小事,還會有人拿去報官嗎?
就算報了官,又有哪個官員會將這種事情上報到皇帝那里?
就算真有這樣的“事兒逼”官員干出了這樣的奇葩事情,薛紹也不會真的被流放。因為他是貴族還是七品官,這些身份都可以拿來減刑,到最后不過是交一點贖銅了事——罰錢而已!
反而干出了這種奇葩事情的官員最后還討不到好,因為他得罪的將是整個薛氏貴族和一切與薛紹交好的人。等待他的,將是一群敵人的孤立排擠和打擊報復,“不識時務”的罵名也將很有可能讓他陷入眾叛親離的境地。這官場,他也就不用再混下去了。
所以,歷史上屢見不鮮的都是橫行的權貴,卻很少有“包青天”這種真正不畏權貴的錚官。偶爾有幾個,也是仗著背后有皇帝這個最大的“規則掌控者”做最大的靠山。
而且,僅僅是“幾個”而已。
說白了,貴族就是凌駕于法律之上的特權階級。
這既是規則,也是潛規則。
回到家里,薛紹急不可待的跑到馬球場上,把弩箱拆開,將弩拼裝起來。
這把鐵弩,是店家按照薛紹繪制的現代軍工弩的圖紙,現行定制的。雖然這手藝比起現代軍工科技來說還有差距,也不可能配備紅外錨準鏡,但也算不錯了。
月奴正在這里練箭,一見薛紹弄出一把弩來,當場驚喜的叫道:“弩!公子,這兵器甚是好玩!”
“你玩過?”薛紹笑問道。月奴倒是半點也不怕,雖然她不是貴族,但卻是貴族的家婢,這種“打擦邊球”的事情她早就司空見慣了。
“月奴早前曾經跟隨義父的時候玩過弩。”月奴點頭道,“相比于弓,弩的射速稍慢、箭道更為平直,但是射得比弓準了很多!”
“所以軍隊里的弓兵都是集體攢射,只要求密度與射速一般不要求精準。弩兵,卻是要射得很準才行!”薛紹準備試射,這鐵臂弩還真是硬,至少要一般的軍用長弓兩倍的力氣才可以拉開。薛紹手上套了鐵皮指扣用了很大力氣,才將它拉上弦。
弩身很沉至少二十斤,薛紹將它端平了瞄準,射試出去,略偏紅心。
準心需要校對。
月奴跑到靶邊一看,驚訝道:“公子,箭剁被鐵矢射穿了!這鐵弩的威力居然如此巨大!”
“必須的。”薛紹笑瞇瞇的道,“等我練上兩日,再與你比箭就不會輸了!”
月奴嘻嘻的笑,“月奴拭目以待哦!”
居然不信!
薛紹撇了撇嘴,玩弓我是肯定不如你,玩弩,可就未必了。以前在部隊的時候,“弩”做為一門特戰武器我也是苦練過的。就算是在槍炮橫行的熱兵器時代,做為冷兵器的弩,在很多特殊的作戰場合里卻能夠發揮出槍也無法取代的作用。比如說在一個充滿了易燃易爆化學物質的環境里要狙擊歹徒,槍彈就有引爆的風險,用弩的安全系數就高了很多。
試射了幾枚之后,薛紹反復的校準了鐵弩的準心。然后連續六發,每發皆中紅心。
月奴驚愕不已,“公子的箭術,為何如此突飛猛進?”
薛紹冷笑,“就如同妖兒背書很快一樣。”
月奴頓時赧然失笑,好吧,妖兒是小妖,公子是大妖!
接下來的兩天里,薛紹幾乎把弩帶在身上形影不離,甚至背著它進行那些體能訓練連睡覺都放在床邊,目的就是要讓身體盡快的適應弩。
肌肉要形成記憶需要成千上萬次的反復訓練,比如打籃球的人要反復練習投射才能形成自己獨特的投籃手感,傳說中的武林高手把手中的劍練到無比熟悉像手臂一樣伸縮自如,才能達到人劍合一的境界,俗稱…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