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輕送,木樓內外俱靜.李燕心中陣陣焦慮難過.坐在窗口向外望,月光灑落下來,更增幾分哀婉凄涼.她在想許三笑一定在外面拼命的想辦法營救自己.但這個地方如此隱秘,他能找得到嗎想到這兒,心中一陣陣不舒服,一股反胃的惡心感忽然襲來,忍不住干嘔了幾下.陡然想起何小妹走后,曾跟許三笑說要生個孩子.回想近日來的感覺,心頭不自禁的一顫,莫非真的就來了 門一開,一名黑帽白袍的喇嘛走了進來,并不說話,卻招手示意身后的小喇嘛送上飯菜.這喇嘛臉頰如刀,溝壑縱橫,看起來很兇的樣子,但很奇怪的,他的眼神卻給人以恬靜的感覺.
小喇嘛把飯菜擺好,說道:"李小姐,活佛請您用餐."
李燕看了一眼盤子里的糌粑和酥油茶,食欲全無,搖搖頭推到一邊,道:"我不想吃."
那黑帽白袍的喇嘛走過來,比劃了一個吃的動作,接著又在肚子上畫了個圈做了個隆起的手勢.似乎是在說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必須得吃.
李燕大吃了一驚,臉兒微紅,內心驚疑不定.這賊禿好毒辣的眼力,這事兒自己都還不能確準呢,他竟然看出來了 喇嘛示意小喇嘛給李燕準備了凈手的毛巾,沖李燕深施一禮,一轉身帶著小喇嘛出去了.
李燕想問他是怎么看出來的,卻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看了看眼前黏稠泛黃的食物,反胃的感覺陣陣襲來,猶豫了一會兒,手按在腹部上,終于一閉眼抓了一把吃下去.
"你的意思是這個喇嘛不能動"許三笑看著半倉嘉措問道:"而你所謂的餿主意就是登門去求他"
半倉嘉措額首道:"正是如此,波仁活佛身具大神通,更有大慈悲心,只要宗主舍去面子登門相求,他多半會答應放人."
許三笑擺手道:"你這果然是個餿主意,他要是肯放人又何必抓人"
半倉嘉措道:"未必,也許活佛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的始末."
許三笑道:"我的面子不值幾個錢,如果真能救李燕李燕,拿我去換都成,這位巴格波仁活佛也許是真慈悲,但我想能跟李神通合作的人,絕不是個婦人之仁之輩,你的想法未免太想當然,還不如強攻進去救人來的更靠譜."
半倉嘉措并不放棄,繼續道:"李小姐在他們手上,活佛只要控制住她,咱們跟他交手的機會都沒有,這個您承認吧"
他說的是事實,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拿李燕的生命冒險.許三笑面無表情點點頭.
半倉嘉措道:"活佛的修為遠在我等之上,咱們不可能在他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接近木樓行宮,這個您承認嗎"
許三笑想到了之前那一眼,縱然一百個不愿意,卻不得不承認半倉嘉措說的事實.
半倉嘉措續道:"活佛加冕時我曾經親臨現場,也算跟他有些交集,據我所知活佛一直都是個開明之人,所以當初才會不惜背負罵名挺身而出,所以我想只要您能把利害關系跟他說明白,救出李小姐的機會要比硬攻大的多."
龍圖在一旁沉聲道:"如果有機會跟他正面交鋒,我們四個可以布下四象陣,完全有機會勝過他."
白甲道:"龍大哥說的對,不過我想大喇嘛說的沒錯,咱們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許三笑道:"這么說來你也贊成去找那喇嘛商量"
白甲道:"我不贊成的是由你出面,大喇嘛既然跟他有交情,就由你出面去談."
半倉嘉措搖頭道:"我倒是愿意去,就怕不夠分量,顯得誠意不夠."
許三笑斷然道:"強攻不成,那就只有智取,只要能救出李燕來,我冒點險無所謂,只是談判就需要籌碼,他手里有我老婆,我他媽手里什么都沒有,這怎么談"
半倉嘉措道:"宗主怎么會什么都沒有呢就憑雜道這么多神通廣大的兄弟,李神通能給他的,咱們難道就不能給嗎"
許三笑不為所動,冷靜分析道:"李神通給所有追隨他的人畫了一張極樂佛國的大餅,而這位活佛大人修行高深,人間富貴美色都不看在他眼中,說不定他就是沖著這張餅跟李神通合作的,若是那樣,那咱們還真給不了他一樣的玩意."
半倉嘉措斷然否定道:"活佛很開明,不可能相信所謂極樂佛國能建成,我在西部流連多年,跟一貫道的人也打過幾次交道,當中有個人身份不低,跟我私交極佳,他跟我說所謂的極樂佛國構想其實就是把華夏改建成一個聯邦國."
"就像小黑國還是像兩千多年前的周朝"許三笑嗤之以鼻道:"這就是極樂佛國的真相這就是李神通為之奉獻一生的偉大構想"
半倉嘉措道:"這個我也不是很確定,但我的意思是如果這是真的,活佛是不會相信他能實現的,而且活佛他一直都不贊成紅教那邊所謂藏區的想法,我所知道的情況是,活佛的打算只有一個,便是保留住藏區的文化傳承和人文環境,什么國不國的根本就是少 人實現野心的工.[,!]具,對世界上最深最高的內陸上的藏族人民來說毫無意義."
許三笑道:"照你這么說,這件事最好還是和平解決"
半倉嘉措沉聲道:"咱們如果強攻木樓行宮,且不說勝負難料,就算勝了,如果傷了活佛,便等于跟整個藏傳佛教徹底決裂,這件事一旦傳出去,就會被有心人利用,后果將不堪設想!"
許三笑還是不能完全釋疑,道:"還是太有些想當然了,赤飛龍既然肯把李燕交給他看管,顯然是對他絕對信任的,如果這個決議是李神通做的,而這個活佛又并不完全被他控制,那這個決定豈非十分愚蠢"
白甲似把握到一絲靈感,道:"除非稍稍遲疑了一下,續道:除非他另有目的!"
許三笑也想到了什么,順著白甲的話,猜道:"你的意思是李神通想借刀殺人要活佛的命"
白甲額首,沉聲道:"這也許不是李神通的初衷,但我是這么想的,赤飛龍抓了李小姐肯定會請示他,而他則立即順水推舟想到了這個借刀殺人的辦法,或者說這根本就是他早已計劃好的,如果赤飛龍抓住的是宗主,他就利用李小姐來給李虎丘施壓達到目的,而如果赤飛龍抓住的是李小姐,便等于把自由社得罪死了,他也就不再指望李虎丘會就范,這么安排就可以利用李虎丘殺了活佛,到時候再把消息散出去,整個藏區恐怕都會亂起來!"
許三笑驚訝道:"你的意思是他已經把消息通知給了李虎丘"
白甲點頭道:"正是這樣!"
半倉嘉措變色道:"決不能讓活佛遇險,尚楠當年便能獨破四象陣,更何況比他更厲害的李虎丘如果他親自出手,活佛恐怕危險了!"
白甲沉聲分析道:"自由社和信義堂在西南地區斗法,自由社一直支持宋義積極準備物資,安插親信排除異己,而信義堂也不甘示弱,連公安廳廳長的職務都換成了山城來的孟虎子,燕東陽長期在這邊坐鎮,李虎丘也經常來,假設今天他就在蓉城,我恐怕現在他已經找到這里了,就算他人在燕京,憑自由社的實力,私人飛機從燕舊過來也就兩個多小時的機程,根據時間上算,如果從蓉城坐直升機過來,直線距離也就是一個半小時的里程,滿打滿算四個小時."
許三笑沉吟道:"這么說來,咱們不但不必急著去搶人,反而還要想辦法去救那活佛"
半倉嘉措面帶焦急之色,道:"宗主,不能猶豫了,如果白三爺分析無誤,咱們的時間不多了呀."
許三笑冷哼道:"這位黑帽活佛幫人藏起我老婆,我卻要去救他的小命,這可不是我許三笑的性格!"
半倉嘉措急迫道:"您去救的不是活佛一人啊,而是整個藏區的穩定大局,咱們不能坐視李神通的奸計得逞呀."
他說的是事實,李虎丘若知道李燕被抓,肯定會怒火沖天,記得李燕曾經跟自己說過,小時候她被尚楠的老婆帶走,李虎丘一怒之下把哈城江湖道上的拐子幫鏟除了,追殺那個幫頭一直到遠東,還順帶著滅了一個更大的盜門海外分舵,而李燕第二次被老瞎子師兄弟弄到山里給自己當老婆,這位岳父大人更是把當代玄門之主一指頭給戳死了,老瞎子被郭道安所殺也跟他有關聯,可想而知,這件事若是被他知道,這位活佛的小命八成不保.
這件事一旦被李神通利用,藏區恐怕就會掀起滔天血浪,自由社必然也會受到極大影響.李神通那個未知的目的也許就會實現.這個結果顯然不是自己想要的.看來,真的要去跟這位舍身飼羅剎的黑帽活佛談一談了 李燕手按在小腹上,想到這里極可能正孕育著一個新生命,不由唇角抿起一絲溫柔笑意,仿佛已感覺到了新生命的律動,心頭莫名感動:真的是你來了嗎這么想著,嘴里竟不自覺的說了出來.
便在此時,眼前月光突然一暗,一個聲音在耳邊輕聲說:果然是我的好閨女,爸爸來接你離開了.
李燕聞聲一驚,回頭一看,只見身后站著一人,瘦削的臉頰,俊逸的容貌,月光下,他的鬢角微微泛白,卻更增幾分成熟魅力,身軀如標槍一般挺直,不是老爸李虎丘又是哪個不由轉驚為喜,先口呼:李虎丘.又道:爸爸!
李虎丘打量女兒片刻,他眼力比之黑帽活佛更高明不知多少,自然也看出了李燕有了身子,不由劍眉微微豎起,切齒道:"你懷了那小子的孩子,他卻讓你被人擄走"
"不是的,他拼盡全力保護我的,是我不肯丟下他."李燕見乃父面露不善之色,急忙替許三笑辯解道.
李虎丘擺手道:"你不必說了,那小子遲早執掌玄門,注定會樹強敵無 ,單單就一貫道他也未必能應付得來,何問魚又不在你們身邊,而你現在又有了孩子,我絕不可能讓你繼續留在山南了."
"這么說您又要拆散我們"李燕顫聲問,又道:"他越是有危險,我就越應該跟他同甘共苦才對呀."
李虎丘一直都不看好許三笑能執掌玄門對抗一貫道,所以確有讓李燕跟許三笑分開的意思.[,!],但他一生英雄無敵,卻唯獨繞不過兒女情長,見李燕難過,立即改了主意,忙否認道:"當然不是,不過暫時你要跟我回京安胎,讓你蕭阿姨好好照顧,等孩子生下來后我們幫你照看著,到時候你想怎樣也不晚嘛."
木樓里想起腳步聲,多半是那活佛聽到了動靜.普天之下能避過他的感知,神不知鬼不覺登上木樓行宮的人絕不多見.所以他的腳步聲有辛重.仿佛已經預見到了來客的厲害.
正在這時,木樓外面響起一抹洪亮聲音叫道:"玄門二道宗主許三笑登門求見巴格波仁活佛,求活佛賞賜一面."
又一人叫道:"故人黃教半倉嘉措與許宗主一起求見活佛."
李虎丘轉到另一面窗邊往外看了一眼,輕哼道:"這小子來的也不慢嘛,這個巴格波仁的本事比他們要大些,不過雜道黑袍紅袖白甲紫衣四大宗師的四象陣還是有些門道的,未必比這黑帽喇嘛差了,看樣子這小子跟我一樣,也是擔心這個活佛用你做要挾,又不能像我一樣悄沒聲的接近到這里,所以才想到這么個笨法子."
李燕見他說話間似乎對許三笑的不滿有所減少,趕忙過來抱住李虎丘的手臂,道:"他那幾下子哪能跟您比嘛,您是誰呀,堂堂華夏賊王,手創自由社的大英雄,他才哪到哪嘛."
李虎丘嘿嘿一笑,道:"少拍馬屁,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過我跟你說,這件事沒門兒,這次你必須跟我回京,如果這小子命夠硬,到時候自然可以來接走他的老婆孩子,李虎丘的閨女和外孫不可能跟著他一起冒險."
李燕嬌聲道:"哎呀,還不到四十呢,就把自己說的這么老,感覺怪怪的."
李虎丘眼中寒芒一閃,道:"乖,松開爸爸,你先在這里等會兒,待我下去宰了那綁你的主謀,然后就帶你回家."
李燕還想再說些什么,卻忽然感到李虎丘的手微微一抖,一股子巧妙的力道被導入到體內,氣血為之一暢,精神一陣松弛,竟感到睡意猛烈襲來,眼皮沉重,睡了過去.(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