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三者
在一片林木稀疏的小松林里，一個瘦弱的年輕人側著身體坐靠在一棵粗壯的松樹下。他的腦袋微微偏著，緊貼住樹干，像是勞累了許久的人就這么靠著松樹休息一會兒。
然而，他正對著眾人的面孔卻呈現出一片毫無血色的蒼白，紫色的嘴唇和毫無光澤的雙眼，無一不在說明生命氣息已經遠離這個年輕人而去。
“卡門！”約翰有些哽咽地跪在同伴的面前，相比較帥氣的艾倫，他和卡門的感情更好。
事實上，性情隨和幽默的卡門幾乎跟他們每個人的感情都很不錯，是他們五個人當中的潤滑劑。正因為卡門的存在，脾氣暴躁的約翰才能跟性格有些高傲的艾倫相處那么長時間，而沒有分道揚鑣。
望著卡門的尸體，艾倫等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盡管那對母女和老年夫婦的死，已經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們現在的處境，但只有當死亡真正降臨到五個人的頭上，他們才感受到了切身之痛。除了兔死狐悲的傷感，更加濃重的恐懼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現在是卡門，下一個又會是誰呢？
“聽好了你這個怪物，我會宰了你，像宰一只雞一樣宰了你，知道嗎，你給我等著！”約翰忽然站起身，激動地向松林四周吼叫著。
“砰砰砰！”他抬起手，用柯爾特巨蟒毫無目標地射了三槍。
“咔嚓！”柯爾特巨蟒的一顆子彈射斷了娜塔莎頭頂的一根松枝，大約兩米多長的松枝重重地砸了下來。
“嗯？！”在松枝砸下來的瞬間，秦倫右眼開闔間，銀白色的鐘表盤一閃而逝。松枝上一根銹跡斑斑的鐵釘進入了他的感知視野。
這根嵌在樹枝上的鐵釘，其釘帽已經銹斷了，現在的斷截面恐怕不比釘尖鈍多少，落下來時，正好對準了娜塔莎的天靈蓋。
它估計是以前的某個護林員留下的，或許是拉橫幅，或許是其他未知用途。反正工作結束后，他沒有再拔掉這根鐵釘。
秦倫的腿筋狠狠一跳，但等他觀察到娜塔莎身后三米處的胖子時，卻硬生生地忍下了身體的本能，微微瞇起眼睛。
“小心！”娜塔莎只聽見自己身后一聲爆喝，便感到身體騰空而起。
下一刻，一個巨大的黑影遮擋住了上方的天空，重重地壓在她身上。
“啊”娜塔莎忍不住慘叫一聲，感覺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被壓斷了。她早上匆匆吃下的一點餅干和礦泉水，從胃里全部涌上了喉頭。
“你這個混蛋干什么，那不過是一根樹枝，一根樹枝知道嗎？”約翰并沒有闖禍的自覺，怒氣沖沖地拽住胖子的領口，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諷刺著說道，“它還沒有你的十分之一體重…”
唐納德低著頭沒有說話，誰也看不清他臉上是什么表情，就這么任由約翰抓著自己。
“娜塔莎，你沒事吧！”約翰數落唐納德的時候，艾倫關切地查看起娜塔莎的情況。
然而，女孩卻仿佛沒有聽見自己男友的招呼聲，只是愣愣地盯著那根粗壯的樹枝，看起來她已經發現了上面的生銹鐵釘。
娜塔莎的臉色剎那間變得雪白，嘴唇顫抖地撲進了艾倫的懷抱，伸手指了指樹枝上的鐵釘。
“哪有什么，只是一根小釘子，你的運氣不會…”娜塔莎的異狀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關注。約翰同樣注意到了鐵釘，然后他的聲音就越來越小，臉色慢慢開始鐵青，不知不覺中松開了唐納德的領子。
他或許肌肉比腦子發達，但也不是笨蛋。有那股神秘力量一直盯著，他們這幫人顯然沒有什么運氣可言，甚至可以說原本只有億萬分之一的倒霉概率，到他們身上就會直接變成百分之一百。
要不是胖子推開了娜塔莎，他們將又有一個同伴在極度意外的情況下死去，而且還是他親手殺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約翰捂著頭慢慢蹲了下來，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全身發冷，一股寒意從尾椎直沖腦際。一直強壯如牛的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哪怕是剛才見到卡門的尸體，他心中首先涌出的感情也只是憤怒。
艾倫同樣盯著樹枝上的釘子發愣，他突然發現娜塔莎遇險時，自己居然沒有產生以前的預知幻覺…
秦倫默不作聲地掃過眾人臉上的表情，心里泛起吸毒一樣的快感。
他們的恐懼、迷茫、懊悔、沮喪…統統落入了他的眼中，讓他感覺到人類的內心是這樣新奇和有趣。
與此同時，秦倫的思維也在腎上腺激素的影響下，飛快地運轉著，那股神秘力量出現得越頻繁，他對其的認知就越深刻。
起碼，娜塔莎這一次的遇險又讓他得到了一個情報…
原本他認為那股神秘力量無法以任何形式操縱智慧生物，但現在看來這個想法有偏差。
約翰剛才的那三槍太過巧合了，如果真的沒有受到神秘力量的影響，絕不可能射斷樹枝。同時，這種意外也無法提前被計算到，所以大塊頭剛才肯定受影響了。
這說明那股神秘力量在智慧生物情緒接近失控的狀況下，能夠間接影響他們的行為。至于為什么是間接呢，很簡單，約翰沒有直接開槍射擊娜塔莎。
“艾倫，你剛才…”忽然間，秦倫又想起了什么，轉頭向艾倫問道。
“我剛才沒有出現預知幻覺！”不等秦倫說完，艾倫就已經知道他想問什么了，鐵青著臉答道，讓眾人聞之，心中再次一沉。
果然如此，我想我知道那股神秘力量為什么要把所有目標都吸引到阿卡迪亞來了。
秦倫微微低起頭，在眾人無法觀察到的角度，露出一個冰冷的微笑。
那股神秘力量每次出現，因為總伴隨著死亡，暫且就將其視為死神游戲。
如果輪回者和使徒沒有介入這個世界，那么針對普通人而言，即便像是艾倫這種天賦異稟，擁有預知幻覺的人，恐怕最后也很難真正逃脫死神游戲的玩弄。
然而，輪回者和使徒畢竟來了，而且數目還不少，已經超出了死神游戲的掌控范圍。輪回者和使徒遠遠超越普通人的身體素質，能夠讓他們在很多絕境當中逃得性命。
如果不想真正引來世人的注意，死神就沒辦法一而再，再而三的針對這些人。畢竟再巧合的事件，次數多了也難免引起有心人的關注。
既然無法再增加事故的次數和傷害力，那么就只能從技術角度來加強設計，讓陷阱更加的精巧和難以發覺。
可要這么干之前，艾倫團隊的某個人就必須先邊緣化，那就是艾倫本人，再精巧的設計也擋不住預知幻覺啊。
在娜塔莎遇險之前，秦倫不知道死神會怎么做，現在他大致猜到了死神如何將艾倫的預知能力無效化，這也是死神引他們來阿卡迪亞的主要目的。
秦倫猜測艾倫的這種預知只針對某些被死神扭曲的因果律，但是看不見正常的因果律，否則他就不會只預見到死神游戲的過程片段，而是應該預見到所有類型的未來畫面。
既然艾倫只能預見死神扭曲的因果律，那么在這里面摻雜一些其他神秘力量的因果，又會發生些什么呢？
死神就是這么干的，剛才對娜塔莎的襲擊，可能就是一次測驗。事實證明，祂成功了！
卡門的死和約翰的憤怒，與死神游戲無關，結果就干擾到了艾倫的預知幻覺。要不是唐納德的及時出手，娜塔莎剛才就已經死透了。
“大家振作一點，娜塔莎不是沒事嗎？”就在秦倫思考之際，剛才逞英雄的胖子突然拍了拍掌，勉強笑道，“何況，我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呢，至少別把卡門這么晾著。”
蹲在地上的約翰身體一僵，緩緩站起身，脫下自己的外套，面無表情地走向卡門。胖子的話打動了他，再怎么樣他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好友就這么死不瞑目。
“咚！”然而，就在約翰伸手想要把卡門的眼睛合上時，尸體的腦袋卻從脖子上滾了下來，嚇得約翰豁然站起，瞪圓了眼珠子。
艾倫等人之前看見卡門的時候，他的胸前就有一個碗口大的洞，而且部分肋骨粉碎，內臟都被掏出來了一部分，像是被某種力量很大的怪物挖腹掏心，符合峽灣怪物的作案特點。
只是側靠著樹干的卡門嘴巴里吐了很多血，整個覆蓋了下巴、脖頸到前胸的上半身，沒有讓人察覺到脖頸處的傷口。
但是現在被約翰扯動了尸體，腦袋一掉下來，眾人才發現他真正的死因恐怕還不是因為胸前的傷口，而是被鋒利的刀斧給斬首了。
“他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情？真的是峽灣怪物殺了他嗎？”眾人看著卡門平滑整齊的脖頸斷截面，一時之間都陷入了迷茫當中。
“很意思，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秦倫眼中的光芒越發旺盛，幾乎是極力壓抑之下，才控制住自己不發出興奮的笑聲，“輪回者和使徒顯然不會做這種事情，那么也就是說…阿卡迪亞還存在著第三種神秘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