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笑聯絡了李燕,本不指望能得到準確消息,卻出乎意料的被告之,趙一龍肯定會去歇馬鎮。許三笑怕消息有誤,又找到楊紅菱,請她聯系一下長江龍集團西南分公司的曲總,再確認一下這個消息,果然確有其事,只是要稍晚些。楊紅菱高興之余,立即放下一切工作,親自安排起接待事務來。
難怪這妞兒從小到大獲得榮譽無數,不僅僅是長的討喜,說話辦事嚴謹老練,搶成績奪榮譽的手法也是滴水不漏,借口劉國慶那邊要跑的單位太多,讓許三笑過去幫忙,還贊了一句許主任能力突出,更應該能者多勞。就這么輕描淡寫便把小許主任給踢出局了。
許三笑知道這妞兒肚子里頭沒憋著好屁,江湖經驗表明,長的特水靈的女人通常心眼都特別多。像米粒兒那樣的小傻瓜主要因為是雙胞胎,那點心眼全長到米蘭身上了。楊紅菱的小模樣確實挺招人兒疼的,又有超凡的背景,這一套很可能來自家學淵源。在起跑線上便比許三笑的江湖野路子領先了一大段。
從三好村長許三娃子出山,接著李紅軍突然倒下,而后劉國慶接過接力棒,跟著走了金顯揚又來了楊紅菱,平靜已久的歇馬鎮忽然變的熱鬧起來。曾經死水微瀾,如今無風起浪。不僅是幾個鎮黨委班子的幾個主要領導都被調動起來,黨委會上通過了輕工業和商業兩翼齊飛的構想后,所有黨委成員都很振奮。這是一個將手中權力增值的良機,這個相對于歇馬鎮,十分龐大的計劃如果能夠落到實處,這些黨委成員們屁股下的位置未必能動,但含金量卻毫無疑問的會成倍增長。
就在鎮黨委其他成員們都在奔走繁忙于縣鎮兩級之間時,引發這一系列連鎖反應的始作俑者,招商辦主任許三笑同志卻突然賦閑起來。原因無他,名義上的副鎮長,實際上卻在行使黨委書記權力的楊紅菱希望他多休息。
許三笑稍微用腳后跟分析了一下這件事,得出的結論跟米粒兒分析的大同小異,收拾李紅軍等于是給別人做了嫁衣,劉國慶如愿以償當了書記,金顯揚填補了李紅軍在龔占光面前的空白,成了三陽鎮的代鎮長,楊紅菱這位疑似與楊許昌有關的鍍金女得到了副鎮長位置,并極有可能接手劉國慶的鎮長職務。
官場當中就是這么奇妙,干活的總是無功而返,看熱鬧的保不齊就能混點好處。劉國慶這個和事佬的官場智慧便是夫唯不爭則天下莫能與爭。看著別人打生打死,坐穩自己的椅子。先立于不敗之地然后再圖謀向上爬的機會。這是許三笑總結了干倒李紅軍這件事的前后經過后得出的結論。
許三笑已經住進金顯揚留下的房子,此刻,他正在屋子里練習書法。字是為官者第二張臉,偶爾還是第一張,比如曾經有某個科級小干部,就因為寫了一筆漂亮的字入了中央某位大領導的眼,一夜之間平步青云,終于一步步干到了國家副主席的位置。那人能成事兒,一筆好字固然不是主要因素,卻是個極重要的誘因。
許三笑的字還是有一點功底的,不過那是從小寫鬼畫符練來的,筆意連貫風格奇詭,不登大雅之堂。王峰說當領導的寫出來的字,講究大筆寫大字,方正厚重,雄渾有力,要有堂皇正大的氣魄。字如其人,一筆字寫的漂亮方正,會讓人覺得此人可靠。練字好處多多,不僅是仕途必須的本領,另外還可以養神練氣,所以古今大書法家往往長壽的居多。
提起筆來正在臨摹顏真卿的大唐中興頌。寫至一半時,米粒兒走進來道:“哥,任道遠來了。”
許三笑嚇了一跳,米粒兒說:“何小妹攔著他沒讓進來。”
這老家伙又來做什么?多半還是為了那個什么導魂鐘。許三笑心里琢磨任道遠的來意,隨口問:“他說什么了?”
米粒兒道:“就說要當面跟你說幾句話,還說絕無惡意。”
許三笑自忖有何問魚在身邊,那老頭也翻不起多大浪來,如果不見,保不齊他還會另找機會來騷擾。道:“那就見一見吧,看看他有什么要說的。”
任道遠隨著何問魚一起走進屋子,身上的衣服多處破爛,看起來狼狽不堪。
許三笑心知這老頭一身奇術著實非同小可,不敢過于怠慢,客氣的讓到椅子上坐定,道:“任先生要找的東西真不在我這里,想必你也看見了,我志不在江湖,道行也差的老遠,那東西我留著半點作用都沒有。”
任道遠擺手道:“你誤會了,我不是為導魂鐘來的。”說著,眼神停頓在許三笑臉上,突然目光一盛,沉聲問道:“你今年二十三歲,丁寅年正月十五打燈日出生,屬虎姓許,可都對?”
許三笑點點頭,“除了生日我也不確定外,其他都對,這點事兒報紙上都登過,你到底想說什么?”
任道遠深吸了一口氣,深深凝視許三笑,道:“我需要確認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我回來之前,希望你能一直留在這里!”
許三笑道:“你不必去了,我跟你說過了,周至柔已經去世三年,你若想驚擾他的遺骨,我會跟你拼命!”
任道遠搖頭說:“那件事已經不急了,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許三笑你••••••”
這老頭的態度忽然變的曖昧古怪,許三笑暗自琢磨所為何事,忽想起周至柔曾經說過一雙招子是與人斗術連同一身修行一起被廢的,已知那人是某個邪道大高手。任道遠曾經偽裝周至柔向自己問過導魂鐘下落,當時他提到了那個導魂鐘是周至柔從一個叫做許道陵的人手中奪走的。許道陵,那豈非同任道遠是同輩師兄弟?眼見這個任道遠對自己的態度忽然大變,轉念又聯想到自己這個名字的來歷。周至柔說這個許字是從許由處來,或許老瞎子沒有說實話?
轉念又想,這個任道遠是邪道中頂尖人物,心計深沉,他這么說或許正是為了讓老子對老瞎子的人品產生懷疑,一時沖動下保不齊就帶他去挖墳掘墓,老子可不能上這個惡當。
剛好聽到任道遠叫道自己名字,幾乎是下意識的擺斷了他的話,老家伙居心叵測,見硬的不行又換軟的,別說他多半是在耍弄心計,就算是句句屬實,老子也不可能為這件事便恨上了老瞎子。想要挑唆老子帶你去挖老瞎子的墳,你是白日做夢。說道:“我的事情就不勞任先生操心了,總之還是那句話,你要找的東西不在我這里。”
任道遠沒再多言,轉頭看了何問魚一眼,起身拱拱手,什么也不說,徑直去了。
許三笑目送他出門,自語道:“為什么單純的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就這么難?”
何問魚道:“你是曾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是將心向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許三笑一愣,“你怎么不裝了?”
何問魚道:“我這幾天又長了一兩歲記憶,已經能想起十四五歲時的事情,所以聽得懂你們在說什么。”
許三笑道:“既然你想起這么多事了,干嘛還留在我這里?”
何問魚俏皮一笑道:“我的頭還沒好,離開你,萬一又犯病了,把你也給忘了,到那時讓我找誰去說理?”
許三笑心知她所言不盡不實,再試探道:“記得你上次向我問起如何養真元歸泥丸?”
何問魚酷酷的:“我正在看周至柔留下的書稿。”
許三笑試著問:“頭部受損以后的事情,你可還能記起?”
何問魚若有深意看了許三笑一眼,道:“放心,誰對我的好,我都會記著的。”
任道遠的出現讓許三笑放下了一件心事,看樣子這位邪道大宗師短期內不會來找麻煩。雖然何問魚還賴著不走,至少周至柔留下麻煩看來已暫告段落。接下來可以專心應付官場的事情了。
目前歇馬鎮上的形勢明朗。劉國慶在做順水人情放權給楊紅菱。而楊紅菱經過一開始的試探之后,明顯把許三笑排除在了利益團體之外,不只是接待趙一龍的活兒不需要他,其他基礎設施建設的申報工作也不需要招商辦參與。許三笑估摸著,楊紅菱這么做是沖著自己跟秦旭明的關系,有意為之的。
仕途路上出現了一頭攔路虎,還是一頭背景深厚詭計多端的胭脂虎。許三笑現在恨不得把對付李紅軍的法子再用一次。當然他也只能是想想。人要是開始不走運,喝口涼水都塞牙。就在許三笑處心積慮想辦法應對楊紅菱邊緣化自己的舉措時,這一天,艷陽縣委常委組織部長田文茂,艷陽縣政府常務副縣長候補常委賀知元,忽然聯袂來到歇馬鎮。鎮黨委臨時組織召開了全體黨委成員大會。
田文茂部長代表艷陽縣委當眾宣讀了兩項任命,任命楊紅菱同志為歇馬鎮政府代鎮長,任命許三笑同志為副鎮長,繼續兼任環歇馬鎮經濟開發區招商辦主任。二十九歲的副縣長賀知元宣布,由縣委縣政府決定,經過縣人大審議通過,即日起成立環歇馬鎮經濟開發區。兩項任命,一項決議,都經過縣委縣政府和縣人大審議表決通過,并已上報到南山市一級有關部門報備審核通過。
許三笑在得知此事后,第一反應是高興,隨即便意識到這或許并不是什么好事兒••••••