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切歸于平靜時,平靜的只是表面,正如堅冰將平湖覆蓋,但冰終究還是水,最堅實的假象也不可能永遠覆蓋真相。
許三笑沒有理會匆匆趕來處理事故的交管部門的人,只把劉楓留下來配合事故組的工作,自己駕車迅速趕回北溝縣。銀色犀牛穿過北溝縣中心大街,停在青城大酒店門前。聞訊趕來的方厚德早等候在此。
“許書記,讓您受驚了!”方厚德跑過來握住許三笑的言辭懇切的。
許三笑深視了他一眼,敏銳的捕捉到方厚德眼神深處刻意隱藏,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不安情緒。擺道:“沒什么,交通事故而已,只可惜那個卡車司機已經在事故中喪生了。”
方厚德道:“據交管部門的同志反映,那個地方經常出事,豎jǐng示牌,設置安全防護欄,交管部門把該做的工作全做了,但還是避免不了意外的發生。”著,嘆了口氣。
許三笑點點頭,道:“行了,這件事已經過了,暫時不做討論,辦公室抽時間安排路政方面負責的同志跟我見一面,現在我上樓換身衣服,準備見朝廷臺的客人。”
江心月跳下車,“嚇了我一大跳,姑奶奶得喝一杯壓壓驚,你們誰來?”
李燕響應道:“算我一個。”一拉何小妹,“你也來吧,給你買冰激凌。”
三位美女接連跳下車,著實太吸引眼球。方厚德眉頭微皺,似有鄙薄之意,看樣子是對許三笑的私生活有點看不慣。
許三笑一指李燕介紹道:“這位是我未婚妻叫李燕。”又分別以妹妹和親戚的名義介紹了何小妹和江心月。末了囑咐道:“何小妹一定要聽話。”又對方厚德解釋道:“她就是梁彩橋那件案子的主要嫌疑人,別看這么大的人了,一切行為跟幾歲的孩子一樣,稍微沒注意到就會闖禍。”
方厚德恍然道:“原來是這樣。”微微一嘆,又道:“梁縣長為這件事很上火,案子還在調查中,您也不必太著急。”
許三笑一邊往里走,一邊道:“真不知市里頭是怎么想的,按道理應該調整一下部署,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讓我跟柏濤縣長怎么可能好好配合?柏濤縣長的侄子尸骨已寒,對錯都不論了,是我沒盡到監護人的責任。”
方厚德跟進大堂,道:“梁縣長今天公安局認領尸體的時候,這件事是梁彩橋酒后無德在先,他要求公安機關一定要秉公執事,決不能冤枉好人。”微微頓了一下,補充道:“梁縣長的態度還是很誠懇的。”
許三笑突然停住腳步,回頭問道:“楊洪昌這個人你認識嗎?”
方厚德心跳陡然加快,額頭鬢角剎那濕熱起來,強自鎮靜下來,點點頭道:“當然,楊洪昌是縣旅游局黨委書記,同時還兼任黑虎鄉黨委書記,是北溝縣的老同志了。”反問道:“許書記是不是聽什么了?怎么想起問起他?”
“沒什么,就是隨便問問。”許三笑瞇著眼看著他,淡然道。
這當然不是隨便問問,那個司機臨死前了一個名 rì,許三笑已經有所察覺,但此刻顯然還不是發作的最佳時機。或者,還不是身為代理縣委書記的自己發作的時機。
刑jǐng隊長史宏強和女刑jǐng孟玉波坐在車里,不遠不近跟在李燕三女身后,目送三女聯袂走進北溝縣著名的一條街,最大的銷金窟——大觀園娛樂城。相互對視一眼,一時都有些猶豫。
下午三點鐘,正是娛樂場所陸續開始營業的時間。
李燕和江心月聯袂走在前面,何小妹舉著一根冰棒全神貫注的吃著。三個女人邁上臺階,推開大觀園娛樂城的門。
大觀園,顧名思義,里邊就是一座微縮現實版的紅樓世界。什么,瀟湘館,稻香村,大觀園里的一切應有盡有。一進門,大堂正中樹著一面巨大的玉石屏風,龍飛鳳舞雕刻著一首詩:銜山抱水建來精,多少工夫筑始成。天上rénjiān諸景備,芳園應賜大觀名。
江心月贊道:“曹大師真不愧是華夏千古第一等的大才子,憑空想象出來的大觀園卻比后世許多園林精舍都要出名,連這種埋汰地方都敢用這個名 號的大哥,哪個不得不看金面看佛面,賞她婷媽咪點面子?
她捂著臉,氣的直跳腳,指揮四周散站著的幾個保安模樣的年輕人,“還傻逼似的杵在那等人家給你們開工資呢?都被人家打上門來了,還看熱鬧呢?”
幾個保安只是被三女容光所懾,一時沒反應過來,聽婷媽咪這么一吼才恍然大悟圍攏過來。
李燕輕蔑看著,沖身后招招,一指那塊玉石屏風,道:“砸了!”
何小妹呼的一下跳了過,飛起一腿將巨大的玉石屏風踢得粉碎。
大堂里剎那間鴉雀無聲。保安當中有幾個前天晚上也在工藝品一條街上看熱鬧來著,其中眼尖的已經認出何小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竟無一人敢湊上前來。
肯定沒人敢上來,前天晚上剛砍了梁彩橋的腦袋,今天就來大觀園娛樂城打砸,保安也就是一份工作而已,誰都清楚犯不著為兩千塊錢的工資玩命的道理。
江心月神色輕松環顧一圈,從兜里摸出一張卡,丟到柜臺上,問:“能刷卡吧?”
柜員錯愕的點點頭。
江心月輕輕一躍坐到柜臺上,招喚大堂經理過來,道:“別害怕,不是沖你來的,砸完了甭管多少錢我們照價賠,你就負責把真正了算的人給我找來就行。”
大堂經理面色如土沉默不語。
江心月探抓起柜臺后一個顯示器,信一丟摔的粉碎的同時砸碎了一塊玻璃。
噼里啪啦,江心月領著何小妹正砸的不亦樂乎。從樓上急火火跑下幾個年輕人來。為首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平頭男子,身形如標槍,舉投足穩重迅捷,居然是個練家子。來到大堂,斷喝一聲住。左右逡巡一眼,徑直走向李燕。
“這位小姐,請問為什么來這里砸場子?”平頭青年不慌不忙,一抱拳問道。
此人不但能一眼看出李燕是此行的主腦,而且還能壓住火氣,沒有立即暴跳如雷沖上來便打,眼色和定力都不差。李燕點點頭,擺示意何小妹和江心月停。坐在那兒淺淺一笑,道:“總算來了個像樣的人物,當著真人不假話,我猜你就算不知道我為什么來,也應該知道我是什么人,砸東西肯定不對,所以一切損失我們認賠,多少錢你開出個價來。”
頓一頓又道:“但我得把話明白了,我們不是無事生非的人,砸你就有砸你的道理,具體原因問你背后的老板,順便你還可以替我們給他帶個話兒,虎落平陽未必就要遭犬欺,也可能是猛虎下山百獸驚。”
平頭青年微微愣了片刻,終于默默點點頭。
江心月拍拍,道:“北溝縣在你們眼中是龍潭虎穴,在我們看來就是水淺王八多,今天只是一個jǐng告,替我們告訴你老板,有些事不能出格了,今天的事情下不為例,否則換個玩法我怕他玩不起!”
方厚德安排許三笑在縣委招待所會見朝廷臺攝制組代表。
縣委招待所坐落在群山環抱的一座碧水小湖邊,碧湖水清澈見底,山間綠樹成蔭,環境清幽怡人。
會客室,許三笑正琢磨著要不要搬到這里住,方厚德引著個中年男人進來。介紹道:“許書記,這位是朝廷二套的編導王小寧同志。”又把許三笑給王小偉做了引薦。
在共和國zhōngyāng各部委中,朝廷臺具有特殊地位,八 幕,這回算是見到廬山真面目了。”
王小偉謙和一笑,“許書記笑了,紅花配綠葉,我們這些做幕后工作的就是這一行里的綠葉,哪有什么大名?話鋒一轉夾槍帶棒道:真要是有您的這么有名,上次也不至于被那位楊書記砸了設備。”
,又是這個楊洪昌!許三笑心中暗罵,臉上不露聲色,賠笑道:“王導太謙虛了,上回的事情是個誤會,當時我還沒來北溝縣工作,后來聽同志們介紹了事情的經過,我認為北溝縣的旅游監管部門的工作確實存在問題。”
王小偉接過話頭道:“您承認有問題就好,作為zhèngfǔ部門,你們行使管理職權,而身為媒體人我們行使監督權,我們二次過來采訪不是為了曝光誰的問題,咱們共同合作把這些問題圓滿解決了才是我們來這里的目的,您呢?”
話的冠冕堂皇,但事兒卻還他媽是那么回事兒。許三笑心中門清兒,這幫無冕之王里一桿禿筆,寫出來的東西在鏡頭前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能把白的成黑的,也能把黑的成白的,如何運用全憑人家好惡。
賠笑道:“王導的太對了,我來北溝縣的路上就聽了這件事,當時就想,等我上任以后首先就辦這件事,相關責任人一定要嚴肅處理!行業不正之風必須要整頓!旅游業是北溝縣的支柱產業,關乎著一百六十萬人的生計,一旦被這些害群之馬給壞了名聲,久而久之,誰還愿意來北溝縣旅游?”
方厚德一邊旁聽,這句話分明有借一百六十萬這個 施壓的嫌疑。
王小偉面色微變,道:“是啊,正是因為關乎一百六十萬北溝百姓的生計,我們才更要如實報道,新聞媒體就應該直面真相,直言不諱的報道不足,才能更好的幫助敦促地方zhèngfǔ解決實質問題。”
許三笑撓撓頭,轉而問方厚德,“老方,晚飯安排好了吧?天不早了,要不咱們換個地方邊吃邊聊吧。”
方厚德會意的點頭好,轉身便yù走。
王小偉道:“方主任請等一下。”轉而對許三笑道:“許書記,晚飯就不必了,我來見您就是想請您下個命令,讓有關部門允許我們采訪上次事件的相關責任人,另外我們也想知道上次的事情出來以后,北溝縣都做了哪些具體的工作?旅游區的服務質量是否有了改善?離315還有五天,我們最多有兩天的采訪時間,還要完成后期制作工作,實在是沒時間跟您吃飯。”
體制里流行一句話,酒桌解決不了的問題都是真問題,塞錢不能辦的事兒都不是好事兒。人家連酒桌都不打算上,顯然是沒想給面子。方厚德頓時感到這事兒沒戲了。
許三笑不動聲色道:“王導還是不要客氣了,我可是聽我妻子家里一位長輩起過,您是無酒不歡千杯不醉的海量,幾杯酒耽誤不了您什么工作。”
“您妻子家里的長輩?”王小偉微微一怔,立即意識到許三笑這句話有所指,脫口問道:“請問是哪一位?”
ps:更新比預想的早了點,今晚仍舊是一更,請允許我為明天存點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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