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被對方拽到了圈套里,張揚和佩雷斯卻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答應的。一晚上只是喝酒吃肉,對于這批軍火的事情是只字不提,哪怕是徐靜曼這個女人磨破了嘴皮子,兩人也沒有任何表態。
反正張揚是不打算摻和這件事,或者說他也沒有資格摻和,這批物資的支援人是陸軍高層和國會,他就是想伸手也伸不了那么長啊。
趁著上廁所解手的時候,假裝喝醉的佩雷斯搓了搓因為喝酒有些發熱的臉,暢快的解決了生理問題后才問道:
“頭兒,這些人恐怕是盯上我們了。”
“盯上了有能怎么樣?反正這事兒跟咱們沒關系,要是早知道這么麻煩,我還不如直接繞遠路到印度或緬甸,再乘飛機或乘船到香港呢。”
張揚雖然說得輕巧,但是看著夜色下影影綽綽的民居,被涼風一吹腦袋也清醒了許多,很清楚徐靜曼這個軍統特工,恐怕在他們到達上海前會一直跟著他們了。
把自己的顧忌告訴了佩雷斯,佩雷斯也是無可奈何,這里是中國,洛克菲勒的影響力幾乎縮小到了沒有的地步,也別想指望誰能幫忙。更何況即便能找到和洛克菲勒合作的國內商人,但是按照禮尚往來的說法,這個人情一欠下了可就不太好還了。
“可是…”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等到了上海再說。”張揚做出了決定。
再次回到屋子里后,眾人又聊了一會后,便各自尋了一處廂房去休息。除了徐靜曼因為是女人單獨住一間外,張揚和佩雷斯直接擠了一處房間,反正木床上鋪著涼席,夜里開著窗戶吹著涼風。倒也還算愜意。
第二天一早,四人便再次出發,這一次是乘坐的一輛運送貨物的卡車。在中午的時候來到了另外一處控制的地方,那里有一處小型機場。是之前日軍占領這里的時候抓壯丁修建的,被攻占后保留了下來。
一架美國贊助的c47,將張揚四人一同送往了武漢市。這一點倒是與原歷史上有所不同,在今年2月份的時候,卻是打了一個勝仗,成功的剿滅了武漢市內的日軍,暫時收復了武漢。而日軍方面也許是因為壓力太大或者出于其他的考慮,在進攻了幾次武漢無果后。竟然很干脆的放棄了這里。
此刻的武漢市,暫時掌握在手中,由重慶方面調派了一名市長和其他官員暫時進行管理,還有兩個團的兵力布置在武漢四周,以防日軍卷土重來。
而武漢這座大城市的基礎資源,自然要比普通的小縣城完好的多,張揚四人所乘坐的這架運輸機降落后,沒有驚動當地的駐軍,直接低調的找了一艘商船,沿著長江一路向下游而去。中途經過了幾次日軍的檢查,索性并未在發生什么意外,有驚無險的到達了上海。
在商船的時候。徐靜曼這個女人也是重新偽裝了一番,換下了之前驚艷靚麗的旗袍,而是換上了一身普通一些的衣服,看上去就如同一個稍微有些氣質的婦女一樣,再加上幾乎足不出戶,倒是沒有惹來其他人的非分之想。
在到達上海后,徐靜曼幫他們安排了一處公館作為落腳的地方,隨后兩人也不好再有什么借口一路跟隨,便就此告辭。只不過張揚很清楚。即便對方看似離開,暗中依然會盯著自己兩人。
如果說此刻的武漢是長江沿岸的一個重要地點。那么上海足以抵得上兩個武漢。
雖然說起來似乎有些夸張,但是沒多久。張揚和佩雷斯就領略到了身為“大上海”的底蘊。
這處公館是上海一位茶葉大亨所創辦,雖然比不得杜公館這一類的大鱷,卻也算是別有一番情調。
徐靜曼將他們帶到這里后,便和姚虎離開了,而接待張揚和佩雷斯的,是一個留著短發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客氣的將他們帶到了房間里以后,沒多久便送上來了一壺茶,尚未開蓋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茶香。
經過一番詢問后張揚才知道,這是位于錢塘江源頭開化縣的龍頂茶,在明朝崇禎年間便被列為了貢品,每年清明時節快馬加鞭送往京城。
對于杭州的西湖龍井張揚倒是有所耳聞的,浙江出茶,人們也愛喝茶。即便懂得不多,張揚卻也知道在清明時節新采的茶最為金貴,隨后是雨前茶。詢問過后,方才得知這泡的茶雖然是開化龍頂,但卻并不是明前茶,而是稍次一些的雨前茶。
由于客戶需求的不同,茶商經常把茶葉做成茶磚(或稱茶餅)后進行銷售,這樣便于儲存和運輸,而像是這種自己喝的,則是做成旗槍,泡茶也是極佳。張揚面前的這壺茶,便是開花龍頂的旗槍所泡制。
佩雷斯雖然不懂的其中的典故,但是卻不妨礙他喜歡茶的香味,只不過如同老牛飲水一般,咕咚咕咚幾口就是一碗茶下肚,把中年人給看的一愣一愣的。
這一壺茶乃是免費的,喝過茶后兩人也覺得是饑腸轆轆,拿出幾個大洋甩給中年人,沒多久一桌彩色齊全的席面就擺了上來。由于只有兩人,彩色雖然看起來多,但是卻是斟酌了飯量的,足夠兩人吃飽而不會浪費太多。
吃飽喝足休息過后,張揚和佩雷斯才出了公館,找人打聽了幾個地址后,這才邁開步子離去,而在他們走后沒多久,幾個衣著普通的陌生人便遠遠的吊在了后面,看樣子卻是在跟著他們的。
“有人跟蹤。”
雖然周圍都是黑發黑眼的人,但是佩雷斯卻是第一時間察覺到了有人跟蹤。
張揚毫不驚訝,低聲道:“不用管他,肯定是的探子,先想辦法甩掉他們再說。”
兩人雖然對于上海的路不太熟,但是不要忘了,即便是在打仗期間,大上海也是一如既往的繁華,更不用提什么前幾年的法租界,英租界之類的地方了,人口也是眾多的,當然這些租界現在已經沒有了。兩人在人群中迅速穿梭著,借著周圍的繁密建筑,沒多久就成功的甩掉了身后跟蹤的人,最后才沿著黃浦江一路向東,攔下了兩輛黃包車,來到了位于江北的一處廠房面前。
張揚有些無語的看著有些破舊的大門,兩個帶著毛線帽正在叼著煙卷的年輕人顯然就是門衛,在門口油漆已經剝落掉的的白色長木板上,寫著“上海大華第一紡織工廠”。
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紀,這片占地頗為廣闊的工廠,單單是腳下的這塊地皮轉讓出去就是一筆天文數字,因為這片土地的名字叫做浦東。
也許是察覺到了門口的張揚和佩雷斯,尤其是跟在張揚身邊的佩雷斯,一個標準的外國人,那兩名叼著煙卷的年輕人也回過神,對視了一眼后,還是盡職盡責的走上前去詢問道:
“你們找誰?”
“我找陳廣閑廠長,他現在在這里嗎。”
張揚咳嗽了一下,把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隨即將前一陣子打聽到的這家紡織廠的現任廠長的名字報了出來。
“你找陳廠長?”兩名年輕人有些狐疑的對視了一眼后才道:“陳廠長在的,不過你們是什么人?一般人陳廠長是不會見得。”
“我的身份你不用管,你就告訴他說,一位姓馬的老人來托我給他帶個話,就說烏鎮的菱角熟了,他就知道我是誰了。”
“…,那你們等下吧,我去告訴陳廠長去。”
其中一個年輕人向廠子里面跑去,而另一個年輕人留在這里,不過卻把手上的煙卷給掐掉了,看起來似乎擔心被罵。
在廠子里面,不時有穿著樸素的婦女們好奇的看向張揚,張揚注意到里面既有四五十歲的大媽,也有十幾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只不過大都看上去比較憔悴,都有些營養不良的癥狀。
“唉。”
張揚嘆了口氣,這座叫做大華紡織長的產業,正是馬叔名下的產業之一,而且是年輕時期親自出面收購過來的。距離他上次離開已經有近八年之多,如果不是通過代理人每年了解一下廠子的情況,還有拿該拿的分紅外,怕是這座廠子的人都快忘記真正的主人是姓馬了。
張揚很清楚的記得,在馬叔臨終前的叮囑里,這處紡織廠的情況應該還不算太糟才是,哪里想到真的見到以后,會是這番樣子?
任誰看到眼前的工廠都能明白,明顯是已經開始衰落了。
正當張揚看著遠處的黃浦江,還有各種低矮的舊房屋發呆時,先前的那個年輕人又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招呼道。
“兩位,陳廠長請你們去他的辦公室呢。”
“帶路吧。”
張揚回過神,誰也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隨即帶著佩雷斯走進了紡織廠的里面。在繞過兩座外觀有些破舊但是還算寬敞的廠房后,年輕人將他們帶到了一座二層小樓的面前,自己卻沒上去。
“辦公室在二樓,進去后第三個門就是,你們上去吧,我還得去上班呢,晚了要扣好幾分錢呢。”
說完也不等張揚回答,便自顧自的跑了出去,張揚無奈,帶著佩雷斯進入了里面,沿著有些發舊的木質樓梯,很快到達了二樓。第三個辦公室的門直接就是敞開的,張揚剛走過去,就看到一個頭發半白的中年人坐在辦公桌前,正在好奇的打量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