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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千人同歡不若恕一己私怨

  當一個被邊緣化久了的人,忽然被領導想起的時候,天上掉餡餅的概率絕對遠低于天上掉黑鍋的可能性。

  掛斷電話后,許三笑感到一口大黑鍋從天而降,掛定風聲,對著后背而來。暗忖:背還是不背?若背,就可以借機回到那個舞臺上。若稱病不背,那就是覺悟不高,對黨的忠誠度不夠。而且邪教份子自殺事件的調查結果還沒出來,不管許副鎮長背還是不背,黑鍋就在那里等他,不增也不減。

  李燕見他神色凝重,似有大事發生,不禁問:“怎么?誰的電話?出什么事兒了?”

  “工程隊那邊出事兒了,挖下水溝的時候挖出個大窟窿,突然塌陷出一個大天坑來,就在鎮中心小學西墻外,導致小學樓西角倒塌,目前具體的人員傷亡數字還沒統計出來。”許三笑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黑鍋背不背還可以再商榷,當前第一位是救人。劉國慶說出事的時候學校正在上課,房子倒塌,傷亡人數只怕小不了。

  李燕吃驚的問:“什么時候的事兒?”

  許三笑道:“三個小時前,事情的發生極其突然,一點征兆都沒有,無聲無息就塌了個大坑下去。”

  李燕放下手里的活計,在身后跟著,道:“這事兒跟工程隊有關,而且救人離不開工程設備,我也去看看。”

  何問魚忽然回來了,其實她根本沒遠走,就在院子外的小廣場上,她的耳目靈光,許三笑在院子里說話,她聽的比李燕還清楚。進門便說:“我也去。”

  許三笑說:“這種情況下,原則上是不允許帶家屬的。”

  何問魚抿嘴道:“小破官不大,官腔倒是不小,看來你是希望我以領導視察的身份去看看。”

  許三笑這才想起這位姐除了是當世玄門正宗第一人外,還是一位跟省委書記一個級別的部堂高官。

  何問魚居高臨下,對官場內的貓膩洞燭觀火。半路上她說:“許三笑,這種時候劉國慶想到了你,能有什么好事?你這又是何苦呢?”

  許三笑難得鄭重的說:“男人要勇于任事,以我現如今的境況,要想在荊棘叢中開辟出一條路來,須有飛蛾撲火之執著和臨乎死生而不懼的氣節。”

  李燕道:“說白了就是混不吝的傻瓜精神。”

  何問魚道:“你這官當的太不容易。”

  許三笑道:“能看得見希望的事情干的再漂亮也別想成為開天辟地的人物,相比而言,我更喜歡做開山斧。”

  事故地點四周拉著長長的警戒帶,圈出五十米之外的范圍。劉國慶親自督陣,率領派出所的林四平等人,嚴密監視著在場圍觀的人群。目的是勿讓任何人拍錄下現場的情況,提防走漏了消息,傳到網上鬧的盡人皆知。

  臨時搭建的應急搶險指揮棚里,楊紅菱滿面塵土,發髻混亂坐在那兒,已經有些六神無主。一抬頭看見許三笑走進來,微微一怔,問道:“許副鎮長,你怎么來了?”隨即醒悟,正色解釋道:“這不是我的意思。”

  許三笑擺手道:“事已至此,誰叫我來都不重要,楊鎮長不必多說,還是說說現在的情況吧。”

  楊紅菱一邊引著許三笑往現場走,一邊介紹道:“劉書記和穆副書記都在外面,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大家都忙著搶險救人,暫時還沒有通知縣領導,眼下那個突然出現的天坑阻擋了工程設備進入小學的路徑,救人只能靠人力鍬鎬作業,老孟正組織消防單位的同志和民兵連在現場救人,眼下情況很不樂觀。”

  許三笑一聲不吭,點點頭,快步來到現場。只見中心小學西墻外大路上暴露出一座深不見底的巨大深坑,小學樓整個塌進去半邊,斷壁殘垣裸露在外面。那情形,仿佛有一股巨力把教學樓硬掰成兩半后,將其中的一半丟到坑里。

  教學樓陷落的地方位于天坑的邊緣,向下大約十米的樣子。切口的位置被泥土和碎石覆蓋住了,那半截樓房就像一口鍋把人扣在了天坑邊緣里。目前老孟他們采取的營救方案是,順著未塌陷的區域挖開一條通道過去,把人救出來。但是因為二次塌方的緣故,導致這條通道兩邊又形成了新的塌陷坑,目前可供人站立挖掘作業的地方很小,只夠三個人站在那里挖掘。

  武裝部長老孟正站在坑邊指揮。許三笑走過去問:“還需要挖多長時間?”

  老孟對許三笑的到來并不感到奇怪,也沒客套,道:“現在教學樓就卡在天坑邊上,咱們只能從沒塌陷又最靠近教學樓的這個地方一點點挖過去,這地方兩邊都是天坑,最多只能站住三個人,要想挖開一條通道,晝夜不停也得要一兩天。”

  許三笑望著坑里的半截教學樓,隱約似能聽見稚嫩的童聲傳出救命的呼喊聲,眉頭緊鎖道:“這還是不再發生塌陷的情況下,這樣不行,太慢了。”

  楊紅菱問道:“你有什么好辦法?”

  許三笑想了想,道:“用懸吊的方式下到坑里邊,從教學樓的窗戶進去,把人接出來。”

  老孟不認可這個方案,道:“這法子我們想過了,這樓是被泥沙和石塊包裹在這里的,人下去以后懸空作業,距離教學樓的位置很遠,而且沒有著力點,根本挖不開窗外兩米多厚的泥沙石塊。”

  許三笑想了想,道:“著力點的問題主要取決于繩子上部中心點的位置,可以調一輛吊車過來,把支臂伸到教學樓正上方,鉤子上掛一個鐵籠子,人站在籠子里就能使上勁兒了。”

  李燕一直跟著,這會兒插言道:“我去調一臺吊車過來。”

  何問魚在許三笑耳邊低聲說道:“一會兒我下去吧,挖的能快一些。”

  老孟道:“先別忙,你不看看這天坑邊上能站住吊車的位置距離那個中心點有多遠,要想夠得到,支臂至少要能探出四十五米,那得是碼頭上常用的一百六十噸大吊的六十二米長桿才行,咱們這時候去哪找這么大噸位的吊車?”

  這倒的確是個難題,吊車距離天坑邊緣太近了肯定不行,支臂探出必須要一定斜角才能有足夠的力矩吊運物品。四十五米的距離,要想保證有一個適合施工的斜角,支臂長度必須超過五十五米才行。此時此刻上哪找那么大的吊車呢?許三笑回頭看了一眼李燕。

  “我試試。”李燕摸出電話來。

  楊紅菱說:“你要是打給曲總,就不必了,據我所知,艷陽縣碼頭上確實有一臺這樣的吊車,不過那輛車正在趕工吊卸貨物,事關長江龍集團的信譽,他也不敢擅自做主挪用。”

  李燕絲毫不為所動,撥通了電話,不知是打給誰的,言簡意賅:“這邊出事兒了,讓那輛一百六十噸的吊車四十分鐘內過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許三笑有些不可置信,看著李燕問:“怎么個意思?這就行啦?”

  李燕一副理當如此的樣子說道:“人命關天,什么事情還能大過了天去?”

  許三笑說:“我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你就這么一句話就能保證那輛車四十分鐘內到?”

  李燕一聳肩膀,道:“我也不知道,咱們拭目以待吧。”

  楊紅菱毫不抱希望,說:“那就看著吧,這邊該挖的還得繼續挖。”

  吊車到了,急火火,三十里路用了不到半小時。對于這么一輛大家伙而言,已經是極限速度。眾人見狀不由大喜過望。

  楊紅菱驚訝欣喜之余不禁深深看了李燕一眼,她的一句話竟比長江龍西南分公司的老總曲景民力度還大?還是說曲景民老奸巨猾不想擔事兒,而她卻是無知者無畏?

  許三笑也在看李燕,他也有和楊紅菱差不多的困惑。這丫頭自從來到歇馬鎮,正經工作幾乎一件都沒干過,領著長江龍集團的工資,卻尸位素餐,每日里都在鉆研怎么討好許三笑的胃。這個社會如此殘酷,資本主義大老板表現出如此包容的一面時,又豈會不索取相應的代價?她是如何在長江龍集團內部取得這樣的江湖地位的?

  萬眾期待中,吊車在現場停穩,迅速伸出支臂來,吊起準備好的吊籠。在誰進入籠內下去的問題上,許三笑和楊紅菱起了分歧。楊紅菱的意思是讓專業的消防人員下去,許三笑卻推薦自己的‘生活助理’何問魚下去。

  分歧很快出結果,現場就有三名黨委班子成員,本著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舉手表決。結果自然是許三笑服從領導的安排,何小妹作壁上觀。

  吊車將吊籠懸下,里邊的消防員開始挖土,這里的表層的土石結構相對松散,消防員揮鎬刨土,一下一個坑,進展頗為順利。楊紅菱不顧安危站在天坑邊緣處,看著消防員的進度,同時指揮吊車調整吊臂。

  許三笑站在稍微靠后的位置上看著,這小妞兒雖然搶功的本領忒厲害,但總算是個干實事兒的,身上沒有那些官場老油子的壞習氣,看得出,她是真的很關心下邊被困在半截教學樓里的學生。

  窗戶外的土石被刨開了,貌似大局已定。收到消息的劉國慶特意指示派出所的人,將聞訊趕到的艷陽縣日報的記者放進來。楊紅菱聽著被砸開的窗戶里傳出的孩子們的呼救聲,終于松了一口氣,注意到記者已經到現場,她甚至還特意攏了攏頭發,將自己美好的側臉露出來,那上面有汗水混合煙塵留下的痕跡,如果被照下來,會非常有說服力。

  楊紅菱親自指揮吊車,將吊籠靠近到窗口,下邊的消防員一躍跳入被土石包裹住的教學樓中。不大會兒,一個又一個的孩子從里邊被送上吊籠。吊車上提,當第一批十幾個孩子被吊上來,放在實地上徹底脫險時,現場頓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楊紅菱激動的熱淚盈眶,走上前,挨個擁抱這些孩子們,給予他們安慰。接著又將每一名孩子交到劉國慶特別授意林四平放進來的部分孩子家長手中。在場的記者用相機忠實記錄下了這感人的場景。

  這就叫擴大影響!官場生存法則中最重要的一條。會干固然重要,更要會吆喝。干實事沖在前頭,作秀時也要當仁不讓。許三笑心中頗有感慨。目不轉睛的看著,只見楊紅菱忙活完了這一批,很快又回到指揮的位置,擺手指揮吊車放下吊籠。

  何問魚低聲道:“恭喜你,瞅著意思,你雖然撈不到什么功勞,但至少也不用背多大的黑鍋了。”

  許三笑回頭看了她一眼,何問魚說完這句話就背著手走了。許三笑再回過頭來時,剛好看見楊紅菱在比劃著讓吊車再靠近一點。而她腳下的柏油路基卻已經出現了一條裂縫,正在緩緩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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