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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4章 劉學樹就是劉成林

  晚上八點整。

  京城大學生術士協會會議在銀海大酒店四層的中型會議廳內舉行,出席會議的總計九十四名大學生術士。

  有之前京城、中海兩地大學生術士協會舉辦的術法切磋友誼賽作為先例,在銀海大酒店里舉辦會議,京城大學生術士協會自然要向銀海大酒店支付相應費用,當然,肯定是有極大優惠的。而可以想見的是,先例既開,以后莫說是大學生術士協會,奇門江湖在京城召開什么會議,或者說江湖中人來京,首選之地必然是銀海大酒店,費用嘛…年輕后輩們都掏錢了,誰好意思不給錢?

  一邊往會議廳里走著,蘇淳風一邊打趣宋慈文,道:“宋兄,我算是知道了,銀海大酒店以前的豪爽,原來是放長線釣大魚啊。”

  “嗯?”宋慈文怔了下才反應過來,捶了蘇淳風肩膀一拳,道:“扯淡…”

  “別介,我這傷還沒好利索呢。”蘇淳風趕緊告饒。

  宋慈文哭笑不得,道:“殺生門傳人這次怎么就失手沒殺了你?我看啊,他遇到你也倒霉,上次刺殺縱萌,恰好你就在現場,也給失手了…奇門江湖的歷史傳說中,殺生門傳人失手一次,心境就跌一次,唉,多可惜。”

  “還傳說,一次失手殺生門傳人就絕不會對已經失手的目標實施第二次刺殺。”蘇淳風道。

  “嗯。”

  “那我現在很輕松,不過宋兄你…可得小心點兒咯。”蘇淳風笑道。

  宋慈文聳聳肩,道:“我更不緊張,殺生門傳人選擇目標,都是選擇有相當難度的,我這在固氣大圓滿徘徊了幾年都不得突破的低檔次術士,根本入不得術士殺手的法眼。倒是家里老爺子天天琢磨天天不安,這殺生門傳人正式踏足奇門江湖了,天曉得,他下一個目標會瞄準誰,唉。”

  “這倒是。”

  說笑著,兩人步入了會議廳。

  此時,會議廳內人員已經到齊了。

  便是主席臺上,劉學樹、白行庸、裴佳、單蓁蓁也已然就位,最邊上空著一個位子,明顯是留給蘇淳風蘇副會長的。

  似乎蘇淳風踩著時間點進入會議廳,讓新官上任第一次正式主持召開會議的劉學樹頗有些不滿吧,他皺眉看著神色自然,閑庭信步走到主席臺空著的那個位置坐下的蘇淳風。劉學樹側頭隔著白行庸輕聲叱責道:“蘇淳風,下次再有會議,別遲到了。”

  “嗯?”蘇淳風抬腕看了看手表,時間剛剛好,不過他想到自己確實是來得最晚,所以面露歉意道:“是,我下次一定注意。”

  劉學樹滿意地點了點頭,對著話筒輕輕咳了一聲。

  會議廳里頓時安靜下來。

  “嗯,這次會議,是今年開學以來的第一次京城大學生術士協會會議,本應該由羅教授來主持召開,但羅教授工作較為繁忙,一時間脫不開身,就暫時由我來替代。那,雖然我掛了個劉主任的名頭,可事實上算是光桿司令吧。”劉學樹似乎真的不太擅于主持召開這樣的會議,也可能暫時還未適應自己的身份地位吧,他手里甚至都沒有準備稿子,很干脆很光棍地脫稿即興發揮,卻反而讓在場的學生術士們有種更為親近的感覺——這家伙,不像是高高在上嚴厲約束他們的官方機構人員,更像是他們的一位學長,怎么上次舉辦比賽的時候,都沒發現劉主任這么好說話呢?

  或許,當時大家相互不了解,劉主任還沒放開吧?

  于是在劉學樹調侃自己是光桿司令的話脫口而出之后,臺下一陣哄笑,繼而熱烈的掌聲自發性地響徹大廳。

  蘇淳風也跟著鼓掌,心中暗暗欽佩,劉學樹此人…不簡單啊!

  似乎沒想到這樣俗到家的開場白,會引起這么大的反響,劉學樹一時間也有些發怔——年僅二十八歲,出身鄉野市井之地,委實沒什么高學歷的文化,也沒什么開闊眼界心胸的他,更沒有什么和社會精英、上流人士交際經驗,今天代替羅同華來主持這次會議,純粹就是趕鴨子上架,橫下心拿出當年梗著脖子單槍匹馬獨闖凈月門的光棍狠勁,就這么連講演稿都沒準備,甩開膀子開干了!

  稍稍愣了下神兒,劉學樹趕緊抬手示意大家停下鼓掌,臉頰上竟是禁不住泛起了些許不好意思的靦腆之色。

  于是臺下距離較近的學生術士們,更覺得有趣,一個個面帶笑容。

  “咳咳…”劉學樹干咳一聲,道:“那,我其實比大家,大不了幾歲,論修為境界的話,還不如蘇淳風蘇副會長,論出身、社交經驗,眼界,更是比不過在座的任何一位。但有一點我比大家強,至少是掛著一個官方機構副會長的名頭,外帶著還有點兒名義上管理大家的權力。其實什么權力不權力的,大家只要不違反法律、不違反江湖規矩,隨口罵我幾句我也不能咋樣,還不如沒這個主任的身份,那樣的話毫無顧忌,誰罵我我跟誰急,打一架都沒問題。”

  臺下又是一陣哄笑。

  劉學樹越說越輕松,揮手道:“所以,索性今天是我主持會議,咱們這樣吧,今天的會議,就改成一次座談會的形式,怎么樣?”說罷,他扭頭用征詢的目光看了看白行庸、裴佳、單蓁蓁,卻是沒去看蘇淳風。

  白行庸和裴佳、單蓁蓁,又怎么能拒絕呢?

  于是紛紛點頭。

  臺下的學生術士們,更是大聲起哄叫好,有點兒意思啊——遇到這樣一位年齡相仿,又頗為親和的官方機構負責人,這幫天之驕子們,似乎連基本的紀律都給忘了,一時間會場內竟然有了種亂糟糟的態勢。

  白行庸愕然,扭頭看向蘇淳風。

  蘇淳風亦是皺眉,略顯不喜——從當初的京大大學生術士協會,到現在整合后的京城大學生術士協會,歷次會議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這種狀況。

  但今天的會議主持者,是劉學樹。

  而劉學樹,顯然對此狀況沒有絲毫不喜之色,反而因為自己的發言引發了學生術士們的熱烈共鳴般的反應而欣喜不已。其實在平時生活中,對于奇門江湖在觀念上有著較為偏執態度的劉學樹,肯定不樂意學生術士們鬧哄哄的不像話,如果今日換做是其他人主持會議,劉學樹恰恰坐在一旁,那么以他的性格,出現這種狀況肯定會忍不住板著臉呵斥,甭管是誰在主持會議…

  畢竟,他還年輕啊!

  純粹小人物出身的他,那份壓抑在深處自己都從未察覺到的虛榮心,在這一刻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滿足。

  “既然是座談會,那就開始吧。”蘇淳風側頭對白行庸耳語道。

  “嗯。”白行庸點點頭,面帶微笑地對著話筒說道:“大家安靜一下…”

  畢竟都是在不耽誤修行的情況下還能夠堅持學習考入大學的優秀學子,聽著會長白行庸的話語聲響起,會場內立刻安靜個了下來。

  白行庸微笑道:“劉主任剛才的話,讓我感到格外親切,就像是當初懵懵懂懂進入大學時,受到一位學長的教導和幫助,亦師亦友。剛才,劉主任提議,今天的會議改成座談會的形式,這是對我們大家的信任,也是對我們思想和能力的肯定。那么,我們現在就請劉主任,把今天要討論的主要討論話題講一下,大家各抒己見,歡迎…”

  掌聲四起。

  心情大好的劉學樹連連點頭,待掌聲落下,便對著話筒說道:“嗯,原本是想要總結一下上次兩地大學生術士協會舉辦的術法切磋友誼賽,再談談今年,以及以后,可能每隔三兩年,甚至每年都會有安排各國術法界,年輕一代術士們的交流活動,還會適時以留學生出國深造的名義,到國外長時間學習。不過既然是座談會,咱們就不做具體的報告和傳達精神了,大家討論下,應該如何安排我們國內大學生術士走出國門去做交流,國外的年輕術士們來到我國,我們又該如何接待…”

  一番簡短的話題介紹后,劉學樹給了大家一段短暫的思考時間,然后提議由會長白行庸率先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白行庸、裴佳、單蓁蓁在會議開始前,就和劉學樹做過簡單的交流,所以知曉有這樣一個需要向與會者提前通告的消息,每個人心里也都大致想好了如果自己發言,需要對此說些什么。

  而蘇淳風因為晚到的原因,并不知道這則消息。

  不過對于這種事兒,他還真不怎么在意——再有三個多月,自己就畢業了。

  你們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

  白行庸、裴佳、單蓁蓁各自做了闡述性的發言。而白行庸深知蘇淳風這家伙對于這些事斷然不會上心,若非在羅教授、武局長面前有過承諾,尸位素餐的他甚至都懶得來參加這樣的會議,所以為了避免出現冷場的尷尬局面,在單蓁蓁發言結束之后,臺下掌聲剛剛一落,白行庸就很及時地說道:“那,我們也都是把個人并不成熟的思路籠統地說了下,大家誰有想法的,可以舉手發言。”

  “蘇淳風。”劉學樹笑呵呵地打斷了白行庸的話,道:“你也講講,有什么看法和建議?”

  “唔,挺好的。”蘇淳風撓頭露出一抹尷尬的神色。其實他剛才還真沒去想這茬事兒,而是走了神兒,正琢磨著晚飯時錢明打來電話,提及目前在東北遇到的一些困境,并請示蘇淳風該如何做,蘇淳風在電話中有些生氣和鼓勵地告訴錢明,自作主張!我人在京城,對于那里的人事根本沒有絲毫的了解,怎么去幫你出主意…因為有了這么一出事,所以剛才蘇淳風覺得既然開會沒自己什么事,干脆考慮王青和錢明的行動如果效果不太好的話,又該如何做,肖家接下來會怎么做…

  未曾想到,思路被劉學樹給打斷了。

  壓根兒沒有絲毫準備的蘇淳風,只得微笑著即興發揮地敷衍道:“那個,嗯,新時代嘛,經濟、政治、文化都在與世界接軌,終將走向全球人類大融合,奇門江湖和全球術法界自然也要接軌。嗯,大家要有信心,奇門江湖源遠流長,歷史數千年,是世界術法的鼻祖,是我們民族的驕傲,啊,大家探討,探討…”

  沒了。

  就這些?

  這他媽不是一堆廢話嗎?

  在場的所有大學生術士們都面露笑容,內心里倒也沒有什么腹誹蘇淳風的想法——大家早已經熟知了蘇淳風就這種性子,他能來參加這次會議,已經算是不錯了。況且,自從李全友事件之后,大家對蘇淳風的觀感已然開始慢慢恢復到以往的好感,前幾天蘇淳風遭遇殺生門傳人刺殺,在那般險境之下沉著應對,雖然看似受了刀傷落了下風,但換做其他人,誰能僥幸不死?東北郎家家主,煉氣中期境的郞延,在提前布下嚴密的防御型術陣,又有三位煉氣初境高手護衛之下,都被殺生門傳人給虐殺致死了啊。

  所以,大家現在對于蘇淳風的欽佩和崇拜,迅速恢復到了當初蘇淳風晉西省一戰之后的鼎盛高度。

  但劉學樹不樂意了!

  開玩笑!

  這次可是他正兒八經主持的第一次正式會議——而本來應該劉學樹負責的南方各地大學生術士協會,由于考慮到以前李全友在任管理時,高壓之下學生術士們對于官方負責人,皆有著深深的排斥和忌憚心理,而劉學樹新官上任,又太年輕沒什么經驗,擔心他攏不住,所以局里商議之后,決定由羅同華先去南方,負責主持剛剛開學后幾個大學生術士協會每年例行的會議,并傳達新的精神和通知等等。而北方這邊的幾個大學生術士協會,因為長期受羅同華較為寬松的引導式教育影響,相對來講管理難度不大,劉學樹應該可以把得住場面,還能積累經驗。

  本來這新官上任,第一次主持會議,開場就掌控了局面,反響不錯,劉學樹明顯感受到了同學們對他的熱情支持,虛榮心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正高高興興著呢,未曾想蘇淳風這家伙卻在挺熱絡的氛圍中,潑了一桌子涼水。

  這明擺著是不給他劉學樹劉大主任面子啊!

  但劉學樹終究是忍住了心頭的不滿,面色不喜地點點頭,說道:“嗯,接下來同學們誰有想法和建議的,可以舉手發言,我洗耳恭聽,還會記下來回去認真研究學習,好的建議,我會與武局長、羅教授、石先生等人討論…”

  除了臺上的白行庸、裴佳之外,誰都沒有察覺到劉學樹剛才對于蘇淳風簡直等同于廢話的敷衍發言,極為不滿。

  劉學樹無心插柳的策略,顯然是成功的。

  臺下大學生術士們,對于奇門江湖就要從他們這年輕一代開始,與全球術法界開始接觸,深感有種歷史的責任感和使命感,大家踴躍發言,各抒己見…還別說,就連劉學樹這樣一位委實只能稱得上半把刀,別說全球眼光,就連去審視整個奇門江湖的眼界都還遠遠不夠的主任,都能從臺下這些精英們踴躍的發言中,受到很大的啟發,他忙不迭地拿著筆飛快地記錄著,時不時還會頗感興趣地打斷發言的學生,詳細詢問剛才沒來得及記下的看法和建議,并給與贊賞。

  好嘛!

  劉學樹如此不恥下問的精神和態度,更是讓在場大學生術士們倍感親和——以往,只有羅教授和李教授教育咱們的份兒啊!

  尸位素餐的蘇淳風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那番敷衍的簡短話語,引起了劉學樹的極大不滿。但畢竟剛才當眾走神兒,恰恰被劉學樹給提醒,所以他也就不再去想起它的事情,而是認認真真地聽著大家的發言。當劉學樹的表現漸漸讓蘇淳風意識到,這家伙不是在刻意地表現,而是實實在在認認真真學習的時候…蘇淳風對劉學樹,愈發刮目相看了,禁不住仔細地打量著認真做記錄的劉學樹。

  看著看著,他豁然想起了前世的奇門江湖上,一位叫做劉成林的散修術士!

  現在仔細看…

  劉學樹和劉成林,可不就是一個人嘛!

  在前世的奇門江湖上,蘇淳風認識劉成林的時候,剛剛與鎖江龍縱仙歌巔峰對決,并一戰而勝之,登頂江湖,一覽眾山小!他是在敗于他手的縱仙歌介紹下,認識了青鸞宗的門客劉成林,一個沒有左臂,右腿微瘸,臉上有兩道近乎毀容的疤痕,煉氣后期境界的古怪殘疾術士。

  蘇淳風聽縱仙歌說,劉成林孑身一人多年不入江湖,單槍匹馬獨闖凈月門之后,雖然有過短暫的時間在江湖上聲名鵲起,但生性不喜江湖的劉成林,很快便埋沒在了奇門江湖的滾滾大潮中,直到后來,劉成林突然出現在南疆,如同當初獨闖凈月門那般,這位猛人悍勇無匹地只身入伏地門,挑戰伏地門一眾高手——只為了給一個素不相識的殘廢乞丐,討要一個公道!

  伏地門眾高手無恥地采用了車輪大戰,悍勇無雙的劉成林最終落敗,左臂徹底廢掉,不得不截去,右腿經絡受不可逆轉的創傷,成了瘸子,還毀了容。

  若非恰好當時縱仙歌出現在伏地門,劉成林很可能會死在南疆伏地門中。

  之后,劉成林聲名大振!

  他,是一位孤獨修行,卻從未想過入奇門江湖的天縱奇才,與伏地門大戰時的劉成林,修為已入煉氣后期!即便是慘敗于伏地門一眾高手卑劣的車輪戰之下,落下殘軀,今生無望修為再進,但他竟是頑強地保住了修為,沒有跌境!

  強者啊!

  可為何前世的劉成林,今生叫做劉學樹?

  劉學樹,劉成林…

  蘇淳風忽而好像猜到了什么,旋即苦笑著搖搖頭——前世和今生,何必再糾結,注定是無法相關的兩世人生,兩世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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