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煦得好似春天早早到來般的天氣,忽而在夜半的一陣西北風吹過帶來漫天陰云之后,氣溫就驟然降低了好幾度。
倒春寒的天氣,讓人有些防不勝防。
天還未亮,早起的蘇淳風就來到緊挨著廚房的西墻根下,把剛剛停了兩天的供暖用小鍋爐,再次燒了起來,然后才出門兒去了田野里健身修行一個多小時。等回到家里的時候,室內已然暖意融融。
他走進臥室,看到弟弟還在蒙著被褥呼呼大睡,便笑著上前一把將被褥扯開:“滾起來…”
“哎喲!”蘇淳雨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急忙奪過被褥卷在身上,睡意全無地埋怨道:“干嘛啊哥,這大早起的,把我凍著了咋辦?”
“早起是閱讀記憶的最佳時間。”蘇淳風笑道:“起來看會兒書。”
“唉,親娘啊…”蘇淳雨哀嚎著滿是無奈地拽過旁邊的衣服磨磨蹭蹭地往身上套,一邊說道:“哥,你咋每天好像都不用睡覺似的,精神頭一直都那么大,我要是有你那么充沛的精神,早考第一名了。”
蘇淳風斥道:“合理利用時間而已,和精神頭有什么關系?你少跟我這兒唧唧歪歪的,快起來。”
“知道了!親哥!”
就在這時,蘇淳風聽到了父親的喚聲:“小風啊,過來…”
“哎。”蘇淳風答應著,轉身去了東屋的臥室。
陳秀蘭已然早早起來在廚房忙碌著做早飯了。蘇成昨天連著送了三車貨,回到家時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半,疲累交加的他倒頭就睡,哪兒還有精力去把蘇淳風叫起來問下那份合同文本陳獻看過后有什么意見。
趴在被窩里的蘇成點了顆煙,因疲勞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有些微微紅腫,他看著進來的兒子說道:“昨天跟你姥爺談得咋樣了?”
“基本差不多吧。”蘇淳風笑道:“我答應給他兩成的股份!”
“啥?”蘇成吃了一驚。
“兩成的股份,不過是除去二道口鎮政府所得的股份之后,從我們的股份中再分出兩成給他。”蘇淳風知道父親心里肯定對此無法接受,所以拖過椅子來坐下,一邊解釋道:“和二道口鎮政府方面談判,咱們平民老百姓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容易被人套進去…而且即便是簽訂合同后,后期開發、建設、運營各方面,都需要和各個政府部門單位去打交道,咱們一頭霧水很難辦成。所以我想著,能稍微拿出點兒股份來給我三姥爺,讓他幫忙給辦理這些復雜的事情,咱們就省心多了。”
蘇成愣了下,道:“他答應了?”
“沒有,不過他說讓我羽芳堂姨幫著去處理這些事情。”蘇淳風笑了笑,道:“所以我就同意事成之后,把那兩成的股份給我堂姨。”
“給她?”蘇成更不樂意了,那個陳羽芳的品行為人,實在是不討人喜。
蘇淳風神色淡然地說道:“其實,這還是給了我三姥爺…他畢竟是有身份的人,總不能當著我的面答應要那個股份。而且,如果他真的不想要,也就不會同意讓我堂姨陳羽芳要了,您說是吧?”
蘇成稍微一想,不禁苦笑道:“你小子,從哪兒學來的鬼腦筋。”
蘇淳風撓撓頭露出一副憨笑。
他自認為沒有多少社會經驗,也沒有足夠的文化知識和時間,去應對諸如此類極為復雜繁瑣牽涉到方方面面的生意事情。同時,他還知道,以父親當前的生活閱歷和性格,也無法完善地去做這些事情。
而放著如此好的賺錢機會不把握住,誰能甘心?
所以他必須借助外力的幫助——陳獻,自然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首先,陳獻此人是親戚,雖然已經退休但其影響力和關系人脈依舊存在于平陽市,不然他的兒子也不可能在他退休后不但沒受影響反而還升了職;其次,陳獻此人可以信賴,因為他知道蘇淳風身懷奇術,所以心中肯定有所忌憚,斷然不敢輕易生出其它心思;另外,沒點兒甜頭,以陳獻此人的心性,怎么可能一直都肯盡心盡力?
“唉。”蘇成把煙蒂扔到地上,起身開始穿著衣服,一邊嘆口氣道:“世路難行錢作馬,愁城欲破酒為軍…咱們還是沒錢,不然的話,直接承包,和他們鎮政府都不合作,愛誰誰去。”
“爹,您別想這些了。”蘇淳風笑道:“至少,那塊地是咱們的了。”
“是啊。”蘇成道:“就盼著真能掙錢就好了,咱們現在可是干花錢,賺了錢還得給別人分…”雖然話是這么說,但蘇成心里面已然越發堅信這筆生意肯定能賺錢。因為陳獻這樣的老人精都如此在意,而且就連李勝,也只是聽說了一個大概知道了那片地在哪兒后,就迫不及待想要投資入股,這足以說明那塊地的價值了。
對與從基層政府部門那里承包土地搞開發之類的事情基本一竅不通的父子二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昨晚上拿著合同文本的陳獻、陳羽芳父女,經過一番激烈的爭論之后,在家里商議好了該如何把這項承包計劃進行下去——他們,根本不打算和二道口鎮政府搞什么共同開發。他們的目標是,直接拿下那數十畝地的使用權,然后由他們注入部分資金,從蘇成這里爭取到百分之三十的經營股份。
多了不要!
起初陳羽芳覺得既然要做這件事,那么必須拿到至少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反正蘇成這個親戚又沒錢,還不是得靠著她父親陳獻幫忙去貸款嗎?所以能給他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已經算是看在親戚面子上給他們施舍了。
但陳獻卻是不容置疑地告誡女兒,最多只能拿百分之三十,不然的話就不許陳羽芳涉足其中。
話說回來。
蘇淳風眼瞅著父親滿心不甘的樣子,正待要勸慰幾句呢,就聽著外面客廳里響起了電話鈴聲。
這么早誰會來電話?
蘇淳風起身走出臥室,坐到沙發上拿起了電話:“喂,誰啊?”
“蘇淳風!”話筒里爆炸般傳出了張麗飛憤怒的吼聲。
蘇淳風急忙齜著牙把話筒往側旁舉了舉,好嘛,這位被放了鴿子的丫頭要發狂了——昨天從市里回來后,蘇淳風聽母親說張麗飛和王海菲真來家里找他了,但并沒有表現出多么不開心的樣子,反而很禮貌地和母親聊了好一會兒才告辭離開。
電話里,張麗飛大聲的質問不斷地傳出來,那動靜似乎恨不得從電話線里鉆出來使用九陰白骨爪撓蘇淳風幾下。
蘇成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走了出來,皺眉道:“誰啊?”
電話里立刻沒了聲音。
“我同學,同學。”蘇淳風尷尬不已地把話筒拿到耳邊,小聲捂著話筒說道:“麗飛,你先冷靜下,聽我解釋…”
“哼!”話筒里傳出了張麗飛一聲悶哼。想必剛才聽到了蘇成那一句頗為不快的“誰啊?”電話那頭的她,也頗為尷尬吧?
皺眉略顯不喜的蘇成似乎想到了什么,就笑著搖搖頭走了出去。
蘇淳風愈發尷尬,對著話筒小聲埋怨道:“我說麗飛,你瞧你發那么大脾氣干什么?咱們有話好好說,淑女點兒行不行?我又不是故意爽約的。剛才你那么像個潑婦似的大吵大嚷,都讓我爹給聽到了…”
“還不賴你啊!”張麗飛說著話竟是哭了起來,本來只是想沖蘇淳風發火,誰曾想恰好被他的父親給聽到了,這,這多讓人難為情啊。
“哎麗飛你別哭,別哭。”蘇淳風慌了神兒,隱隱的,還能聽到那邊傳來了一名婦女勸慰的說話聲。
好嘛,這要讓張麗飛父母誤以為自己對人家閨女做了啥…
“你們別管我,我就是生氣!”電話中傳來張麗飛和人的爭執聲,隨即就聽著張麗飛氣呼呼地說道:“蘇淳風,我不管,你今天必須來找我玩兒,不然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我,我煩死你了!”
“好,好,我去,我去…”蘇淳風趕緊答應這位連撒嬌帶撒潑的姑奶奶。
“那就這樣,我在家里等你,哼!”
電話掛斷了。
蘇淳風拿著電話筒愣了半晌,不由得往沙發上一靠,仰天長嘆:“我去…”——這時候屁顛顛跑到南斗村找張麗飛賠禮道歉,即便不至于讓張麗飛的父母拿棍子給打出來,至少也是橫眉冷對將其誤視作敗類。
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不去也不行啊。
吃飯的時候,蘇淳風尷尬不已一聲不響,生怕父親再提及剛才的事情——你那女同學的脾氣也太壞了些吧?
還好,蘇成早就在廚房里從妻子口中大概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并沒有說什么。只是在飯后蘇淳風說要出去一趟時,蘇成才意味深長地說道:“淳風啊,現在要以上學為重,當然了,交幾個女生做朋友是可以的,啊,爹和你娘呢,也不是那么封建的人。不過,嗯,是不是?注意點兒,別亂來,知道嗎?”
“知道,知道。”蘇淳風紅著臉走了出去——老爹想的也太多了,什么叫注意點兒別亂來啊?
至于嘛…
悶悶不樂地騎著自行車出了村,蘇淳風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先去趟王海菲家里面,一來向王海菲道個歉,二來也好叫上王海菲陪同著前去張麗飛家中,總比一個有重大嫌疑的男生單獨去張麗飛家里要好些。
可是找王海菲也是個讓人作難的事兒,更不要說還得把人姑娘當著家長的面給領出家門了。
思來想去,蘇淳風心一橫,調轉車頭一路狂飆回家去也。
愛誰誰!
不過一回到家,他心頭的剛強之氣就消散了大半,無奈地拿起電話撥通張麗飛家里的電話,一番好言好語地哄勸,信誓旦旦保證以后一定要抽時間和王海菲一起去市一中學校里找張麗飛玩兒…
總之,費了老鼻子勁可算是把近乎于狂暴化的張麗飛給穩住了。
放下電話,蘇淳風摸著腦門兒上浸出的汗珠,惡狠狠地想著:“這要是當面的話,倒不如吃點自然反噬的苦頭,直接施術把她給弄迷糊,那樣反倒痛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