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就剩了林老頭和林老太太,林老太太便往林老頭身邊湊湊,小聲的問道:“老頭子,寶河那性子挺軸的,不一定讓咱們如愿了,到時候要是寶江不給咱們騰屋子,咋辦?”
“你還想回那屋?”林老頭瞄著林老太太,“鄭三巧是什么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等咱們老的不能動了,住那兒能有個好?”
“那…”林老太太眸中滿是疑惑,“那以后初春初秋結婚的時候,怎么辦?”
“唉!”林老頭就重重嘆一聲,“咱倆這輩子也快到頭了,是時候為自己打算打算了,說著下巴往柜子的方向呶了呶,“拿出來。”
林老太太就掀開柜子,掏了半天,掏出一個破包袱,一層層的揭開,揭到最里面,三對金鐲子二對金耳環二個金戒指露了出來。
一個個戴上又褪下來,林老太太一臉的滿足,每次拿出這個包袱,一樣樣飾品往身上戴的時候,是她最開心的時候。
幸虧林家祖上就窮,大煉鋼鐵(58年的一個歷史事件,好多人家的金銀銅鐵都被搜去投入了熔爐)的時候來意思的拿走了點家把什兒,連搜都沒搜,要不然,她的開心應該早就嘎然而止了。
待老太太一件件往包袱放的時候,林老頭吩咐道:“拿出一半來,給寶海媳婦兒。”
“啊?”老太太一臉的愣怔,“不是說留到初春初秋娶媳婦的時候直接給孫媳婦嗎?你現在急什么?再說了,這會兒正在風頭上。要是讓寶河知道了,怎么辦?”
“你想不想老了有人好好伺候你?”林老頭吧嗒一口煙。有些落寞的道,“初春是別指望了。初秋也指望不上,孩子啊,長不大的時候,真好。”
林老太太就明白過來,要是真的等到老了動不了的那一天再去討好小兒媳,恐怕是東西送出去也也未必得了好。
最疼的就是初秋這個小孫子,可他今天的那句話,是讓人寒心啊,八字還沒一撇呢。就惦著把他們趕出去了…
被喊過來的林寶海和楊愛華,看到老太太拿出來的東西,眼睛都直了嚇的。
“娘,您…您這是什么時候藏出來的?”林寶海結結巴巴的問道。
“一直就沒放在一塊兒。”老太太有些得意的道,“那兩口子的包袱拿回來以后,以防萬一,我就把東西分開了幾份放…”說著又心疼的嘆氣,“早知道我就把大柜子里的也分開放了,這事兒。肯定是你妹妹和老二說的,要不然,他哪能知道那柜子里放了他爹娘的遺物。
這吃里扒外的,白疼她了。以后她有什么事兒求到家里來,你們都別管,她不把這個家當成自己的家。你們也不用把她當成妹妹。”
林寶海迅速和妻子對視了一眼,老太太這意思是。家里還有不少那對夫妻留下的物什,也就是…
“娘。這東西您收著吧,我也不能戴,您給我干什么?”楊愛華把東西推回去,一臉真誠的道,“爹娘最疼的就是我們,我們哪能把娘的稀罕物拿走。”
“給你的,你就拿著。”老太太把東西再推回去,努力不使自己的眼睛不往上瞄,“你們兩口子收著,等初春初秋娶了媳婦,哪個孝順就給哪個,這樣也能拿捏住了,以后讓他們好好孝敬你們。
我和你爹土埋到脖子梗的人了,就不操這個心了。我這兒還有點兒,是我們養老的本兒,以后誰伺候我們倆,東西就給誰。”
“謝謝爹,謝謝娘。”楊愛華趕緊道謝。
夫妻兩個回了自己的屋兒,楊愛華壓低了聲音問丈夫:“你覺得咱娘說的是真的?就是她手里還有好些個寶貝的事兒。”
林寶海撇了撇嘴:“大概也沒有多少了,她就是想讓咱們好好伺候她,你呀,以后就對他們上心點兒,不管有多少,反正不能落了大哥手里。”
“行。”猶豫一下,楊愛華看丈夫,“從小到大,爹娘都是最疼你的吧?”
“那當然。”林寶海一臉的得意,“我最爭氣,他們不疼我疼誰?”
“他們最疼你,你都這樣算計他們,要是以后你有了好機遇,會不會拋下我不管同?”楊愛華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
“胡思亂想什么呢?”林寶海瞪她一眼,“兒子都要娶媳婦了,你說這些不覺得自己腦子有問題?”
“我…”楊愛華怔怔的盯著手里的幾件金貨,眸中滿是茫然,“但愿你能記著自己說的這話,這東西我收著了,要是有一天你真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和,你就什么也別想得了去!”
“神經病!”林寶海冷哼一聲,脫了衣服鉆進被窩,不再搭理悄悄眼淚的妻子。
楊愛華翻來覆去的看著手里的東西,眸中的猶疑越來越濃…
她和林寶海既算是媒人介紹,又算是自由戀愛,因為倆人曾是小學到初中的同學,在學校的時候,彼此對對方就有朦朦的好感。
后來,是林寶海要求老頭老太太找了媒人去她家提的親,她當然是一口答應,三個月后就成了林寶海的媳婦兒,隔年,生了初春初秋。
后來,她又懷過一次身子,結果在她二個月的時候,和林寶海發生了矛盾,被對方一推,孩子沒了。
自那以后,肚子就再也沒了動靜,其實,她特別特別想要個女兒,這么些年,她只要想起被推掉的那個孩子,就心疼的要命,對林寶海,自然也就多了怨。
人就是這樣,只要有了隔閡,產生了裂縫,想要再回到以前,就真的不可能了。哪怕后來林寶海向她道了歉,也細心的呵護她,都難以讓她真正的釋然。
而這些日子,老爺子老太太和丈夫對二哥一家的算計,她都看在眼里,老爺子老太太知道二哥不是親的,可林寶海不知道。
雖說林寶海對二哥的感情,沒法拿來和對她的感情比較,但是,以此卻可以充分說明林寶海最愛的只有他自己。
兩個孩子的性格完全的南轅北轍。她不敢想,有一天她老了,會是個什么境地。
越想,她的心里就越亂…
一大早,初春回來說林寶河和趙玉蘭去了墳地,老頭老太太下炕穿鞋的時候,楊愛華終于下了決心。
三十多年沒人光顧的墳頭會成什么樣子,可想而知,荒草厚厚的一層,墳堆卻幾乎已經平了。
想起以前每年來上墳的時候,都要從這個墳堆前走,卻從來沒駐足幫著添一把土,林寶河的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趙玉蘭的心情也不好。
兩口子悶不吭聲的徒手清理著墳上的荒草,一點點的拔干凈以后,便只剩了一個高出地平面二個腳掌左右的小土堆。
“爹,娘,兒子不孝,今天才知道你們長眠在這兒,您二老放心,以后兒子不會再讓你們孤伶伶的沒人管。
你位的兒媳婦玉蘭,脾氣好對兒子也好,你們的孫女初夏,是個懂事爭氣的孩子,已經結了婚。
要不是請的假太急,也就來看你們了,爹娘,等過年的時候,我一定帶她來給您二老磕頭。
爹娘要是在天有靈,就保佑初夏早點兒找到爹娘的親人,讓爹娘也能葉落歸根,不過,就算找不著,你們也還有兒子…”
聽著他的絮絮叨叨,趙玉蘭便也跪在一邊,邊添土邊跟著絮叨,講一些這些年的事兒給老兩口聽。
就在墳堆將要堆成的時候,林老頭和林老太太來了,看也不看的,老兩口“撲通”就跪在了墳前。
老太太唱戲般的開始哭念:“大哥大嫂啊,您要原諒我們,我們不是忘恩負義不來看你們,我們是怕別人知道寶河不是我們親生的。
我這人是小心眼兒了,我就怕他知道了不是我們親生的,就和我們不親近,原本尋思著,等他娶媳婦的時候,告訴他實情。
可是,真到了娶媳婦的時候,我們怎么也說不出口,結果這越耽誤,就越說不出口,后來我們就尋思著,不如就別說了,讓他當我們是親爹娘,過的也不掛心。
哪想著,臨了臨了這孩子就知道了,大哥大嫂,這孩子對我們誤會深啊,說我們不疼他,你說從小一把屎一把尿的養大的,哪能不疼?
您二位為了救我們的孩子才丟了命,我們哪能對他不好?可是家里四個孩子,大小不一樣,這看在眼里,入在心里,可不就成了不一樣?
他娶媳婦,我們把老屋分了一半給他,他媳婦生孩子不是我不愿意伺候月子,小兒媳生了對雙胞胎,我是真顧不過來啊。
要是他們生的是對雙胞胎,寶海媳婦生的是個丫崽子,我一樣是伺候他們不伺候寶海媳婦。
昨兒個我是真讓他那陣仗嚇著了,什么都沒說明白,稀里糊涂的就讓他走了,今天我和老林頭越想越不對勁兒,我們就來了,我們把實情告訴您二位,大哥大嫂,您二位可要給我們作主啊!”
林寶河和趙玉蘭目瞪口呆的看著哭的肝腸寸斷的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