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泛起一圈圈漣漪,陳汐的身影,已是消失在西華峰上。
“小師弟走了?”
“嗯。”
“雖然早知道他會這樣做,可這種被拋下的感覺,依舊讓我很惱火。”
“惱火也沒辦法,靈白,主人已說清楚,要咱們努力修煉,只有咱們都安全無憂,他才會后顧無憂。”
“唉,我知道,咱們一路從大楚王朝殺到玄寰域,他不都這樣嗎,我只是有些不爽,下一次他再敢這么做,我一定要狠狠跟他打一架!”
“關鍵是你能打過主人嗎?”
“這…木奎!信不信我現在先揍你一頓?”
“別吵了,俺餓咧。”
西華峰之巔,大師兄火莫勒等人,靈白、木奎、黃毛小熊阿蠻、白魁、沈言皆都怔怔望著陳汐離開的地方,神色復雜。
“我去做飯。”
突然,殤開口道,說罷,他已轉身離開,身姿冷峻肅殺,不像要去做飯,倒像是趕赴戰場一般。
見此,眾人皆都有些怪異的感覺。
在陳汐離開時,曾囑咐殤,照顧好眾人,眾人渾然沒當回事,卻沒想殤居然真的開始履行職責了。
不過被這么一打擾,眾人心對陳汐的不滿這才消褪不少。
洗劍池之畔,那一座清幽的庭院。
這里是陳汐的潛修居所,在陳汐離開之后,原本應該無人才對,可現在,突然涌現出一道身穿杏黃道袍的峻拔身影。
赫然是陳汐的第二分身。
“看來不用再讓我出面,他們也不會離開西華峰了…”喃喃自語聲,第二分身再次消失不見。
清朗的蒼穹下,正有一艘寶船碾壓著云層在極速飛馳。
“你把第二分身和星辰洞府皆都留下來,是擔心此行有可能兇多吉少?”小鼎忽然開口問道。
“如果賭約失敗,我就得自裁啊。”
船頭甲板上,陳汐雙臂抱頭,懶洋洋躺在那里,隨口答道:“這么做,也算為自己留一條后路吧。”
“那你是在擔心你的女人會嫁給冰釋天?”小鼎繼續問道。
“我從沒有不相信過秀衣,只不過是不相信冰釋天罷了,他這個人,為達目的絕對會不惜用盡一切手段,我可信不過他。”陳汐平靜答道。
小鼎不再多說。
陳汐卻是好奇道:“前輩,您如今的實力大概相當于何等級別?”
“起碼能救你一命。”
小鼎回答的很含糊,但陳汐已經很滿足了。
三個月后。
寶船緩緩停頓在秋陽城外。
秋陽城是一座古老城池,其歷史可以追溯到太古時期,幾乎是和天衍道宗同一時期修建而成。
這座古老的城池之畔,就是名聞天下的仙道十大仙門之一天衍道宗。
秋陽城很繁華,筆直的大街四通八達,樓閣叢立,鱗次櫛比,單單是長居于此的修道士都足有百萬之數,人煙稠密,鼎盛之極。
現如今,天衍道宗儼然已是十大仙門的領袖門派,勢力滔天,而毗鄰于天衍道宗之畔的秋陽城,也是隨之聞名天下,成了諸多修者心目朝圣的一片修行凈土。
當陳汐收起寶船,進入秋陽城時,第一感覺就是人多,放眼望去,皆都是黑壓壓的人頭,川流不息,一陣陣喧囂的聲浪撲面而來,顯得熱鬧之極。
“哈哈,云兄,想不到你居然也來了。”
“哎,如此盛會,我怎能錯過,想那冰釋天和卿秀衣,早在數千年前就名震天下,而今二人要結為道侶,這等千載難逢的機會若錯過,那可是一輩子都追悔莫及啊。”
“說的也是,我聽聞,此次盛會不止十大仙門的大人物齊聚一堂,連那神秘的不可知之地和羽化圣地,也都有貴客前來呢。”
“是啊,也正因如此,我這才提前一年來了,卻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么多同道也都和我一樣的心思,早早登門了。”
“其實早晚都一樣,沒有冰釋天大人親筆所書的請帖,誰也沒資格前往天衍道宗內去觀摩那一場盛典了。你知道嗎,現如今在黑市,一張請帖都被炒到一千顆仙石了!”
“嘶!不會吧?”
“怎么不會,就這價錢依舊有許多人想買也買不到呢。”
陳汐雙手負背,漫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聽著眾人議論的話題,神色卻是沉靜而從容。
三天后。
秋陽城一座酒樓。
陳汐坐在靠近臨窗的位置,飲酒品茗,儀態悠悠。
這三天時間,他大致已了解到,再過一年左右,天衍道宗就會為冰釋天和卿秀衣舉辦一場共結道侶的盛大儀式。
屆時,唯有手持請帖之人,方才有資格進入天衍道宗,親臨現場去觀摩這一場儀式,而能夠擁有請帖的,則無不是名動八方的大人物,至于尋常之輩,是根本沒資格參與到這一場盛會的。
不過即便如此,仍舊吸引了四面八方諸多修者紛紛趕來,雖不能參與其,可這些修者卻皆都不愿錯過這等盛會。
“嘿,聽說了嗎,那卿秀衣當年曾為華劍派的陳汐生了一個兒子!我有一種預感,這次盛會,只怕會不同尋常了。”
突然,酒樓內一名修者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了一句。
“你才知道啊,這次前來秋陽城的修者,大半都已知曉此事了。”另一人不以為然冷哼道,儼然一副熟知天下事的模樣。
“哦?那你可知道,當年陳汐曾和冰釋天定下了一個賭約?”先前說話那人不滿道。
“什么賭約?”那人怔了怔,道。
“是啊,什么賭約?”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問道,好奇不已。
先前說話那人這才神秘一笑,故作模樣地干咳了兩句,道:“兩人的賭約很簡單,如果卿秀衣嫁給冰釋天,那陳汐就自廢修為,自裁性命,而如果冰釋天輸了,那就自貶為凡人,任憑陳汐生殺予奪!”
“什么!”
“這是真的?”
“若真如此,這場盛會,豈不是要分出一個勝負了?”
“老天!這可未免太駭人聽聞,他們一個是上界降臨的仙人,一個是名滿天下的蓋世天驕,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立下如此重誓?”
眾人像炸開了鍋,嘩然一片,皆都有些不敢置信。
現場之,唯有陳汐一臉平靜。
像這樣的議論,現如今幾乎時時刻刻發生在秋陽城的街頭巷尾,他早已司空見慣,談不上有什么感觸,只是隱約能夠推測出,這樣的傳聞,只怕是當年和自己一起從太古戰場抵達玄寰域的修者所散播。
因為這一個賭約,就是當年在太古戰場立下,當時有諸多人見證,也不可能瞞不過所有人了。
陳汐甚至知道,現如今抵達秋陽城的,與其說是要觀摩冰釋天和卿秀衣舉辦的道侶儀式,倒不如說是見證自己和冰釋天之間的賭約究竟誰輸誰贏。
或者說,這兩方面的原因都有。
但陳汐已經不在乎了,他此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接回卿秀衣罷了,其他的事情已根本影響不到他的心智。
“咦,那人好像是陳汐,當年在離陽城時,我曾遠遠看過他一眼…”就在此時,一道驚疑聲響起,旋即,陳汐就感覺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什么!陳汐?”
“在哪里?”
“他居然也提前來了?”
一瞬間,滿座嘩然,不過當眾人的目光望向陳汐的位置時,卻發現那里早已人去樓空。
這一天,整個秋陽城都在瘋傳陳汐出現于此的消息,引起了全城轟動。
可惜,當城修者想要尋覓陳汐的蹤跡時,卻是根本尋覓不到,就如同驚鴻一現般,再也沒了音訊。
一年后。
天衍道宗大開山門,開始迎接貴客臨門。
一時之間,整個秋陽城都徹底沸騰,可惜,他們絕大多數都無請帖,也只能徘徊在秋陽城,等待天衍道宗內傳出消息。
而那些擁有請帖的大人物,則早已在這一年,陸陸續續抵達天衍道宗內。
一座僻靜小院。
一個年輕人推開小院門扉,仰頭望了望天色,就飄然走入那繁華的街道。
他身姿清峻,神色沉靜,穿著一襲青衫,像一個外出游歷的秀才般,氣質寧靜淡泊,并無什么氣勢,自然也不會引起人們的關注。
或者說,其他人也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存在,因為他步伐看似不疾不徐,可卻宛如瞬移般,無人能鎖定到他的蹤跡。
這人,自然是陳汐。
這一年,他沒有修行,只是靜靜地居住在秋陽城,像個再尋常不過的凡夫俗子,每天只做兩件事——晨起逛街,暮歸則眠。
紅塵濁浪洗道心,心已無垢,處處皆清寧。
“天衍群山,果然不愧是一片仙家寶地。”
片刻后,陳汐立在一片莽莽群山之前,遠遠眺望,只見那山勢如虎盤踞,上有青霄仙罡盤繞,白鶴翩躚,下有靈脈蜿蜒,吞吸靈霞,氣象萬千,莊嚴巍峨。
而在群山深處,一道道強大無匹的氣息直沖斗霄,衍化作一種種懾人心魄的氣勢,籠罩八荒合。
陳汐知道,那就是天衍道宗的宗門所在之地了。
沒有遲疑,他抬步而去。
神色并無悲壯、憤慨、決然之色,也無大笑、欣喜、狂放之姿,有的僅僅只是一種平靜,由內而外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