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節:典禮
晨曦之中的霧氣還沒有散，但是落城里的千家宅院已是上上下下忙碌了起來…
“快點，都快一點…”身穿粗布短打，身后繡著千家家徽的家丁不停地往院內搬運著慶典需要的物件，一張一張的椅子，祭告先靈的香爐，每一名賓客面前擺放的條案，以及精致的茶具等等。
由于千家祠堂的正殿…年久失修…
咳，至少對外是這樣宣稱的。
所以原本應該放在千家祠堂莊嚴正殿之中的繼任大典，就這樣被改成了千家宅院內的一塊開闊的空地上。
原本那是千家子弟們練武的場所，就在三天之內已經將其中練武的石鎖等等器材都移了出去，搭起了朱木高臺，以及五十六張，各自二十八，對坐而立的雅席，在雅席之后則是一大片由各家仆人休息的空地，不過就沒有準備桌椅了，任由這些仆人們席地而坐便是了。
這些都算是稀松平常，也許是千家的這位新晉家主是女人緣故，整個空地上周圍密密麻麻地鋪滿了花卉。而且是清一色的秋海棠。
這是落城最知名的花卉，前朝皇帝甚至不惜鑿通運河貫通洛水，來東南之地欣賞。這樣的舉動，自然是讓這種粉色、黃色、白色的花朵，更是讓曾經的落城名聲大噪，甚至當時落城被稱為“海棠城”。
雖然腐朽的前朝已然入古，落城的繁華也隨著南都等城市的興起而逐漸冷落，但秋海棠依舊被千家和落城的百姓所鐘愛，甚至千家始祖一開始都有要用秋海棠做家徽的想法。
后來則是因為害怕被人誤以為與前朝有關系，引來無妄之災，才只得作罷。
此時進入會場之后的各大世家子弟簡直懷疑自己到了花海一般，只見還沒有完全散開的霧氣之中，到處都是白色、黃色與粉色的六瓣花朵，若隱若現，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沁人心脾。
眾人很快就在千家仆人的引導下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甫一坐下，立刻就是兩排身穿淡藍色長裙的侍女緩緩走了上來，來到眾人的桌的桌前，半蹲下來，熟練地從手中托著的赤紅漆盒內取出茗茶和茶具，玉手扣著茶壺，為眾人沏好了茶，隨后緩緩站了起來，雙手放在左側，微微屈膝，行了一個禮又緩緩退出場去。
動作整齊劃一，頓時引得在座的世家子弟驚嘆不已。
千家仆人的素質之高，便是許多底蘊更深厚的世家都比不上的。
“想不到東南之地，還有這樣的世家。”一名北方來的世家子弟輕嘆道：“看來是要多往東南來看一看了。”
“原本以為東南多是一些商賈之人，世家也都沾染了銅臭，想不到還能有這樣遵守古禮的世家啊。”一名年長的世家使者輕輕抬起右手，托了托手中的茶碗說道：“茶為禮道，此茶乃是依據古制‘三湯三沸’，去糟粕，取菁華，乃是君子之茶。”說完他飲了一口，笑道：“想不到能夠在東南之地嘗到，真是意外之喜。”
且不說這些遠道而來的世家子弟和使者是多么地驚訝于千家的禮儀正統，多么詫異于千家對于這秋海棠的布置，單說坐在最前面的幾位，就已經很有意思了。
坐在上首左邊第一位的毫無疑問，就是一身大麾的秦孤月了。
這樣的場合，秦孤月如果帶甲前來，未免太過古怪了，所以騰蛇皮甲是肯定不能穿的，四相圣袍又不能隨便穿在外面，而這樣的場合之下，用黑色大麾又太不吉利。最后還是千尋雪挑了一件淡藍色的大麾，并讓仆人連夜用金絲線繡上了秦家的云海金弓徽章方才了事。
且不說那三十套六爪騰蛇制成的鎧甲刀劍，單說是秦家在整個王朝諸多世家之中的地位，左手第一位的位置，就沒有人敢去跟秦孤月搶。
就算秦孤月因故缺席，這個位置也得留著，除非有人實在不耐煩了，想要給自己，外帶給自己的世家也找一點麻煩。
在秦孤月的身后，坐著則是其他幾位與千家一直有交流的世家，很多都是兩輩，乃是三輩的交情了，而且大多都有姻親關系。
如果秦孤月沒有出現的話，坐在最前面的必然應該是這些千尋雪的叔叔伯伯，表哥表叔級的人，雖然他們的實力也不錯，但是這些家族跟秦家比起來，就是駿馬和麒麟放在一起了。
不是駿馬不夠看，而是麒麟太變態啊！
所以，即便秦孤月這個年輕人坐在他們前面的位置上，這些世家也只能服服帖帖的，僅僅是那一枚云海金弓家徽，就夠嚇住他們了。
而與秦孤月面對面坐著的，也就是右手第一位的則是唐家少主唐久。
唐久身后坐著的自然是徐家的代少主，徐庶了。
秦孤月其實在坐下來的時候，就已經留心在看面前的兩人了。
徐庶倒還是微笑自若，不過徐庶這家伙笑里藏刀，已經不是什么秘密，而是東南之地諸多世家的共識了，不過很明顯，成功做上代家主的徐庶，氣色不知道比上一次大興城會議時好了多少倍。
踢走了一個酒囊飯袋，尸位素餐，只不過是仗著血統才壓在頭上的沒用少主，任是誰，都會心情大好…
與徐庶的淡然相比，唐久就比較沉悶了，坐下來之后只是看了對面的秦孤月一眼，立刻就閉上眼睛，開始了閉目眼神。
看起來好像什么事都不關心，秦孤月卻感知到，他無時無刻都在一種特殊的法門在“看”別人，有點類似于秦孤月用精神力觸手去感知外界的事物一樣，而且唐久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在看秦孤月。
被這樣的人盯著看，顯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更不會有什么好事。
不幸的是，唐久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雖然他的境界比秦孤月高，可是秦孤月的精神力不知道可以爆唐久出去多少條街，就好像偷窺狂被人發現而不自知一般。
為什么唐久好像很怨恨自己的樣子？
秦孤月此時在心中不禁嘀咕了一下，難道是大興城的時候，下手太狠了？那不應該啊，被秦孤月盤剝得更厲害的徐家就坐在他旁邊呢，看人家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哪里像他這般苦大仇深的？
事出怪異必有妖。
那么唯一的解釋，就是…有別的原因。
只聽見另外一側傳來一聲響亮的唱諾：“恭迎千家第七代家主千重影大人，第八代家主千尋雪大人。”
頓時，整個會場都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自動自覺地停止了討論和喧嘩，所有的目光都放到了會場高臺之后的一側拱門之內。
“卡拉卡拉卡拉…”
一連串帶甲侍衛行走的聲音傳來，淡淡的霧氣之中，兩排整齊的穿著黑色鎧甲的侍衛大約有百人之眾，手持長槍走了出來，在拱門兩側立定站好，隨后的三十名黑衣佩劍武士，排成兩隊，又緩緩走了出來。
坐在最前面的徐庶眼尖，一下子就看見那些佩劍武士都是穿了騰蛇皮甲的武士！也就是說，這是秦家送給千家的那支隊伍！
在家主繼任儀式這樣敏感的場合，居然用秦家的人充當護衛…這也太…
徐庶的眼神不自在，唐久的眼神就更加不對了，用手輕輕在面前的桌案上拍了一下，讓桌案上的茶水都微微濺了出來一些。
只見那三十名佩劍侍衛走到那一百名持槍武士的身前，猛地轉身，“噠”地一聲并住腳，分成兩側相對立定，左手垂下，右手握住佩劍的劍鞘，昂首挺胸，威武雄壯。
就在這一百三十名披甲武士的護衛之下，五十六名世家子弟期待的目光之中，兩個人影緩緩從拱門內走了出來。
在前面的是中年男子正是已經宣布隱居的千家第七代家主千重影，與上一次秦孤月見到他，最多也不過七天的時間，而這位千家的家主，不，應該是前任家主了，卻好像蒼老了十歲，原本保養得還不錯的皮膚，都被褶紋爬滿了。
如果現在有人說，面前的千家家主根本不是一個五十多歲，剛剛到天命之年的中年人，而是一個七十歲的老頭，怕都會有人相信。
千重影是一身深藍色的長袍，胸前繡著篆體“千”字的家徽，衣口袖口都是八角冰凌，正是千家家主的標準服飾，此時在他身后的千尋雪則是身穿一套為她定做的家主服飾。
只不過和她那糟老頭一般的老爹比起來，哪怕穿上一模一樣的衣服，今天的千尋雪都格外地漂亮，那一身紋著八角冰凌的深藍色長袍穿在她的身上，就好像把她烘托成了一朵冰山雪蓮一般。
而她的整個氣質也都好像是一枚萬古不化的寒冰一般，太陰命星體質的擁有者，高貴如冰雪女王一般的存在。
就在千尋雪出現的時候，整個會場上的目光，毫無疑問都被她吸引過去了，甚至…
秦孤月感到唐久的精神力似乎偏移了，而且幾乎全部都轉移到了千尋雪的身上，用一種近乎貪婪的神情在“看”著。
如果這樣一來，秦孤月還看不明白，那真的是徒有虛名了。
原來是因為千尋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