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異獸身上長有七處螺旋狀的皮毛,其余部位則是黢黑光潔的皮甲,四蹄如柱,被何小妹揪住了小尾巴,十分不服氣,這家伙長著黑溜溜的圓眼睛,袖珍級的滾圓身材,鼻頭上增生出一個墨綠色角包,笨拙的身體搖頭晃臀向著水的方向掙扎,動作遠不如它在水中那般威猛。卻平添了幾分可愛。
冰面光滑,很難站穩腳根,美女與萌獸,一時間僵持在那兒。
天生萬物,必有一克,任憑天賦多強大的生物都不會例外。許三笑熟讀古籍,知道這異獸若是避水靈犀,想要制服它,唯一的方法就是用繩子將它兩個鼻孔間的洞套住。只要穿了鼻子,這牛兒便老實了。
許三笑轉到異獸身前,見這家伙的鼻孔之間的肉膜上果真天然生成一個洞,暗道,看來不會錯了,這個家伙果然是一頭上古奇獸避水靈犀。只是不知道為何體型跟南越志上描述的差了這么多。趕忙拿出隨身帶著的登山繩,依照古法去穿牛鼻。
這頭避水靈犀不知活了多少年,早已通靈明性,眼見許三笑神通了得竟能馭水成龍卷將自己驅趕出水,心中很是畏懼。奮起余勇,一掉頭向著何問魚懷中扎去。
許三笑拎著繩子迫近,這家伙竟被嚇的渾身戰栗,圍著何問魚轉圈躲避。看樣子卻將何問魚看做了依靠。古籍上記載,這玩意秉性驕傲,在水中力大如龍,唯獨對年輕貌美的女子樂于親近。許三笑見狀不禁慨嘆,前輩術士們留下的東西果然不假。
何問魚小孩子心性發作,見這避水靈犀形貌憨態可掬,不禁心中煞是喜愛,眼看著它被許三笑嚇的渾身顫抖避之不及,不悅道:“你嚇到它啦!”
許三笑道:“這玩意入水如龍,力大無窮,絕不是人能制住的,你要喜歡它,就得穿了它的鼻子才能讓它不能掙脫。”
何問魚對許三笑的話向來言聽計從,這次卻意外的拒絕了許三笑的提議,道:“這小牛在這水里頭生活的好好的,就因為我喜歡它,便用繩子穿了它的鼻子,要是這樣的話,我寧愿它自由自在的。”說著,一松手放開了避水靈犀。
小犀牛尾部罩門得以解脫,立即恢復了通身的神力,興奮的一躍老高,一頭扎進冰湖中。
許三笑頗為遺憾的看著,道:“這避水靈犀的全身都是寶,尤其是鼻子上的圓角,能分山定水解百毒,可稱之為稀世珍寶,就這么讓它逃了實在可惜。”
何問魚卻白了許三笑一眼,道:“跑的好,免得被壞人惦記著它身上的寶貝。”
許三笑絲毫不以為忤,笑道:“對,跑便跑了吧,只要你開心就好。”
何問魚戀戀不舍的往冰窟窿里看著,問道:“它那么可愛,為什么會主動攻擊咱們?”
根據南越志上的說法,避水靈犀極少現世,平日里只深藏于萬丈深潭下,偶爾出水便預示著洪水將至。
許三笑神色嚴峻,分析道:“水下的潛流是地下熱氣上涌形成的,這種現象通常只有春季才會出現。”
“現在卻是深秋。”霍平潮在一旁回過神來,走過來用崇敬的目光看著許三笑說道。
許三笑道:“南越志上說靈犀出水,洪水成災,我想這災禍并不是靈犀帶來的,而是這種異獸只喜歡住在火山形成的天然湖泊里,一旦水下火山活動頻繁,地下熱氣上涌,水下溫度升高時,它在下邊住著不舒服了,才會浮出水來,而形成洪災的根本原因是火山活動讓冰川融化,同時地下高溫蒸發湖水,使得空中聚攏起大量雨云!”
霍平潮道:“照這么說來,咱們腳下的這座冰湖”
許三笑額首道:“是的,剛才我在水下感覺到潛流上行,而且這萬古不化的冰蓋升起這么多,還有靈犀尋人,都預示著這座冰湖下的火山將要噴發,到時候山洪滑落,肯定會釀成災難,咱們現在必須把消息帶回去!”
霍平潮今兒算開眼界了,見識了冰湖美景,又親眼看到了傳說中的上古異獸和許三笑撥水起龍卷的神奇手段,有多少好奇心也都滿足了。現在一聽說這座冰湖是一座活火山,而且很可能在短期內便要噴發,哪里還按捺得住,忙說道:“那還等什么啊,趕快撤吧。”
何問魚忽然說道:“哎呀不好,那小牛在水底下住不了才上來的,咱們走了它怎么辦呀?我要帶它一起走。”
許三笑道:“它現在逃進水里,相當于龍歸大海,活神仙也捉不上來了。”
話音剛落,何問魚已高高跳起,一頭扎進水中。
許三笑叫了聲苦也,剛打算跟下去,卻見冰窟窿里突然水花翻涌。不大會兒,但見黑黢黢的避水靈犀托著何問魚踩水浮了上來。不由大為驚訝,“什么情況?”
何問魚叫道:“它喜歡我,想跟咱們一起走,許三笑,咱們帶上它吧。”
許三笑驚奇的看著,額首道:“成,你說怎樣就怎樣,不過你就不怕我這個壞人惦記它身上的寶貝嗎?”
何問魚欣喜笑道:“你才不會呢。”
霍平潮催促道:“得了,您就別在這逗妹兒了,咱們早點回去,山下的人民群眾早得了消息就能少受一點損失。”
天近傍晚,許三笑回到歇馬鎮上,辭別霍平潮,將何小妹和避水靈犀交給米粒兒照看,立即讓劉楓開車送自己趕奔艷陽縣。
縣委書記辦公室里,許三笑告訴張玉剛,立即檢查全縣抗洪救災物資的儲備,以及境內所有防洪堤。
張玉剛大惑不解,道:“哥哥,你過糊涂了嗎?眼瞅著要到枯水期了,這風調雨順的,放著秋收工作不抓,搞哪門子防洪啊?”
許三笑懶得跟他廢話,厲聲道:“你看我像過糊涂的樣子嗎?讓你干什么就趕緊張羅,哥們兒還能坑你嗎?真等山洪下來時再準備黃瓜菜都涼了,至于我是怎么預見到的,一時半會兒的跟你說不清,總之這事兒你必須信任我。”
玉剛見許三笑聲色俱厲,絕非開玩笑的樣子,他素知許三笑不是凡人,心中掙扎了一番后終于鄭重點點頭,道:“行,哥哥,我信你的,這就安排下去。”
此舉看似尋常,其實包含了極大的政治風險,此時正是秋收農忙季節,眼看著就要到兩江枯水期,這個時候突然搞起防洪工作,顯然是不合時宜的。很容易被政治上的對手利用,作為攻擊玉剛的機會。張玉剛能做到這一步,無疑需要極大的魄力和對許三笑的絕對信任。
山南省幾十年來風調雨順,水文觀測部門幾乎形同虛設已經近百年,而南山地區作為上游區域,更是一向對防洪減災工作十分不重視。艷陽縣同樣也是如此。
許三笑鄭重交代:“玉剛,正如你所想的,現在已經臨近枯水期,山南省多少年沒爆發過成規模的洪災,我基于一些特殊原因做出這樣的判斷,除了你之外,不能跟任何人說,你安排這件工作時也不必跟下邊解釋原因,只讓他們理解為你這紈绔大少心血來潮之舉便是了,總之,我今天跟你說的這番話務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玉剛點頭應是。
許三笑還不放心,又道:“留給咱們準備的時間已經不多,這件事你要當成頭等大事來落實!”
玉剛道:“我現在就安排落實,連夜通知下去,所有低洼地區的村鎮,務必安排防洪值班人員,兩天內,所有應急減災的物資都調配分發下去,從明天起,我親自帶隊巡視縣內所有防洪堤壩”
許三笑道:“這就對了,我現在就得趕回歇馬鎮,三鎮開發區,歇馬鎮相對地勢較高還輕松些,三陽鎮本就是幾百年前一場山洪過后沖積形成的,一旦水從山上下來,那里首當其沖會受災,還有駐兵鎮,地處老河灘沖積平原,背后山勢平緩,黃龍河谷這幾年稍有泛濫,那里便小淹一下,肯定更承受不住大規模的山洪暴發。”
玉剛道:“這事兒真不能上報市里?”
許三笑道:“風險太大了,萬一水沒下來,咱們自己內部搞搞,充其量也就是抓不住重點工作,要是驚動了市委,最后鬧一出假警報,到時候咱們小哥倆可就不好交代了,而且一旦上報市委,動靜搞大了,肯定要追問消息來源,我一黨的干部,跟人家說羅漢貓叫,靈犀出水什么的,這是什么性質的問題?”
玉剛還是有些擔憂,“這水要是下來了,萬一災情太重,給市里造成了不可彌補的損失,咱們這邊卻因為提前做好了準備,到時候市里會怎么想?”
許三笑輕輕一嘆,道:“也有你這一說,不過事到如今也只能顧頭不顧腚了,這事兒我再想想辦法,實在不行只好給秦市長打個電話,就說我進山考察,發現上游冰川融化,水量有增無減,提醒市里做好防水減災的工作。”
玉剛道:“也只好這樣了。”又道:“現在你忙,回頭等閑下來了,你必須跟我說說這個羅漢貓叫和靈犀出水是怎么回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阻擋。
許三笑辭別玉剛,匆匆趕回歇馬鎮。這里的形勢要比艷陽縣里復雜的多。李東耀這廝磨刀霍霍,隨時等著自己出錯后上來捅一刀。所以做起事來更需當心。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王峰找來商量事情。
王峰勸許三笑,自掃門前雪,把歇馬鎮這一方山水保護好也就是了,無論如何,歇馬鎮的原班人馬一定會積極配合您的任何指令,就算預測的不準確,也不需要擔多大政治風險。
這是老成持重之言,但許三笑并不準備采納,修合無人問,存心有天知,修行之人做官,不能以官場利弊得失為第一決策依據。這是許三笑進入體制第一天起便決定了的。這個游戲確實存在巨大風險,但世事總有兩面性,風險巨大的背后往往意味著巨大的利益,關鍵看怎么玩兒。
“老王,你說的都對,但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許三笑!”許三笑一揮手,斷然拒絕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老子就要借機跟李東耀玩一手火中取栗!你現在連夜幫我準備一份防洪減災的意見稿,明天一早我就在區委全體委員大會上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