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梅雙眼無焦距的盯著吊瓶里的滴液發呆,初夏帶梁紅艷來到她床邊兒,她都沒丁點兒的反應。
怕驚著她,初夏也沒吱聲,只是小聲交待梁紅艷應該怎么照顧病人,注意事項是什么。
梁紅艷是個特別認真的人,初夏說的時候,她就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本兒一一記下來,待初夏說完了,迅速遞給初夏,讓她看看她記的對不對。
從頭看完,竟然一絲不差,雖然字跡有些潦草,但是能跟上說話的語速,實在是挺不容易的。
“你怎么做到書寫速度和說話速度一樣的?”初夏忍不住好奇的問道,聽她這么說,幾張病床上有活動能力的都把視線投向了梁紅艷。
“我…”梁紅艷臉微微漲紅,有些緊張的道,“我也不知道,從小我就寫字比別人快。”
那可真就是天賦了,初夏暗自嘆息,要不是這個年代教育的缺失,梁紅艷這樣的人前途應該是不錯的,一個能在書寫上有天賦的人,學習上應該也不至于太差了,畢竟,漢字的結構千變萬化,能比別人快的記住并迅速把字寫出來,委實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要不然,怎么會有提筆忘事一說呢?
這會兒,秦梅已經回過神來,聽聞了梁紅艷的說辭也有引起意外,和初夏打過招呼后,就看向梁紅艷:“梁姐,從來沒見你展示過這方面的特長,你寫字這么快,為什么不報名做會議記錄員呢?”說著轉向初夏解釋,“前段時間咱們市里公開招收會議記錄員來著。”
梁紅艷有些慌亂的垂下腦袋:“我…我不行。”
秦梅還想說什么,突然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便話風一轉:“梁姐,麻煩你了。”
“我是革命的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不麻煩。”
初夏忍笑實在忍的辛苦,就假裝檢查導流管。以手遮住了嘴角的笑意,她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很多人已經不這樣說話,是以,對此不怎么適應的她,突然見了這樣的人,實在是感覺好喜感。
顯然其他人對此種說話方式很適應。臉上的表情都沒什么變化,秦梅甚至還用上了這種調調和梁紅艷說話,初夏便趕緊逃也似的回了辦公室,她怕再待下去。會起一身的雞蛋疙瘩,那感覺,就像吃飯的時候,嚼到了一粒土坷垃,牙齒酸酸麻麻的。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怎么了?”周蜜康大馬金刀的坐在她的位置,頭抬起來打量打量她,“遇著什么喜事兒了?”
“沒有,就是覺得梁姐這人挺喜感的。”初夏才不會傻到學梁紅艷的樣子,這事對她來說是很喜感的。對別人來說可是很嚴肅的。
哪知道周蜜康一猜就猜到了她的想法,當即好笑的搖頭:“你是不知道她的背景,知道了就不覺得好笑了。”
初夏好奇的腦袋伸到對方面前:“喂,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她是三叔的新女朋友嗎?”
“不是!”
“你問三叔了?”
周蜜康點點頭:“問了。”
初夏繼續八卦:“那他說是誰了嗎?”
“沒有,看他挺不好意思的,我就沒再多問。”周蜜康說著伸手戳她腦袋一下,“好奇心能不能不要這么旺盛,反正晚上就知道了。”
“切!”初夏白他一眼,“你不好奇?”
“不好奇…”頓一會兒,周蜜康才燦爛一笑,“當然是不可能的,要成一家人了,我能不好奇嗎?”
從未見過周蜜康笑的這么陽光,白亮的牙齒閃的人眼花,初夏就盯著他愣住了,半晌,搖搖頭:“你這可真是一笑傾城啊,差點迷死我。”
周蜜康:“…”咱能含蓄點兒嗎?而且,他一大老爺們,笑起來有什么傾城的?或者,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這么想著,周蜜康心情就變的特別好。
“看你高興的,眉毛都要跳到頭頂上去了。”初夏打量他兩眼,忍不住取笑道,“想什么呢?又不是你要娶媳婦兒。”
“…”團長筒子是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有這么和自己丈夫說話的么?他要是再娶媳婦兒,成什么事兒了?
一物降一物,果真是如此啊,為什么一向哪哪都不吃虧的他,到了小妻子這兒,就哪哪的都吃虧?
在熱切的期盼中,初夏終于等到了下班時間,不同于以往的慢慢騰騰,時間一到,她打個招呼,抓起包包就往外跑。
為了影響,團長筒子在宋曉玉和王婧下手術臺的時候,就退出去等候嬌妻了,當然,也不排除他怕在外人面前丟人的可能性。
“這是因為周團長明天要離開才這么急?”王婧有些好奇的嘀咕一句,又忍不住看向宋曉玉,“老師,你說我猜的對不對?”
“明天問問她你不就知道猜的對不對了?”
“她哪會告訴我實話?”王婧嘆一聲,“不過,我真羨慕她能遇到周團長這樣的好丈夫,相貌出挑,能力出挑,還把初夏當個寶,這可真是打著燈籠難找的好丈夫,我這輩子能找到一個條件達到周團長五分之一的,我就做夢都笑醒了。”
宋曉玉笑道:“你好好努力,找個周蜜康這樣的不大可能,但是找個有他二分之一好的還是有可能的。”
說話間電話響起來,宋曉玉接起來說兩句,遞向王婧:“你小姑。”
“我小姑?”王婧臉色立時凝重起來,都下班了,小姑還給她打電話,不會是出什么事兒了?她三兩步邁到宋曉玉桌前,接過電話急吼吼的道,“小姑,怎么了?”
電話那端的王蕾就吞吞吐吐的道:“小婧,你…你晚上自己吃飯吧,不用…不用等我了。”
王婧眉頭微微擰起來,“小姑是不是要加班?大約幾點能下班,到時我去接你,飯也等你一起吃。”
“不是,是…”頓一頓,王蕾道,“晚上回家我再和你說,放心吧,我沒事兒,你自己做飯吃,聽話。”
王蕾這么說,王婧就知道她可能是不方便說,就不再追問,掛斷電話后,開玩笑的對宋曉玉道:“我小姑神叨叨的,我懷疑是不是遇到心儀的男人了,說不準,我就要有個小姑父了呢。”
宋曉玉笑瞇瞇的看著她:“那你是希望有個小姑父呢,還是不希望呢?”
“當然是希望了。”王婧一臉認真的道,“我說過了嘛,我盼著小姑過的幸福,當然希望有個男人疼她,為了我,小姑耽誤了自己的幸福,要是她一輩子單著,我哪能心安了?”說著,又忍不住搖頭,“看著初夏和周團長在一起,我對愛情還挺期待的,可是看著王連良和他妻子在一起,我又覺得,男人是不是和誰都能過一起去?”
王連良的妻子醒過來后,一直是由王連良照顧,他對妻子的溫柔看得好多人感動,可是王婧不會,因為這是曾經差點兒成了她小姑父的男人,而且,這男人和她小姑的感情還極好,那為什么現在會對另一個婦人那么好?
或者是病中的原因,或者是一直就那么個脾氣,女人呼喝王連良就像呼喝狗一樣,可他從來不發火,總是笑瞇瞇的照顧女人,如果沒有愛,怎么能做到?
如果有愛,那王連良和她小姑之間算什么?反正,她想不明白,由此,也對所謂的愛情,產生了懷疑。
“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以愛情為基礎的,但是,既然走到了一起,就必須負責任,再說了,天長日久在一起,自然就產生感情了,再深的感情,分開久了,也就變淡了,這樣說,你能明白了吧?”
“老師的意思是,再深的感情也抵擋不住時間和空間?包括初夏和周團長那種,也抵擋不住?”
宋曉玉點點頭:“我覺得是的,你呀,也別總是把男女間的愛情看得那么美,否則,將來肯定會受傷害的。
再合適的兩個人,都要經歷一些波折,才能最終融洽的走到一起,一帆風順,沒有丁點兒矛盾的感情,是可遇不可求的。”
“老師和師公間,也有矛盾?”
“當然,我們年輕的時候,吵的可厲害了,而且,他一點都不讓著我,當然,動手他是不會的,就是嘴巴上不饒人,有時候我能讓他氣得肝疼。
甚至有一段時間,我覺得我就和他過不下去了,然后,就特別消極的對待婚姻,后來是我大病了一場,他一直不離不棄的照顧,才讓我認識到,其實,他心里是有我的,只是,他不擅長表達。
不過,經了那次的事兒,他的性格也改變很多,或者,是因為差一點兒失去,才開始學會珍惜吧。”
“明白了。”王婧點頭又搖頭,“不過好象還是有點兒不明白,難道,一定要經歷生離死別,才會真的珍惜?那萬一真的死別了呢,不是連珍惜的機會都沒有了?”
宋曉玉無奈的擺手:“不和你胡說八道了,你這就是抬杠了,道理我都說了,自己回去慢慢品吧,有些事兒,別人說是沒用的,關鍵要自己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